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現在一處熔爐之中,灼熱無比的空氣撲面而來。
這裡是一處山洞,洞中卻是岩漿密佈,四周壁體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上面的勁氣流轉快速,顏色變幻無常,下方則是翻滾咆哮的岩漿。
赤紅的岩漿,恐怖的高溫,禁星的身體外表有天機子加持的護罩,這才避免受難,二人站在一處凸起尖銳石頭上,師徒二人緊緊盯着上面,他們視線垂落之地,赫然就是一團赤紅色的火焰。
火焰似乎有靈,有一股類似修者的靈魂波動,翻滾之中,清晰無比地可以察覺到這裡面蘊含有毀滅一切的力量,紅色火焰跳躍燃燒,浮浮沉沉,山洞上方沒有壁體,中空,甚至可以看得到外界的天穹。
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養分,似乎成就了赤色火焰不凡俗的氣焰。
禁星駭然打破寂靜:“禁地不是沒有真正的太陽嗎?這火焰怎麼給我的感覺像是在吸收日月精華所凝聚的?”
“你錯了,禁地之所以叫禁地,不是因爲是禁氏的部落,而是不被外界所容,這裡卻是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跳脫與外的小世界,日月不常見,只是你待的幾處地方不得見而已,外界有的日月,這裡也有。”天機子指着火焰,對着禁星說道。
赤色的火焰啪啪燃燒,在空中散發着自己的光與熱。
他有些弄不明白天機子的目的,到底帶他到這裡來看什麼?難道僅僅是讓禁星觀摩一下這團霸道無匹的火焰,抑或是又是在進行另類的勸告?師徒二人開始沉默,只是兩者的思緒卻是截然不同。
禁星在揣摩師傅的意圖,而天機子卻是盯着火焰怔怔出神,良久,禁星仍耐不住,嘗試詢問道:“師傅,您帶徒兒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天機子不答,右手大袖一揮,整個人一步踏出,竟是上升到了赤色岩漿的上空。
在禁星驚呼的叫聲中將手伸了進去,緊接着一聲嘹亮的刀吟聲爆響,火焰轟隆隆左右搖擺。
一股滄桑冷漠又蘊含着無比親切的氣息在空中跌宕沉浮,一把赤色的大刀轟然顯現。
長六尺,寬六寸,刀身彎曲弧度驚心動魄,刃口閃爍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最爲奪目耀眼的這把刀沒有刀尖,是斷裂的。
禁星的心神瞬間被吸引,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赤色大刀,“師傅,這刀?”
天機子灑然一笑,屈指一彈,一聲清脆無比的刀鳴聲再度傳出。
即便是不懂刀劍的人,也可剎那聽出裡面蘊含的歡喜之意,“這刀,經歷地火鍛造,而此處的地火又是吸收日月精華所形成,胚子是你的朴刀。”
說到這裡,天機子將刀身豎起,錚亮寬闊的刀面倒映着斗笠搖擺不定的線條,他沒在意禁星的感受,他也不用去理會,他這個停頓倒不是給禁星思量,而是自我欣賞之中。
“地火原本是紅黃相加的火焰,顏色取自日月精華,此處的地火,不知歲月,爲師在這裡鎮守的時候,便早已存在,對於推演之法爲師略知一二,以前微微算了一下,估摸着也有千年光景了。”
說完,天機子轉過身軀,任由灼熱的氣息吹擺着衣衫,“這煉器,不是讀書就能讀懂的,你熟讀道藏一千,裡面雖有煉器法門,但你修爲太低,要想煉鑄幾無可能,爲師先前收取你刀,你可有怨言?”
話題一轉,問句徒然就拋給了禁星。
此刻禁星心中一片燥熱,也不知是這裡的空氣還是他自己的心境,總之,他很是歡喜,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之情,他哪裡還有怨言,搗頭如蒜,緊接着有發覺不妥,似乎覺得自己失態。
語氣顫抖地迴應天機子:“師傅必有自己的考究,徒兒毫無怨言。”
“呵呵!”天機子輕輕怪笑一聲,“你小子豈是這般老實的主,你肯定怨言極大,但此刻風雲激盪,你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卻是不妥,以後的世界必定是你們年輕人的!”
“世界是你我的!”
禁星冒着大不敬的風險驟然插嘴,語氣之中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天機子哪裡不懂,他再度大笑出聲:“哈哈,好一個世界是你我的,此刀脫胎于禁氏蓮花刀,又是朴刀的制式,其實本體卻是天外精金。”
天機子拿出這把刀,那意義就顯而易見,以天機子的修爲自然是毫不在意,但落在禁星的手中,那就不同了。
“見你這一年刻苦用工,爲師便親自爲你鍛造一番,接着。”
右手一揮,寬刀化作一座優美的弧線,在空中發出一陣清越的破空聲,投擲向禁星。
一把接過之後,朴刀在禁星的手中微微顫鳴,極爲喜悅,似乎在訴說着自己的心情。
試了試把式,禁星很是滿意,右手拇指微微摩挲着刃口,還未靠近,兩寸處就停了下來,強如體術大成境界的皮膚竟是有一道微弱的裂紋浮現。
“好刀!”
他以前不懂煉器,更不知道如何辨別刀劍的非凡,他只知道自己的朴刀時是寶物,卻不曾想這刀居然是達到了窺靈境,武器分爲凡物,窺靈和探法三境,每一個等階又有細緻的劃分,三品、二品、一品、極品。
這把刀赫然就是位列窺靈三品的境界,結果之後,禁星欣喜不已,對着天機子單膝跪下,大聲道:“謝師尊!”
天機子沒有動,“想必你也看出了這把刀現在的品級了,以你現在的修爲,出去之後,再度鞏固一番,就算煉神境巔峰的強者也不是沒有手刃的可能,此刀你想過起什麼名字了沒有?”
大凡寶物,達到窺靈境界的寶物,都有賦靈一說,這賦靈其實就是賜名,好刀配英雄,神兵詭器自然不走尋常路。
“沒有,請師尊賜名。”
天機子搖頭,“自己的刀,自然是自己取意,不可代勞。”
“既如此,持刀誕生於師尊之手,又經日月凝練,頗有日月當空的意思,日月天刀,四字,殺伐之意濃烈。”
話音方落,此刀就開始劇烈嗡鳴一聲,似乎認同了日月天刀的名諱。
天機子等了一會兒,在禁星喜悅微收之後,對對着禁星說道:“你我師徒緣盡,你且去吧!”
禁星一怔,愣神之下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他急聲切語道:“師尊,徒兒是有什麼地方讓師尊不滿意的?請師尊指出來,徒兒一定痛改前非,請師傅收回成命,再說,我還沒有達到煉神的境界啊!”
對於禁星的炮語連珠,天機子灑脫一笑,“時至今日,你的實力已經發生了太多的改變,雛鷹總有翱翔天穹的那一天,先前承諾的道法和書道,你已學會,接下來的路自當你一人前行。”
“師傅,一年半已過?”
“已過。”
話落,天機子開始踏步遠離,走在虛空中,也行走在赤色岩漿之中。
禁星知道天機子說話一言九鼎,知道很可能這次的遠離是遙遙無期了,當下不免悲從中來,他沒有哭,記得師徒二人首遇的時候,師尊就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當頂天立地,豈能婆媽。
在這裡的時間,其實說起來不長,但是絕對是短暫的。
快樂且美好的事物總是轉瞬即逝,這就是文人墨客長感嘆的,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人吶,往往在事物逝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道理是這樣的。
禁星摸着手中大日月刀,神色悲痛,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驟然啪的一聲跪地。
雙膝杵地,砸起細小碎石,臨空飛舞。
謝字當頭,第一聲謝傳授道法之恩。
第二聲感謝道藏恩賜。
第三聲練刀恩賜。
第四聲講解人生三境界的論道。
再往前,有獨釣寒江雪的刀劍縱橫法,一聲接一聲,禁星能想到的,盡皆說了一遭。
開始的時候非常的鏗鏘有力,中期的時候,隨着話語的拋出,那一幕幕畫面在禁星翻轉跳躍,他的音調終於走失,顫音不止,爾後泣不成聲,最後無語凝噎。
第一句落下的時候,天機子的腳步便一頓,爾後步步一頓,最後舉步不前。
禁星擡首之際,盯着天機子如山的背影,眼神之中盡是不捨。
相由心生,情字宜解不宜結,禁星已過十六,此刻已是一年有餘,十七歲的他從來沒有師尊教導過,這是除了禁凡之外,第一人教導他的師尊,這對於從小就被斷定筋骨不好的禁星而言,恩情不可謂不重。
他知道會有離別的那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以至於讓他措手不及。
在天機子動腳的剎那,禁星徒然響起了赤色湖面上天機子的承諾,解你一問。
這一問,禁星可是一直沒有問出來的。
此刻,禁星驟然開口:“師傅,你來自哪裡?”
這一句近乎有着禪機的話語自然不是禁星在耍滑頭,他確實是想知道天機子的來處,拋開裡面的好奇與不解,這很可能就是禁星以後見天機子,或者前去報答恩情的唯一方式了。
“倒是有些意思,你怎麼不問要到哪裡去?要做什麼?”
禁星擦拭了一下面部的水漬,站了起來,長達六尺的寬刀深陷地面,他按着刀柄,神情嚴肅。
“呵呵,爲師來自一個蔚藍色的星球。”
“那是一個美妙的世界,在另外一個星辰大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