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流轉,風清揚盯着地上的戰靈,眼神複雜。
此刻戰靈身上的潰敗已然到了脖頸間,流光點點,消散空中,那久久不散的嘆息聲彷彿是戰靈對於這個世界的迴音。
一聲疊一聲,似乎在用這種聲音譜寫着一首別樣的樂章。
戰靈的雙眼在這一刻居然流露出了極爲人性化的眼神,柔和地盯着風清揚,沒有表情的臉部一陣抽動,似乎在用這種方式來述說心中的不甘,表達情感。
功法深藏在葫蘆之中,在兩人之中不住沉浮。
光芒閃爍,嗡嗡作響。
誘惑的聲音頻頻發出,但風清揚,起先對此極爲熱衷的他竟是沒有絲毫動搖,眼神都不曾落下。
對於哥哥的情感,他很難說清,畢竟是血肉至親,從小又是相依爲命長大,濃濃的依賴感在血液裡紮根。這個不是說隨着時間淡去就可以淡去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哥哥跟他的父親沒有什麼兩樣!
長兄如父!大抵如此。
戰靈似乎想開口,但是臉部沒有口器,縱然是心中有萬般言語也是表達不出來。
兩人相望,無語凌噎,眼神是心靈的窗戶,風清揚能讀懂戰靈的眼神,血脈之中的沸騰以及內心中的想法不是旁人可以比擬的。
他緩聲問道:“哥,你是不是想說話?”
這一句完整的話語被他說出來竟是換了很多次語調,聲音哽咽,雖然沒有流眼淚,但是通紅的雙目已然表達了他心中的波動。
潰散在繼續,風清揚開始絮絮叨叨,講訴他這些年在聖皇宗的威風。
當然是撿着好的說,報喜不報憂,再者說了,他們這是跨越六年之後的相遇,也是最後一次。
禁星等人聽得無不動容,雖然語言極爲簡單,但從隻言片語中他們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心酸。
見微知著,幾人又不是常人,因此對於這些是極爲熟稔的。
禁星眼神開始發亮,對於親情,敏感與常人的他有着獨特的自我感受。
因此,對於珍惜和生死,他也有自己的體會,感同身受,這個時候就是最好的寫照了,生離死別總會遇到,但是這番遲到六年的相遇,可以說頭一遭。
潰散開始持續,下巴開始沒有,勻速之中在遞進,似乎過不了多久,戰靈就會真正的煙消雲散。
戰靈臉部上的抖動越來越強烈,似乎想開口說話,眼神中流淌着很多的情感,有嘆息,有追憶,緬懷之中又有着感嘆之意,似乎在讚歎目前他弟弟取得的成就。
場間的人都明白,戰靈根本不可能保持自我意識,而且六年時間的洗滌幾乎可以斷去一切。
這個短暫的甦醒說是迴光返照也好,還是別的,總之,不過是一縷殘魂,即便有着本體的意識,也是不完整的。
但有一種是不可磨滅的,那就是——情感!
似乎是一個悖論,但卻是不爭的事實,禁星沒有說話在,風清揚也停止了絮叨。
靜靜守候就是此刻最大的尊重,有人存活於世,自然有人不願遠離世間,這其實是一個道理,說遠了就是捨得與不捨得。
風兒不再狂暴,似乎輕柔了不少,地面上的轟鳴雖然在持續震盪,彷彿在這一刻也收斂了不少。
該來的總會來臨,風清揚六年的魔障,最不願意回想的生離死別居然再次發生,而且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他有一種仰天長嘯的衝動。
“不不不——”
在潰散道眼睛邊緣時風清揚開始慌神,手舞足蹈阻止,但無濟於事。
戰靈的雙目流露出鼓勵,那眼神彷彿在說,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加油。
無聲勝有聲。
風清揚嚎啕大哭,爾後不斷抽泣,最後無語凌噎。
而他身前,戰靈匍匐的地方,已然是一片坑窪,什麼都沒有留存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風清揚垂首,眼淚簌簌落。
風聲,抽泣聲,石頭滾落聲,交織在一起,譜寫着別樣的樂章。
嗚咽之中,那盤旋與空中,不願意離去的嘆息終於用完了全部的氣力,漠然消散於天地間。
時間在沉默中悄然溜走……
徒然,那葫蘆滴溜溜旋轉,爾後狂風大起,光芒大熾。
這時,一聲尖銳的嘶鳴聲響起。
天空俯衝一道鷹隼,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蒼穹,快捷無比。
“不好!”禁星大吃一驚,高呼出聲。
一個閃身衝出,只是還沒有任何動作就被阻擋在外。
蓋因這黑鷹隼不是其他,而是一道術法,或者說是一道強猛的黑色能量罩。
禁星被隔絕,擋在了外面。
裡面的風清揚聽到了舉動,沒有任何舉動,整個人從半跪的姿勢變成了雙膝跪地,無精打采,彷彿沒有了神魂
勁氣激盪,轟鳴大作。
一隻手從虛無中伸出,其疾如電,瞬息就抓在了葫蘆上。
“轟——”
葫蘆身軀在劇烈顫抖,但是抵不過其中的勁氣激盪,在折騰了半柱香的時間後就不動了。
禁星眼睛紅了,其實從始至終他都猜到了會有人來奪寶,橫插一竿,因爲吳邪的修爲擺在那裡,早早就將他排除在外了,只是沒有想到,恰恰是因爲這點,他大意了,最終的黃雀還真的是吳邪。
恐怕風清揚都沒有想到,他自己沒有做成獵人,反倒是被人給擺了一道。
許諾禁星將功法交出,是他的意願,但他沒有說這個功法一定是自己交出,不算是違背諾言。
禁星也不會去斤斤計較,他本身就是一位擅長或者說深諳陰謀之道的人,自然不會去嫉恨,只是臨時別人插一手,他也不會就此罷休。
“呲吟——”
日月刀鏗鏘出鞘,一刀猛劈而下。
簡簡單單,在十分之一息不到的時間,他施展出了兩道。
一撇一捺,成乂字。
乂字滄海刀。
此刻煉神境界的修爲傾巢而出,而且還是經歷過九天星辰訣的鍛鍊,因此他的真元更加的雄渾,這一擊還加入了舉輕若重的境界。
一擊之後,鬼哭狼嚎,蒼穹垂淚。
狂風炸起與天穹,恐怕禁星都沒有想到,這一擊,已然有了大宗師的氣魄。
這是意念,也是心中的執念,本身就是爲了奪取功法而來,可以說這是含怒含恨下的一擊。
黑色的能量罩這個時候猛地一僵,爾後一頓,剎那之後竟是發出了咔咔的碎裂之聲。
雖然不大,卻是落地驚雷。
術法奧義被迫,虛無中傳來一聲輕咦,這隻大手驟然加速,想要捲起跑路。
禁星哪裡會讓他得逞,手腕微轉,一橫推開。
改切爲拍,就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株稻草,能量罩轟然潰散。
不做停留,禁星腳步一踏,身體激射而出,大手一揮,向前抓取。
轟隆一聲。
真元碰撞,雙手交握在了一起。
手臂上的陰寒煞氣不住灌入,禁星咬牙,全力抵擋,爾後運起全身的勁力,一把拽下。
“轟隆隆——”
轟鳴之中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破碎,就彷彿是摔倒在地上的雞蛋。
碰地的瞬間已然粉身碎骨,一道人影踉蹌之中從空中跌落。
前後交戰,以及最後的拽拉,禁星消耗了不到兩息的時間。
眨眼的功夫,這位虛無中的獵人,被這樣現行。
吳邪一臉戾氣般跌落在地上,抹去因爲陣法反噬溢出嘴角的鮮血,抓起葫蘆就要逃跑。
只是剛剛一動作,他的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這是第二次,極爲迅速且沒有道理。
其實,吳邪選擇的時機是極爲恰當,因爲禁星之前的短暫破局需要時間,更需要其腦力損耗以及氣機蘊養,下方觀戰的人又不會那麼塊反應過來。
至於風清揚,剛失去至親,斷然沒有心情插手,因此,即便是被拽拉下,他也可以逃跑。
再者說了,家族中交給他的重寶還有很多,不管他懷揣着怎樣的心思,首要的還是功成,且要身退。
先前,他一直在暗中窺探,隱匿的法寶以及陣法都不是他一人所爲,一個大家族這個時候底蘊就顯現了出來。
只是任憑他千想萬想,也不可能想到,風清揚竟是出手了。
他的動作,很簡單,出手。
簡單到極致的出手,掰了一下吳邪的腿彎。
他也是選擇的時機,掐住的卻是吳邪心中的竊喜,也是他的氣機運轉規律。
倒地的瞬間,風清揚沒有任何表情地一屁股坐在了吳邪身上。
“砰——”
彷彿一座大山壓下,同樣是煉神境,吳邪竟是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在後者不甘心的目光中,風清揚將葫蘆搶奪了過來。
禁星腳步一頓,靈芝等人也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來了跟前。
沉默。
第二次的沉默卻是有了一股別樣的意味,有一種暴風雨之前的凝重與窒息。
風清揚低首,臉上看不出表情,短髮被吹得根根豎起,頗爲硬朗。
他喃喃自語:“爲了得到你,你看,我們是多麼地謹小慎微,甚至兵戎相見,這是就是你存在的魅力。”
“那麼我,我的存在又是爲了什麼?”
頓了頓,他似乎在端詳其紋理脈絡。
三息之後,他驟然擡頭,看向禁星,問道:“金星是吧,你認爲作何解?”
禁星盯着眼前的風清揚,眼神極爲凌厲。
他也不知道風清揚倒地要幹嘛,他沉吟之後答道:“本身無意義,需要自己去找,去下一個定義。”
“嗯?”風清揚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