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亂星流生怕大家已經開始吃飯,錯過了打聽消息的絕佳時機,腳步越來越快。
“別這麼毛毛躁躁的。”
亂星流正慌張,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雖然是訓斥的語氣,卻柔得彷彿一汪溪水,讓人無法抗拒。
亂星流全身一軟,嘿嘿一笑,尷尬地轉頭看看面前這比自己高一頭的女人,“大姐,你怎麼今天這麼晚?”
“還不是爲了你。”
“爲了我?”亂星流不明白,這扎着俠女一般單馬尾的大姐,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怎麼會用夾雜幽怨的語氣這麼吐槽自己?
但大姐明顯不想在飯桌之外看着別人吃飯來討論這個,於是摸摸亂星流的頭扭向偏堂方向道:“進去說吧。”
亂星流知道家族最近好像有什麼事,但具體是在幹什麼,他沒問,也沒心情問,自己的修行纔是目前來說最重要的。偏堂裡,所有人都已經到齊,包括自己的母親以及其他幾個小娘。這倒是讓亂星流訝異了一番,“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這麼積極?”
“嗯,今天是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情,是關於亂家和上清家族聯姻的事。”大姐平靜地回答了亂星流。
亂星流一時詫異,連忙問下去:“聯姻?誰呀?哪個族裡的哥哥?還是......”
“你。”
“啊?”
也許是大姐話鋒轉得太快,亂星流思緒一時竟沒有跟上,一邊走還一邊琢磨,終於在來到桌子邊的時候,亂星流擡起了頭,忽的一聲長嘯:“我?我成年曆練都沒,我還是個未成年啊!”
亂家目前公認的最廢的就是亂星流,雖然他已經重修了經脈,但旁人是不知道的,而且雖然已經重修了經脈,可現在的實力有幾斤幾兩,亂星流對自己還是極其瞭解的。
再說上清家族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家族,屬於十大家族中實力強勁的一個,第二流家族的亂家要和他們聯姻,那怎麼着也得是個資質上拿得出手的才行吧!
自己這麼想着,亂星流不自覺看了一眼母親,卻發現母親低着頭,垂着眉梢,能看見的半邊臉上滿是愁容。
很自然的,亂星流明白了,這件事恐怕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上清家族,二當家,前些日子……去世了。”這時候,父親亂洪忽然開了口,但說的這話,亂星流還不太明白和自己有什麼關聯。
只見亂洪依舊在說,似乎只是闡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爲了沖喜,上清家族決定將曾經和我們亂家的一樁婚約提前。對象是上清家族的……”
“誰都知道,上清家族只有一個女兒,兒時得了奇症,身體孱弱,你這是打算讓我的兒子去給她當一輩子傭人嗎?”
亂星流嚥了口唾沫。母親的語氣可以說冰到了極致,完全是衝着父親去的,這感覺似乎是要撕破臉皮。
但亂洪冷哼一聲,斬釘截鐵道:“星流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指望他爲亂家做點正常貢獻是不可能了!而一旦聯姻,星流就是上清家族的夫婿,下半輩子不僅自己什麼都不愁,還能拉近我們亂家和上清家族的關係,當然一舉兩得。”
“你說的是人話?星流可也是你的兒子!他……”
“孃親,不要生氣。”
眼看偏堂裡劍拔弩張就要吵起來,亂星流卻笑了起來。
“我願意考慮。”
“流兒啊!”
孃親有些難以置信,情緒因爲擔憂而逐漸有些暴躁。但亂星流笑了笑,制止了她。
“我可以娶她,但前提是我得見過她,我們雙方見面後都願意才行。”
“你說什麼?”亂洪眉頭一皺,但亂星流哪裡管他,自顧自說道:“這是原則,也是底線。就算是真仙來了,也不能逼我娶一個不願意嫁給我的人。”
說完,亂星流順手拿起盤子裡幾塊牛肉塞進嘴裡,轉頭揮揮手道:“我看我今天來這裡也就這點價值了,請恕孩兒吃飽,先告辭了。”
“站住!你太放肆!”
就在亂星流轉身離去之際,亂洪忽然暴怒,一把拍向桌子,抓起一個杯子猛然甩向亂星流,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恐怕足以讓一個仙體十階的修煉者修養半月。
危難之際,還是亂星翼反應迅速,伸手攔住了那杯子,一個反身迴旋卸掉力道後將杯子緩緩放回桌子上,“家主還是冷靜點。”
話雖這樣說,可亂星翼此時本就不冷靜,甚至連父親這樣的稱呼都沒有使用。
性命保住,亂星流回神之際冷汗直流。這父親莫不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憤怒的火焰在胸中升騰,亂星流死死攥着拳頭,仇視亂洪。
“哼!”
一番心理掙扎,亂星流看到桌邊的母親和大哥不安的模樣,意識到自己不該在此時反抗,於是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流兒告退。”
經此一事,亂星流踏出房門,也等於徹底斷了在這家中的念想。
總有一天,他定會離開這裡,不再爲亂家人。
亂星流走後,亂星流的母親也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拉着一旁的亂星冥默默離去了。
亂星翼掃視一眼在座的冷漠的家人,也鞠了個躬道一聲:“我吃飽了”,隨後默默離開。
“家主剛剛做法確實有些不妥。”亂洪的弟弟亂海,也是亂星流的二叔此時夾上一塊肉悠悠道:“一塊肉尚且能吃的時候,爲何要當做地上的爛肉?這星流此時可是我亂家和上清家聯姻的重要棋子,雖然兩個孩子都是棄子,可雙方一旦成親,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哼!”亂洪拂拂衣袖面色冰冷地盯着亂海,“我自有分寸,二弟無須操心。”
這邊亂星流獨自一人走回房間,卻在門口處被後出門的亂星翼攔了下來。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亂星翼上下打量一下亂星流,雖然看不出來受傷,仍是面帶憂慮。
亂星流呵呵一笑,“沒事,你都給擋住了還能有什麼事。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說罷,亂星流推搡着亂星翼離開,自己反身進屋關上了門。
亂星翼在門外面帶愁容,纖細的手指彎曲在門前,最終還是又放了下來,落寞地選擇了轉身離開。
屋內的亂星流攥緊拳頭等到亂星翼走遠,忽的一拳狠狠砸進腳下的石板中,震得地板飛散滿屋,而亂星流並沒有因此得到滿足,於是又是一拳,一拳,再一拳,拳拳用盡氣力。彷彿腦海,彷彿心臟,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要爆炸,都要變成一頭頭震怒的猛獸吞噬這腳下的一切,直到仙靈力用盡,亂星流才氣喘吁吁地圓睜着眼睛,咬牙切齒而不甘心。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亂星流聽出這聲音是母親,連忙將滴血的拳頭從地下拔出來,一邊慌亂地用衣服裹住,一邊趕緊擦乾汗水和眼淚,轉頭齜牙咧嘴。
“流兒!”
“孃親!”
沒等孃親敲門,亂星流就開了門,但只露出一個頭來。
“流兒你還好嗎?”
母親一臉擔心,身旁的亂星冥默不作聲,亂星流呵呵一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多虧了星翼幫我擋住那一下,要不然說不定還真得躺兩天。”
亂星流嬉皮笑臉地安慰母親,同時拼命給大哥使眼色。大哥也不笨,這個時候很靠譜地安慰孃親幾句,就開開心心哄着孃親離開了。
等到孃親和大哥走遠,亂星流深吸一口氣,隨後狠狠吐出去,反手鎖上房門,盤腿坐到牀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全力催動“雙星天地訣”,一面調整體內凌亂的仙靈力,一面治療受傷的右手。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亂星流捏捏拳頭,滿意地笑了起來。不受人注意也是一種福氣,起碼就算一整天不出房門練功,也基本不會有人來搭理,更別說打擾了。
亂星流看着自己的手掌,仙體第十階,自己花了兩年多時間纔好不容易將經脈變成正常人的樣子,可要媲美亂星翼那樣的天賦,卻還需要不停地用雙星天地訣來濡養全身,一時也不能鬆懈。
“你的經脈本就比不上常人,就算我將這頂級功法傳授給你,你也一定要記得,在修煉到仙體五十階,雙星天地訣第四重,讓你徹底鞏固仙體之前,決不可胡亂動用本功法與人爭鬥。”
羞恥師傅最後的忠告還回蕩在耳邊,亂星流不敢不從,所以他隱忍。可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他只上升到了第十階,並且這仙體級別越往後是越難修煉的,更何況是修煉到五十階,還要同時修煉到雙星天地訣第四重境界。
一時間,亂星流竟莫名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在這之前,他必須找一些其他的功法來防身才行。
而此時,亂星流不知道的是,由於他和上清家的聯姻,他的性命已經遭到了一羣殺手的惦記。
深吸一口氣,亂星流用力搖搖頭,甩開這些負面情緒,腦海中思考着明天該怎麼找亂星翼切磋。畢竟自己要想成長,是需要一個一同修煉的對象的。
亂星流思緒混亂,天色也在他的思考中逐漸暗淡。而就在這黑夜之中,兩道黑色的影子驟然穿過夜空,不斷穿梭於亂家的房頂。
同一時間,亂星流被自己煩得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乾脆直接翻身下牀,縱身爬進了牀底,練習起家族中最基本的閉氣隱匿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