王爲的沙漠王子和白嬌嬌的桑塔納警車幾乎同時抵達市局大院。
回家拿換洗衣服,白嬌嬌根本就沒有耽誤一分一秒的時間,她有一個揹包,裡面時時刻刻都放着兩套換洗的衣服鞋襪,就擱在刑偵大隊值班室,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有需要,白嬌嬌背起揹包就走,沒有半點遲疑。
市局大院裡已經站滿了人,一長溜警車拍好了隊,直接排到了院子外。院子裡還有幾臺草綠色的軍用卡車,帶頂棚的那種,每臺車的車廂裡都整整齊齊站着三排武警戰士,一個個全副武裝,頭戴鋼盔,斜背微型衝鋒槍,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嚴峻的神情。
一見到王爲和白嬌嬌的車,立馬就有人拉開車門爬上來,都是刑偵支隊的老熟人。
上沙漠王子的是重案大隊大隊長趙子平帶的兩名刑警,袁懷英帶着兩名刑警上了白嬌嬌的車。
“走,雲山銅礦場部。”
趙子平直接上的副駕駛座,一上車,沒有任何寒暄,直截了當說道。
“嗯。”
王爲也不多問,原地掉頭,腳下一踩油門,向西城區方向疾馳而去。
“洪局洪局,我們已經出發了!我在王爲車上!”
趙子平掏出對講機,叫道。
“出發,車隊跟上,注意安全。”
對講機裡,傳來洪峰沉穩堅毅的聲音。
王爲知道,百分之百是雲山銅礦那個特大案子發生了,在王爲的記憶中,這個搶劫殺人案,死了十來個人,被劫走現金近百萬,在另一個時空,是轟動全省乃至全國的特大案件。
這樣的特大案子,不要說胡衛國肯定會親自出馬,恐怕市裡的主要領導申無垠,杜雙宇也會親自前往現場的。但車隊指揮還是由洪峰擔任,具體偵破也是洪峰主持。
這叫術業有專攻。
在這種時候,場面上的一些規矩只好置之腦後,破案爲第一要務。
胡衛國很清楚,自己在業務上遠遠不能和洪峰相提並論,這個時候跳出來鬧那些虛的,簡直就是自找麻煩。所以具體事務,都由洪峰指揮協調,他這個市委政法委一哥,市局局長,就是負責後勤支援,保證專案組要什麼有什麼,第一時間破案,第一時間抓住犯罪分子。
就算是申無垠杜雙宇,都不會隨便干涉洪峰的指揮。
放下對講機,趙子平這纔來得及和王爲打個招呼,卻也沒有急着介紹案情,先掏出支菸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噴出來,才很粗魯地罵了一句。
特麼的!
“王爲,大案子!”
“嗯。”
王爲的神情還是很鎮定,雙手穩穩把着方向盤,朝着西城方向疾馳。
雲山銅礦在雲山縣的轄區內,雲山縣在邊城市西南方向。邊城市區和雲山縣城相隔八十公里,而云山銅礦礦部所在地石頭鎮,離雲山縣城又有三十幾公里,再往西南方向不到五十公里,就是邊境線。所以,雲山也算是邊境縣。
雲山銅礦不算是邊城最大的礦場,但規模也不小,是正縣團級架子,擁有職工和家屬數千人之多,其中正式職工就有近千人,還有不少臨時工和附近的農民工。
礦部所在地石頭鎮,算是雲山縣西南部最大的建制鎮,其實一多半人員都是銅礦職工家屬,礦部和石頭鎮混在一起,外人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些是礦上的人,哪些是地方的人。
別看雲山銅礦礦部和石頭鎮混在一起,但兩者卻是完全不同的隸屬關係。
石頭鎮是雲山縣的建制鎮,屬於雲山縣管轄,幹部職工的組織關係都在縣裡,工資獎金津貼補助什麼的,都由縣裡撥付。
雲山銅礦則隸屬於邊城礦務局管轄。
邊城礦務局總部在邊城,本身是正地師級架子,和邊城市是完全平級的,礦務局局長和申無垠杜雙宇這樣的大人物平起平坐,相互沒有隸屬關係。
當然,論實權的話,十個礦務局局長綁在一起,也及不上申無垠這個市委一哥,及不上杜雙宇這位新晉市長。
在上級領導心目中的分量,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擁有上千正式職工的銅礦,又靠近邊境,本身的防衛力量其實是很不弱的。
“特麼的,有人持槍搶劫銅礦礦部財務室,打死好幾個人,還搶走一百萬現金!”
趙子平喘息着,用最簡單的言辭介紹了案情。
身爲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大隊長,趙子平應該算是見過“大場面”最多的警察,至少在邊城市局是這樣。
因爲重案大隊管的就是命案。
趙子平一天到晚見的就是殺人案現場,各種奇形怪狀的屍體,一個比一個場面血腥。
“嗯。”
王爲還是輕輕點頭,波瀾不驚。
趙子平看了他一眼,顯然王爲這種鎮定的態度讓他有點詫異了。
知道你牛逼,知道你見過大場面,但你這種反應,是不是顯得我趙子平太那啥了……我堂堂重案大隊長還不如一個小年輕沉得住氣?
不過再想想,趙子平登時就心平氣和了。
他身邊這位,前不久剛從死人堆裡滾出來!
錦繡莊園一號別墅那個情形,趙子平親眼見過,確確實實堪稱是死人堆。
區區一棟二層別墅裡,死了九個人!
那屍體,擺得到處都是啊!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血腥氣一股股直衝鼻端。
所以你跟王爲說“打死幾個人”,“搶走一百萬現金”什麼的,也確實“嚇不到”他。
但是……
“性質不一樣!”
趙子平脫口而出。
這一點,王爲也承認,確實性質不一樣。
錦繡莊園一號別墅那個案子,青龍是受僱殺人,或者也可以說是報復殺人,報復一年多前王爲壞了他的好事,殺了他的同夥。那幾個保鏢和保姆,算是倒黴,冤死了。
案件帶着很明顯的“私人性質”。
青龍的目標十分明確,除了王爲,唐威以及和他們相關的人,其他人並不在青龍攻擊的範圍之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案子的危害性是“可控”的,不會造成大規模的無辜人員傷亡,似乎也不會引發太大的社會恐慌。
雲山銅礦搶劫殺人案性質不同。
“那幫傢伙,訓練有素,武器裝備精良,計劃周全,跟打仗一樣!”
趙子平恨恨地說道。
“整個過程特別的乾淨利落,好像在演電影似的……”
隨着趙子平的描述,雲山銅礦搶劫殺人案漸漸再一次展現在王爲眼前。
案子就發生在剛纔,一個小時之前。
起因是雲山銅礦財務室今天到了一大筆現金,差不多有一百萬。
明天就是小年,還有幾天就過春節,礦上好不容易搞到這麼一筆現金,就是打算要給礦上的幹部職工發工資獎金,讓大傢伙好好過個年。
“雲山銅礦這幾年的效益不理想,礦裡本來就沒什麼錢……”
在講述案情的同時,趙子平偶爾也會插敘幾句有關雲山銅礦的情況。
這是考慮到王爲年紀太輕,一起上車的刑警中也有一名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趙子平怕他們對雲山銅礦的情況不瞭解。
破案這種事情,說實在的並沒有一定之規,但對案發地的情況瞭解得越多越詳細肯定是越好的。
雲山銅礦的效益不理想,王爲是知道的。
窘迫的不止雲山銅礦這一家。
改革開放之後,市場經濟大潮席捲全國,不少國營單位集體單位的思想轉變不及時,跟不上形勢,單位包袱重,效益不佳乃是理所當然的。
前幾年,邊城和全國其他大多數地方一樣,經歷過一次下崗潮。
這次下崗潮的影響,迄今未曾完全消褪,還在持續影響着邊城人們的日常生活。
但效益再不理想,礦上也有上千幹部職工,加家屬大幾千人,馬上要過年了,礦上領導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搞筆錢給大傢伙過年,不然這個春節礦領導也過不下去。
一百萬,上千幹部職工一分,不算多。
但在歹徒眼裡,這是一筆鉅款。
礦上的人一點都沒有想到,已經有人盯上了這筆錢。
說起來也不怪礦上的人警惕性不高,實在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武裝搶劫礦部財務室!
想想都覺得搞笑。
誰特麼有那麼大的膽子?
礦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名義上是幾千幹部職工分散在礦區,實際上大多數人都聚集在礦部周圍,要不石頭鎮也不會成爲雲山西南部“第一重鎮”,全都是靠礦裡的人支撐起來的人氣。
幾千人聚集在一起,還大多是一個單位的,自然而然的,膽氣特別壯。
尤其是礦山上的人,風格比較彪悍。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偷過礦石,也不是沒和周邊的農民鬧過矛盾,好幾次甚至好引起了大規模的械鬥,試問礦工哥子們怕過誰?
幾個人跑到幾千人聚居的地方來搶大家的過年錢?
瘋了吧?
這種事情不要說有人做出來,只要想一想都覺得完全不可能。
找死嗎?
再說,雲山銅礦作爲正縣團級建制的單位,本身的警戒力量也不弱,礦裡有保衛科,有經警隊,石頭鎮上還有派出所。
都是有槍的,不是拿着警棍嚇唬人。
所以這個案子的發生,是誰都意料不到的。
當石頭鎮派出所的彙報電話打到市局值班室的時候,值班幹警還以爲對方是在跟他惡作劇,開玩笑。
等弄明白不是開玩笑,雲山銅礦確實發生了搶劫案,發生了槍戰,有好多人死傷,值班幹警的才確定是真的發生了驚天大案!
接下來整個市局都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幾乎每個人都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