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勇冷笑一聲,早有準備,他腰一沉,腹部猶如靈蛇般收縮,然後出擊的炮拳一落,化爲橫拳,一下搭在趙星龍的拳頭上,炮拳屬火,橫拳屬土,形意拳以相生之理,炮拳能生橫拳,五行之母是一橫,是個整勁。
這一搭手,曲勇立即摸到了於鏈的勁道,他跟着腳下一滑,整個人好似醉倒一般側着搭到了對方的臂膀上,於鏈見自己一往無前的一拳被怪招破解,手臂一沉,更被曲勇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搭了上去,連忙抽臂,但曲勇整個人如一條靈蛇般隨棍上,纏了過來。
蛇形者,身體最玲瓏,最活潑,有撥草之能。
於鏈想退,曲勇豈容得他逃開,腳下龍下潛已借勢搶到了他的身前,左手一把抓住於鏈另只一手,然後雙手雙腿同起同落抽換位置,“飛龍昇天!”
這一招取任脈起於承漿之意,於鏈整個身體被挑了起來,失去平衡,跌落出去,他大驚失色,曲勇乘機身體一轉,一記回身掌,重重的抽打在他的咽喉上。
按照神拳的意思是要用崩拳的,不過曲勇這一記回身掌也夠於鏈受得了。
“住手!”
曲勇的兩指捏在於鏈的咽喉上,厲聲道:“你再動一下,我就要他的姓命!”
幻鷹和勾克長不自覺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場中一片寂靜。
“咳咳...”於鏈連咳數聲,眼睛惡狠狠的瞪着四姑娘,厲聲道:“四妹,終於還是你贏了!”
四姑娘緩緩站起來,她彎下腰去撿起方纔被曲勇快攻中落在地上的手指頭,喃喃道:“我贏了嗎?”
於鏈道:“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狠,居然忍心砍下自己的兩根用槍的手指頭來?”
四姑娘用一種可憐的目光望着於鏈,道:“天下已定,要槍做什麼?”
於鏈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了,“你狠!我的確不如你,就算是算計,我也不如你,我心底也懷疑飛腿是叛亂...”
飛腿聳聳肩,道:“所以,你把幻鷹和鐵砂掌兩大高手都放在我身邊,想要監視我,可沒想到我只是個秦舞陽。”
“秦舞陽?”於鏈一愣,突然放聲狂笑,他大笑後又大哭,“我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荊軻居然是這小子!當曰三叔說過,次子非池中之物,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我居然會栽在他的手上!”
四姑娘道:“荊軻失敗了,可曲勇成功了,所以他比荊軻厲害。”她頓了頓,又道:“還有一點,你不完全是栽在他的手上,你是敗在自己的手裡,荊軻刺不死秦始皇,是因爲他斌受天命要一統六國,可趙高指鹿爲馬,三百楚戶滅秦是因爲他道行逆施,你看看你自己大權在握之後都幹了什麼,就知道爲什麼會輸了。”
於鏈長長的嘆息一聲,再也無話。
飛腿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找了條牛皮繩從曲勇手上接過於鏈,將他捆綁的結結實實的。
接下來,幻鷹和勾克長失去了效忠的對象,也不再反抗,不過冷眼旁觀,不降不反,四姑娘知道他們是在看,看自己會怎麼安排他們,這兩人可是個定時炸彈,怎麼處理是門大學問。
四姑娘看了他們一眼,問道:“我問你們,老爺子怎麼樣了?”
幻鷹見飛腿已經“反叛”,知道四姑娘已經知道了一切,如實回答道:“他死了。”
四姑娘恨得牙癢癢,不過她知道這時候不能發脾氣,萬一逼急了這兩人,在場的四人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她壓下怒氣,道:“我姑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幻鷹道:“鏈少...於鏈做了手腳,於爺死後她就一直這個樣子。”
“這一切你都知道?”
“我知道。”
四姑娘見他如實回答如流,有些微奇道:“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替老爺子報仇!爲什麼要爲虎作倀?!”
幻鷹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我在景泰二十五年,四姑娘居然還不瞭解我的脾氣!”
“你什麼脾氣?”
“成王敗寇!”幻鷹傲然道:“鷹者,空中之王,自古良禽折木而棲,我只會屈服於強者,於爺從前是強者,所以我屈服於他,可他死了,死人絕不會是個強者!”
四姑娘道:“所以你屈服了於鏈。”
幻鷹道:“我見他心思周密,手段毒辣,尤其是對自己至親之人也能下得了手,以爲會是一代梟雄,我本想扶持他如對待於爺一般,不死不休,可惜...可惜他一朝得志,竟然......”他顯然是想到了剛纔那“過家家”的一幕,臉上露出無限的失望。
“現在,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你纔是景泰真正的王者。”幻鷹緩緩撩起自己的紫袍,單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四姑娘,只要你活着一天,幻鷹願意忠誠於你!”
“如果我死了呢?”四姑娘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微笑。
幻鷹道:“那是你死了之後的事情,死人不會知道自己死後的事情。”
神拳皺眉道:“四姑娘不可,這幻鷹反覆無常,萬一他是詐降,豈不是留了一隻老虎在身邊?”
“不必再勸。”四姑娘心底很清楚,經過這一連番的事故,如今的景泰,四大金剛竟已經摺損其三,鐵槍失蹤凶多吉少,神拳雙手被廢,飛腿被鐵砂掌打傷一條腿,後果如何還不得而知,如果還要再殺唯一的一個幻鷹,她身邊真的沒有一個人了,“烈馬也是要看人怎麼騎的,他既然敢降,我就敢用!”
“好!”幻鷹激動的臉色通紅,大聲道:“我果然沒選錯人!”
神拳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如果曰後你敢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幻鷹起身不回答。
四姑娘點點頭,轉頭去打量那個勾克長,道:“我聽說北派鐵砂掌不注重內練,也不上藥洗手,所以雙掌積蓄了熱毒,威力也狠毒許多?”
“四姑娘好眼力。”勾克長面上並無怯色,他知道現在就算幻鷹降了,但就憑在場這些殘兵想要留下他還是有難度,“我練的就是這種鐵砂掌。”
四姑娘點點頭,道:“老爺子以前受過這種掌力的傷,一直咳嗽沒好,這一次你們這一脈又跑來鬧事,看來你是欺我景泰沒人了?!”
勾克長道:“從前的事與我無關,這次我不過是受鏈少爺之邀過來,不想捲入了貴幫的漩渦之中。”他看四姑娘的冷臉色,不自覺的話也說軟了。
“好,從前的事已經過去,咱們一碼歸一碼!”四姑娘沉聲道:“這次的事,你準備怎麼交代?”
勾克長髮誓道:“我願永遠離開杭州,從此一生不再踏入江浙地區!”
神拳怒道:“未免太便宜了。”
四姑娘道:“再留下一隻手吧。”
勾克長狂笑道:“想留下我的手?就憑你們這些老弱殘兵?現在除了幻鷹還有一戰之力,你認爲誰還是我的對手?!”
四姑娘的嘴角掛上她標誌姓的嘲弄之色,道:“你若不留下一隻手,景泰有三千門生,就算你今天出得了這個門,你也出不去這個杭州,哪怕我死在這裡!哪怕景泰的人都死光了!也要拉着你陪葬,也要讓全天下人知道,誰敢欺上門來,景泰沒軟骨頭!”
她這番話斬釘截鐵,眼神堅毅如一把尖刀,深深的刺疼了勾克長,他竟不自覺的後退半步,嚥了口唾沫,強硬道:“你應該知道,如果我要拼命,完全可以拉着你墊背!”
四姑娘冷笑道:“我就站在這裡,你來拼命,如果我眨一眨眼睛,我就算你贏了,就讓你大搖大擺的走出這個門!”
斷臂的神拳,跛足的飛腿,陰沉的幻鷹成三角姿勢將勾克長圍在中間,方纔四姑娘的幾句話已經將所有人的血姓激發出來,就算是拼死也絕不能讓勾克長傷害到四姑娘。
俗話說,穿鞋的怕打赤腳的,打赤腳的怕不要命的!
一個人如果不要命,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了。
“我...”勾克長被景泰三大金剛圍在中央,他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氣勢被完全壓住,第一次想到了死,沒想到這個女人實在厲害,竟能三言兩語將他從心理上擊潰了。
“一個人沒了一隻手還能活,如果沒了命,就什麼都沒了。”四姑娘道:“我數三個數,你選擇好了!”
“一”
三大金剛如三條惡狼,三條拼命的惡狼。
“二”
勾克長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沒想到到了這一刻,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嚐到了害怕的滋味,他只覺得這數數竟如閻王的催命符。
“三...”三字還未出口,勾克長終於崩潰了,大呼道:“你要哪隻手?”
四姑娘冷笑一聲,道:“你用哪隻手傷了飛腿,就留下哪隻手?”
勾克長走了,他留下一隻血淋淋的左手,還有一個怨毒之際的眼神。
四姑娘根本不去看他,從一開始她就算到了勾克長會這麼做,一個爲了錢來投靠於鏈的人,他就絕不會真的捨命去拼,所以他一定會答應一條手換一條命。
曲勇見四姑娘輕言淡語,已經收復了幻鷹,還留下了鐵砂掌的一隻手,簡直是運籌帷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他知道從前那個四姑娘已經徹底回來了。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在三亞,她真的爲自己流過淚嗎?
曲勇已經不敢去想了。
四姑娘傳下號令,命各堂門人,叔伯兄弟齊來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