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馬薩現在的心情很好,他剛剛從泥漿的地獄中生還過來,當盾構機垂直向下掘進的時候,每秒五十立方米的泥土噴射讓他只能勉強維持超聲波粉碎空泡,差一點就會被捲入泥石流掩埋在地底,不過盾構機開始轉向的瞬間,阿根廷人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掘進的速度減緩至百分之三十,壓力頓時減輕,安馬薩立刻消除超聲波空泡,拽着鐵鏈三下兩下登上機器尾部平臺,
只要手指按在盾構機外殼,他就可以通過微弱振動聽到艙內對話的聲音,只花了幾秒鐘時間安馬薩就確認其中一位乘客的身份:兄弟會的刺殺目標,名爲顧鐵的唯一被選者,狂喜之色浮現於安馬薩的臉上,他不知道這條漆黑隧道通往何處,但這地心深處的狹窄空間是最理想的戰場,被選者絕不可能從自己手中逃生,
拂掉手腕通訊器上的泥巴,安馬薩發現這裡根本接收不到無線電信號,這讓他忍不住想要大笑起來,無線電屏蔽意味着自己暫時脫離了兄弟會的監控,紅色雙頭鷹紋身內的追蹤器也不起作用,無論議長還是聖殿荊棘十字團都找不到他,當然也不會有人前來爭功,“嘿嘿嘿,別連科……兄弟會歷史上最大的功績馬上就要由我獲得,你想頂上獅子德沃魯的空缺成爲副執事長嗎,隨你去好了,老子可是要一舉登天、獲得圓桌議會前十名資格的人了,啊哈哈哈……”安馬薩狂笑着移動到玻璃窗前,從泥漿的縫隙裡看到裡面幾條模糊的人影,他慢慢張開嘴巴發出第一次攻擊,喉嚨深處的增生物劇烈蠕動着,釋放出強烈的高頻聲波,
被選者的反擊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安馬薩沒想到的是敵人之中的銀髮小妞來勢洶洶,那攻守兼備的滿頭蛇發分明是某種神之子的能力,,,難道除了路西法之外還有其他地方可以製造出超人的能力,不過小妞顯然還不會使用自己的武器,幾次笨拙的攻擊一點威脅都沒有,阿根廷人射出一發次聲波炸彈將周圍的一切轟飛,他看到自己的目標掛在鐵鏈上晃來晃去,孱弱無能、只會拿小手槍亂射的黑髮中國人,兄弟會爲何會將一切可能性賭在這麼一個弱者身上,
安馬薩摸清了局勢,三名敵人,一個男人在艙內,擁有連發的火器,不過似乎沒什麼作戰經驗;銀髮小妞和被選者在艙外,從剛剛的交手來看兩人都不足爲慮,巨大的滿足感在阿根廷人體內膨脹,跟“碎顱者”彼得羅塞那種變態殺人狂層次完全不用,尖叫的安馬薩是個討厭血的男人,在他看來粘稠的血漿是非常噁心的東西,若非必要的話他絕不會用刀或槍械殺死對手,他迷戀的是敵人死亡剎那臉上浮現的表情,在神聖的死亡即將到來之時,那種糾纏着恐懼、絕望、悲傷、憤怒、解脫和遺憾的複雜表情是人世間最神秘最美好的畫面,
是的,安馬薩喜愛貓捉老鼠的遊戲,遊戲的過程越長久,死亡時的表情就越迷人,就像一鍋花幾個小時、幾天、幾個星期慢慢燉煮的美妙高湯,唯有時間是增添滋味的最佳作料,他決定破壞盾構機,在地心深處將這三個人慢慢折磨致死,然後提着被選者的頭顱掘一條路回到掩體之中,幾顆子彈沒能改變安馬薩遊戲的心情,他張大嘴巴發出尖叫,用超聲波空泡粉碎敵人的一切攻擊,用眼睛捕捉着銀髮小妞臉上的痛楚神色,“很好,就這樣尖叫吧,屈服吧,絕望吧……嘿嘿嘿,這表情真是不錯,忍不住想要用畫筆記錄下來呢……”一轉身,安馬薩貼在盾構機外壁,從懷裡掏出一個沾滿泥巴的速寫本,緩緩揭開一頁畫紙,用手指蘸着污泥化起素描來,
在安馬薩位於法國尼斯聖殿荊棘十字團總部的房間裡,張貼着一百四十四張速寫肖像畫,每一張都是阿根廷人在子彈橫飛的戰場上用沙、用血、用泥、用人骨灼成的黑灰畫成的,每當回到自己的房間,環視這一百四十四名死者瀕死的臉孔,安馬薩就會覺得從骨髓深處傳來酥麻的戰慄,那就是他最驕傲的時刻,一次一百四十四層的多重高潮,“很美……好棒的表情,就這樣……”擴張成蛇吻形狀的嘴巴發出超聲波尖叫,安馬薩於腦中自言自語着,畫紙上迅速勾勒出銀髮小妞的輪廓,那小巧挺拔的鼻樑,那冷漠又敏感的眼神,那微微撅起的小嘴和嘴邊尚未消散的驚叫聲,“啊啊……來了,來了……”酥麻從尾骨部位升起,阿根廷人打了個寒顫,禁不住想要呻吟起來,
“嗡嗡嗡……”超聲波空泡在侵蝕盾構機尾部,鋼鐵在劇烈振動中潰裂成粉,“噗嗤……”一條蒸汽管道被擊穿,乳白色蒸汽噴射出來,按照安馬薩所站的位置,用不了多久第一蒸汽輪機就會被摧毀,一旦兩臺蒸汽輪機和中央傳動系統失去作用,核反應堆的能量傳遞不到軸端,盾構機就會停止前進,到那時唯一能對安馬薩造成威脅的泥漿流靜止下來,這場貓鼠遊戲就走到了尾聲,
“轟轟,轟。”連續幾次爆炸掀開大塊大塊的金屬外皮,盾構機顫抖着、呻吟着拖着滾滾濃煙向前掘進,速度已經明顯放緩,泥漿噴流壓力減弱,逐漸將艙尾空間壓縮至五米之內,“咦,該進屋了嗎。”安馬薩擡頭看了一眼,那銀髮小妞還在徒勞地發動一次次攻擊,無論是手槍子彈還是那種奇怪的金屬髮絲都穿透不了超聲波空泡的牆壁,她臉上的表情令阿根廷人目眩神迷,而那名被選者倒吊在鎖鏈下面生死不明,“對了,要把屍體回收,埋在土裡就麻煩了。”守護騎士冒出一個念頭,
他向下移動了一點,準備彎腰伸手拉起鐵鎖鏈,“就是現在。”在這一剎那,顧鐵猛然蕩起身體,向空中丟出一枚暖水瓶大小的紅色鋼瓶,然後伸展開雙臂,女人的身影落了下來,被他一把牢牢抱住,
“什麼玩意兒。”安馬薩看見那個鋼瓶越升越高,不禁心生警覺,將超聲波空泡的範圍擴大一些,他的體力已經消耗大半,還想留着點力量好好跟銀髮小妞玩一玩,不過常年遊走在生死之間的直覺令他覺得這個紅瓶非常礙眼,“擋住攻擊之後用一發次聲波彈毀掉這個玩意兒,讓盾構機停下來。”心中如此盤算着,安馬薩張大嘴巴發出尖叫,
這時一串灼熱的子彈從身後射出,“突突突突……”肖李平突擊手槍射出的無彈殼貧鈾穿甲彈從艙內鑽出,擦過安馬薩身邊,如電鋸一樣將一排搖搖欲墜的鋼管徹底切斷,阿根廷人手中一輕,發覺自己固定身體的鐵架已經與盾構機斷開,正在向下墜去,“哼哼,雕蟲小技……就算在失重狀態,我還是可以用聲波反推身體移動啊,只要向前射出一發次聲波彈……”騎士輕蔑地一笑,
“砰。”顧鐵射出了槍裡的最後一發子彈,“中啊……中啊。”在他扭曲的視野中彈頭飛向黑暗穹頂,化爲一束微弱的星光,在漫長的半秒鐘之後,一聲清脆的金屬鳴響穿透噪音牆壁飛入顧鐵的耳廓,破裂的耳鼓膜沒有接收到這微弱的信息,可中國人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曲起身體抱緊懷裡女人,等待衝擊波到來,
彈頭飛旋着擊中鋼瓶外殼,爆出一捧火星,化成一個扁扁的銅餅彈飛,瓶體紅漆剝落,產生了一道淺淺的裂紋,接着瓶中的高壓氣體迅速將裂紋擴大,直至演化成一次威力強勁的物理爆炸,爆炸震碎了雙層鋼瓶的間隔,使得內外瓶中的粉末混合起來,第二次化學爆炸隨即產生,
“轟。”一切只在幾毫秒內發生,肉眼只能看到一圈淡粉色的爆炸雲蒸騰於空中,可怕的颶風橫掃一切,泥漿中膨脹出一個巨大的空氣球,安馬薩眯起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發覺這爆炸根本毫無威力,自己全身毫髮無傷,他決定先找到穩定的立足點,然後做出反擊,嘴巴大張,增生體蠕動着發出次聲波彈,可異樣的感覺忽然襲來,阿根廷人覺得有點不對勁,是哪裡出了問題,聲帶還是體力,爲什麼攻擊沒能成功,不,是從剛纔的那次深呼吸開始,自己的肺裡似乎根本沒吸到空氣,難道說……
“……阿齊薇。”用盡全身力氣吼了一聲,顧鐵雙手將女人向上一拋,阿齊薇腳尖在鐵鏈上用力一跺,如疾箭般射入空中,她的眼神是如此冰冷,那是安馬薩的速寫無法傳達出的絕對信念,“等一下,這種表情可一點都不美……”守護騎士錯愕地感嘆道,
“刷。”滿頭銀髮散發出光芒,那是高頻振動的鉑金電極冰冷的熱度,安馬薩再次發動超聲波空泡,但尖叫聲消失無蹤,他最強力的、也是唯一的武器被奪走了,他失去了聲音,
鮮血飛濺,髒污的素描本片片散落,守護騎士墜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