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半到黎明,亂星流不知道自己被人拎着究竟跑了多遠,只覺得他晃得自己已經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受……嗚哇!”
實在忍不住的亂星流正打算制止老頭,卻不成想一口氣直接把昨天吃的飯渣都要給吐出來了,這鹹黃鹹黃的一道拋物線轉眼拉開數百米距離,屬實震驚了亂星流,也震驚了金剛神老頭。老頭活了一輩子,也是沒想到居然在今天遇到了這等荒唐事,自己居然抱着個人讓他吐了好幾百米!
金剛神停下腳步,胸中窒悶難耐,自覺大限將至,便不再逃跑,轉而放下手中亂星流,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正好噴在亂星流的頭上,伴隨着逐漸升起的朝陽,滿地金黃,卻竟是那樣的刺眼。
亂星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肌肉像是被卸了電池的機器,完全不能動彈,任由老頭將金血一口又一口吐下來也毫無辦法。
終於,幾口血吐乾淨,這金剛神胸口舒坦下來,便倚着旁邊一棵小樹坐下,眼神有些渙散。
亂星流趴在地上,也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也無力發出聲音,只能就這麼趴着,等着。
隔了一會兒,亂星流精神恍惚地彷彿聽到老頭在仰天痛哭,同時口中大罵些什麼,詛咒着什麼。
金剛神伸手向着天空,在這片小樹林裡拼命仰頭,彷彿想要抓緊那逐漸升起的太陽。
看着眼前的少年,金剛神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虛弱說道:“我知道你醒着,也知道這些話對你來說或許太不實際。”
這話亂星流倒是聽清楚了,因爲老頭一邊說着話,還不停地將自己的仙靈力通過手,從頭頂強行灌注到他的體內。
有了仙靈力貫通經脈,亂星流漸漸感覺到身體似乎有了些微感應,但距離能夠動彈還差了些。
金剛神一邊將自己所剩不多的仙靈力贈予眼前的少年,同時給予託付:“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又或者能不能夠,但如果你願意,希望我的這點薄禮,能換你將我安葬到封魔谷外。只要在谷外隨便挖個坑,將我的這把灰扔進去……就好。”
亂星流聽見老頭的聲音已經虛弱不堪,卻還在不停將仙靈力灌注下來,而自己的仙體則正在不斷地衝破一層又一層瓶頸,不斷飆升。
“前輩不可!”
終於身體可以動彈,亂星流用力掙開老頭的手,而老頭這時面色慘白,顯然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最愛的人就死在那裡,我也身患重疾命不久矣。”
亂星流看着這老頭,緩緩爬起來,大喘着氣點點頭,“我答應你。”
“哈哈,哈哈哈。真諷刺,我身爲七神門的長老,脫離七神門也不過爲了信守承諾,尋一個葬身之所。明明都已經留下了所有宗門之物,竟還要如此無情無義。”金剛神心裡難過,憤慨,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這次的血卻不再是金色,而是黑色。
“前輩,你……”
亂星流正要再說,金剛神卻伸手阻止了他,“我已經不行了……我一生都在爲七神門拼,唯獨這一對雙生陰陽劍是我自己的。七神門的人不知道這兩件半神器的存在,就贈予你,希望你善加利用。”
說罷,金剛神竟反手一把插進自己的胸口,硬生生在一陣金光中扯出兩把一黑一白的長劍來。
將長劍交給亂星流,金剛神最後在他耳邊交代了雙生陰陽劍的用處,又交代了些話,便擡頭仰望着天,緩緩伸出了手臂,“夏,再……等……我……呵……”
聲音未落,金剛神的手便落了下來,而他的臉上,卻帶着一絲滿足的笑。
亂星流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處言說。前世,同樣的事情在他的好朋友身上,也發生過一次,但那時的墨夙星並不太瞭解其中的感受。此時經歷過,亂星流才明白,原來這感覺是這樣的平靜而沉悶陰鬱。
身受大恩,亂星流默默跪下爲金剛神磕了幾個響頭,“既然你於我有大恩,我理當爲你處理後事,完成你的囑託。”
四下看看,亂星流發現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自己是一丁點也不認識,但不遠處似乎就是大道,只要走上大道,想必早晚能夠走到附近的城鎮。
打定主意,亂星流拿上雙劍裝進師傅給自己留下的星型形空間吊墜中,背起金剛神,開始了漫長的跋涉道路。
當行走到大道上,亂星流注意到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妥,於是扭頭又找了一個小樹林,碰巧遇到一對情侶正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於是尷尬地借來火折,打聽了最近的城鎮,和目前所在的位置。
一切打聽完畢,亂星流趕忙逃離,又找來幹木頭將老頭火化,。由於沒經驗,骨灰和地上的沙土以及火灰混在了一起,他只好脫下外衣將這些一股腦兒全裝上,隨後打上一個結實的扣,放進空間後向着城鎮的方向走。
這一次,道路上的人就比之前客氣了很多,基本都是把他當成個可憐的流民,甚至還有個懸着黑色面紗的女女孩毫不嫌棄地拿了些吃的給他。當時亂星流幾乎感動得就要以身相許,不過被人家婉言拒絕了。
蹭車隊失敗,亂星流感受着身體裡不屬於自己的仙靈力似乎正有慢慢逸散和暴躁的跡象,趕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掏出雙生之劍,按照金剛神說的,將體內無法消化的仙靈力全部灌輸進了陽劍之中,同時滴血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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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金剛神說,陰陽之劍本爲同一神兵,後被解體爲雙生共存之劍,彼此擁有靈識且絕不會交鋒和弒主,也無法由同一人持有,只能男子持陽劍,而女子持陰劍,同時雙劍彼此有感應,且煉化之初需要吸收大量仙靈力以開啓靈識。
煉化成功,亂星流本該高興手裡多了把半神器,但又實在高興不起來,因爲煉化陽劍的時候陰劍居然也吸走了他一部分仙靈力,導致他從仙體四十多階直接又蹦回了仙體十五階,真可謂:機緣少拼好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招你惹你了我?”
亂星流此時捂着額頭,要多鬱悶就有多鬱悶。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仙靈力本就不屬於自己,早晚會慢慢散去,而且自己因爲這些仙靈力的濡養,不僅經脈得到了淬鍊,而且二十階和三十階甚至四十階的時候基本已經不需要再去突破瓶頸,就如瓶中灌水,沒有阻撓。
只是亂星流有些害怕。如果沒有感悟突破過,到了四十階大關,沒有這經驗又要怎麼辦?
這樣一想,亂星流直接有種要瘋的感覺。
然而就在亂星流甚思緒逐漸混亂的時刻,一股暖流如迎面春風灌入全身,又將那晦澀抑鬱的情緒全部消解。
亂星流扭頭一看,雙生陰陽劍正一左一右懸掛在他身旁,劍身發出點點清鳴,伴隨着一絲仙靈力,不斷壓制疏導着他即將因爲仙靈力大起大落而混亂暴走的仙體。
亂星流驚訝之餘,伸手拿起通體白色的古樸陽劍,一時間,一陣陽剛之氣猛然匯入體內,亂星流一個把持不住,竟狂噴出一口鮮血。
不過奇怪的是,這口鮮血吐出,亂星流不僅沒有不適,反而感覺全身輕鬆了很多,仙靈力在體內的運行也變得異常通暢,且這陽劍握在手中絲毫感覺不到是握着一把劍,反而更像是這劍本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心念鎖定,亂星流嘗試着鬆開陽劍,而陽劍仍自主漂浮在空中。
亂星流念頭閃動,甚至都沒有動用仙靈力,陽劍竟然就隨着他的意念飛了起來,在空中一陣盤旋後徑直插向地面半米之深。
“牛!牛哇!”半神器不愧是半神器,亂星流一時間興奮到無以言表,伸手就準備抓住陰劍試試,但陰劍卻自動向後退卻,完全不讓亂星流碰觸。
亂星流又想試試御劍飛行,無奈陽劍萬般不願意,就是懸在天上不下來,他只好放棄,收起劍繼續開啓新一回合的徒步旅行。
“嗯?”
剛走幾步,亂星流就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回頭一看,忽然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劃空而過,巨大的尾羽上下甩動,霎那間將旁邊觸碰到的幾棵大樹連根甩飛,直飛了幾十米才轟然落下。
亂星流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不自覺甩甩頭,扇了自己一巴掌。
“沒人說過這片大陸上還有鳳凰的吧。”
口中喃喃自語,亂星流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趕忙拔腿追趕,要是這時有手機,絕對要用光內存給記錄下來。
一路狂奔,亂星流已經用出渾身解數,但鳳凰的速度太快,不一會兒就要飛離視線。非常時刻,亂星流趕忙召喚出陽劍,抓住劍柄就要讓陽劍帶他飛,卻被一陣凌亂的喊殺聲給打斷了。
陽劍已經飛起,亂星流一把鬆開劍柄,人也一個旋身從高空穩穩落地。
擡頭,亂星流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身處大道,而遠處似乎有人正在打鬥。
迅速悄悄靠近事發地點,亂星流用出家族的隱匿術,暗暗觀察,卻發現被截殺的居然是先前給自己食物的女孩。
截殺者有十幾人,女孩的護衛也有十幾人,而這些人的實力都不是特別強悍,場面打得異常混亂,女孩仍舊帶着黑紗斗笠,暗自躲在車軲轆邊,不敢動彈。
戰鬥激烈,截殺者們似乎目的都是殺人,對錢財並不感興趣,由此亂星流判斷出這些人八成是殺手。
仙體十五階,出去和送人頭差別不算太大,但恩人特別恩人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亂星流有些良心不安,最終打定主意,緩緩抓住了陽劍,向女孩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