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解——”
二字悠然,猶如黃鐘大呂,激盪人魂。
禁星聞此,渾身開始打着擺子,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兵解二字,以前他不懂何爲兵解,以爲是兵器損壞的叫法,自一峰守衛戰時他才明瞭,兵解也指人。
他不懂爲何有此稱呼,但這並不妨他明其意,他腦海中浮現黑妹的音容笑貌,往昔一幕幕紛至沓來,那雪中三人溫酒,暢聊人生依舊清晰,大戰沒有停歇,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如今冷靜下來,他內心生出一種近乎於寂滅的悲涼,他轉首的同時他的人也動了,剎那衝去,來到了禁八的跟前。
他與灰袍禁慧靈不同,禁八沒有刻意抵擋這個孫子,他面色帶着微笑,看着禁星:“好好好,你的表現沒有讓我失望,主峰死戰其實我一直在觀戰,我看到發生的一切,先前與你說了,這是關卡,爺爺也有自己的無奈!”
禁星沉默,慢慢走近這位身上散發着恐怖氣焰的老人,語氣顫抖道:“黑妹也跟你一樣,都說什麼兵解,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兩人對話的時候禁慧靈沒有試圖再次靠近,她掏出了一張近乎丈長的山水圖,上面勾勒着波墨山水,景象巍峨,磅礴大氣,此刻的她沒有閒情賞圖,口中吟唱,印決不斷,紛紛落下圖中,正做着應對。
禁八的下身開始虛化,竟是發出咔咔的碎裂聲響。
禁星腳步踏前,悲痛欲絕,眼淚簌簌落,高呼道:“不要!爺爺,我麼能度過這一關的,您不需要這樣,相信我。”
“癡兒,我氣數已盡,無需挽留,只是可惜瞭如此好的山川地貌,星兒,你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切莫在感情上婆婆媽媽,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休要墮了我禁氏門風。”
禁星一邊擦淚,一邊哽咽道:“爺爺,我記住了。”
話落,禁星眼前禁八的雙腳開始轟然潰散,化作了湮粉,隨風飄蕩。
禁星大急,御使真氣前去撈取,可事與願違,只摸到了不算溫柔的冷風。
“你要記住,你命格不在此,你的路也不在此,你的路在星空。”
“星空?”
“是的,我禁氏百年苦心孤詣,所求日後你定會知曉,天機孕育而生的同時當有大凶險,我舉族之力助一人,自當脫困,你的未來在星空,那裡會是我禁氏血脈重燃的舞臺。”禁八語氣鄭重,眼神之中盡是嚮往。
禁星不懂,事已至此,只好點頭應對。
生死之前無大事,同樣,死者遺命當尊。
“呲吟——”
血色朴刀被禁八抽出,一聲悲鳴的刀吟響起,顯然是對禁八惋惜,神兵有靈有智。
“你這把刀叫朴刀,是我禁氏祖輩十大神器之一,雖然只是碎片,但威力不是一般神兵詭器可以比擬的,禁氏蓮花刀也是依此樣打造,你要好生待她,說不得日後可以光復我禁氏榮耀。”
禁星結果之後,左手覆抹其上,朴刀微鳴,於之心有靈犀。
只見那先前暗淡的龍紋刀身已是一片清晰,禁星早就知道這把的刀神奇,符文全亮之後威力暴增可見一斑,如今奇險之後再得造化,他滿懷欣慰。
雖後他便不加觀看,收刀入鞘,在禁八面前貪戀兵器,懈怠長者,失了本心,不敬不當。
此刻的軀體潰散已直胸膛,禁八知道這位心善的孫子在愧疚何事,他了然一笑,開懷道:“沒有什麼贈給你,先前的那一刀想必你也知曉了,如今我也沒有了神授術法的力量,你當自強!”
說完,那潰散程度已到了禁八的脖頸處。
禁星跪地,目送至親。
“百年老,百年少。百年之後化作沙!千年劫,萬年殤,紀元現,塵歸塵啊土歸土,勘破一切盡虛無……”
再次響起吟唱,話語漸行漸遠,話語與禁八本體一起隨風飄散。
шшш▲ тt kān▲ ¢ ○ 禁星悲慟,黯然神傷。
看着天空那一片屬於他爺爺的飛灰,他開始迷茫,人生在世所爲何求?生存還是死亡竟是擺脫不了自我禁錮。
他不是蠢笨之人,禁八吟唱的話語,前前後後聽到不下三次,他本就記憶力超羣,生出疑問之後也是倍加在意,如今沒有心思想這個,他當盡力走出這個大山,完成禁八兵解的遺憾。
阻敵退敵,安亡魂。
禁星三叩首,姿態無可挑剔,道一聲好走,他便站起了身軀,他沒有馬上回轉身軀,他在看他爺爺的最後一道術法。
只見那飛灰竟是沒有隨狂風飄散,盡數在空中凝聚在了一起。
禁星默然,沉默不語,神色肅穆。
不多時,這沒特殊顏色的飛灰竟是光芒大熾,天空中一奇妙的聲音響起,似乎在吟唱一首不爲人知的經文,浩蕩洗滌人魂,可細聽之下又覺得不是經文,是那道家的咒語。
總之,模棱兩可間竟是詭譎,悚然至極。
外界的天空仍是一片烏雲,天地間的大雪依舊,只有禁氏沒有一片雪花。
飛灰大漲光芒之後,竟是凝聚成了一個古樸滄桑的大字,禁星疑惑,運起真氣覆抹雙眼,天空中光華流轉的大字這才被他看清,赫然是他的姓氏:“禁”。
禁字身形穩定之後,天地間橫生颶風,憑空出現,聲勢駭人。
禁氏一片黑暗,蓮花地一片蒼茫。
差距顏色不是很巨大,隨着字符的出現,那吟唱語調與愈發的快速,一聲比一聲高亢。
這個時候,禁氏與蓮花地森林的內外顏色就顯現了出來。
着實顏色太過耀眼,比對強烈。
外界大雪蒼茫,銀裝素裹。
禁氏黑暗陰沉,黝黑無比。
徒然,天空中的字符猛地一頓,那吟唱聲迸出一個“成”。
言出近乎法隨,一語成讖。禁星駭然,因爲這聲音竟是在瞬間換作了他爺爺禁八的聲音。
不等下方禁星灰袍駭然,只見天地間驀然虛空震盪。
是整個空間震盪,不再侷限於某一處,先前的毀滅之威彷彿在這個面前不值一提。
不多時,竟是響起了咔咔的碎裂聲,虛空裂痕閃現。
“吼……”
再度響起一聲龍吟,異獸也發現了此刻的風起雲涌,咆哮示警。
禁星沒有在意這些,他知道爺爺禁八既然沒有叫他逃離,那這術法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傷害,因此他是場間顯得最爲淡定的一個。
雙眉皺起,禁星打量着空間的顫動。
三番兩次動盪似乎都離不開字符,先前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再然後的人生若只初見,再到現在的“禁”,這裡面都有字符,他有一種感覺,字符很重要。
隨着成字的落下,空間震顫後開始趨於緩和,無他,禁氏的所有黑暗之地都有着黑芒閃現,匯聚成一股。
積沙成塔,萬千道黑芒衝臨而來,瞬間整個禁氏陰霾一掃而空。
空間震顫中的裂痕裂紋卻是出現得越來越多,而且愈發的粗壯,禁星開始擔憂,若長此以往沒有法子阻止,想必這裂紋會碎到一個恐怖的程度,屆時,不說它爺爺的術法,他自己跑命也會難上加難。
不多時,這所有的黑光化作的一股,在禁字旁邊緩緩跳動,竟是隨着字符的沉浮而微微共鳴。
異獸的聲音在禁星的腦海中響起,不再如先前的不屑一顧,甚至對自己命名的尊稱也忘卻了,“小子,你快讓那老頭停下來,若是不然,你我都將玩完。”
似乎發覺自己的警示語沒有太多的威懾力,異獸的聲音再度在禁星腦海響起,“你快點,我知道你有能耐,速度啊。”
禁星被腦中的傳音弄得哭笑不得,他沒有迴音,沉默思量之中。
他的沉默落在異獸的眼中自然是以爲他在躊躇,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禁星糾結不在此,他想的是怎麼更好的護住自己。
他身後的禁慧靈沒有擡首看一眼天穹,她沒有去做這無腦的事情,她在做着自己的準備,潑墨山水畫在越來越濃稠,其上的筆法神韻似乎要透過紙張,咆哮逍遙。
終於,禁氏的黑芒在經過一番的洗滌之後開始停止躁動,竟是化作了一條沒有眼睛的黑魚,在空中四處遊弋,端的是鬼魅非常。
緊接着,空中屬於禁八的吟唱再度響起,這一次的吟詠迅捷無比,一息之間彷彿有無數道聲音在空中炸響。
蓮花地南部森林,靠近禁氏村戶的地方開始震動,好似大地內面藏有以爲兇獸巨擘。
不多時,蓮花地森林肉眼可見的地方四處冒出白光。
這些粗細不一的白光束不是森林自己的能量,而是皚皚積雪的饋贈。
萬千道的白色光束也開始凝結,跟先前禁氏內部的變化如出一轍。
不多時,有一道白色的匹練形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白色的匹練竟是化作了一條白色的魚兒。
此魚兒有眼,靈動非常,也在空中四處遊弋。
禁星心中震驚,他知道了這魚兒是個什麼情況,他也明白了這就是他爺爺說的天機。
八角塔原址上的烏黑光束顯得異常突兀,它就那麼靜靜矗立,不問是非。
“我的天,這竟是一道封印?”
異獸不知何時來到了禁星的旁邊,在禁星腦海傳音,震驚無比。
禁星也是被這番大手筆下了一跳,外白內黑,這赫然便是一個最大的八卦陣。
此陣非人爲,天時地利而成。
在禁八一手促使之下,已有人和。
三要素齊聚。
八卦已成。
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