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燈光依舊黯淡。
殘舊的地板已經沒有一點光澤。
林宇翔領着秦晴進了門,看着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二老,心有愧疚地走了過去。他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站在牆角發愣的妻子,目光深邃,語氣堅定地說,“爸媽,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們商量。”
宇翔爸頭連擡都沒有擡,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而心思早就放在了兒子的身上。倒是宇翔媽,狠狠剜了秦晴一眼,語出驚人地問,“你們打算離婚了?”
不然,他們兩人的表情怎麼這般沉重?
宇翔聽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涌過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他很是不解,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能接受秦晴呢?臉上的肌肉動彈了一下,壓低着聲音說,“我們打算搬出去。”
“什麼?”
二老徹底傻眼了,這個不孝子和蠻橫無理的兒媳不離婚也就罷了,還存心氣他們要搬出去住!現在的樓價居高不下,買房子不是勞民傷財麼?這得動用多少財產啊!再說了,秦晴在那個破單位,每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自己花,憑什麼所有的錢都是自己的兒子一個人出,她就住進大房子了!這個兒子的腦子真是塞滿了豬油啊,怎麼被這個小山溝的女人迷惑成這樣呢?
“你說什麼?”宇翔爸霍然站了起來,青筋暴起,指着兒子痛心疾首地問。
“爸媽,我考慮了很久,所以才做出了這個決定。這個決定是爲了大家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再發生,我累了,不想再捲入你們婆媳的鬥爭之中了,既然大家無法和平相處下去,何必勉強去磨合呢?你們不是不喜歡秦晴麼,不是覺得她是小山溝的女人麼?現在早晚不用見面,不用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不是正中你們的下懷麼?”
“混賬!”宇翔爸抓起了茶几上的茶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氣得快要發瘋了,手指顫抖地指着宇翔,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逆子,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現在爲了一個女人連爸媽都不要了,你還是人麼?俗話說:娘是心頭肉,挖了就沒了,媳婦如衣服,脫了這一層還有那一層。你倒問問你自己,良心在哪裡了!!是誰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的,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長達,又是誰早晚貪黑砸鍋賣鐵把你供上大學的?!做人不要忘本,你現在爲了這個女人搬出去單過,算什麼男人!就算養一條狗啊,都會搖着尾巴回報呢,你說說你,像什麼樣了,簡直就是一隻白眼狼!”
“爸媽,是你不願意和秦晴住在一起啊,每天總在雞蛋裡挑骨頭。我每天也要工作的,也有自己的壓力,不想回到家裡之後還要聽你們的嘮叨,看你們的臉色,做你們之間的老大(即是勸架者)。你放心,這次買房子我們不用向你們兩個拿錢,我們的積蓄夠交首付的,其餘的我每月用工資還就行了。”
“每月還啊!你說得倒輕鬆了!按你這麼說的,不是等於給銀行打工麼?反正這所房子都住了這麼久,何必再搬一塊石頭壓在自己的心口上,重石壓心啊,是我的話,覺都睡不着。還有,去了首付物業費契稅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裝修買傢俱什麼的,這不是錢啊!至少也得十幾二十萬啊!”宇翔媽說着說着,急得直跺腳,又繼續說,“宇翔啊,你說我們養大你也不容易啊,現在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拉着媳婦另立門戶啊!你想想你十二歲的那年啊,生了重病發高燒,我和你爸帶你去看醫生,三更半夜的,一輛計程車都找不到。我和你爸就揹着你,走了好幾十里路啊!哎,兒是媽的心頭肉,媽是兒的什麼?累贅唄,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了,想享享晚福,連兒子的一個小手指頭都指望不上。呵呵,養兒啊,還不如養狗!”
說完,宇翔媽一把鼻子兩行淚滴哭了起來,宇翔愣了一下,心底泛酸,但腦子閃過了秦晴在江邊呆呆站着的僵硬背影,還是一咬牙說,“爸媽,我和秦晴搬出去並等於不孝順你了,我和說好了,週末的時候也會回來看望你們。你們在家裡也能做做飯洗洗衣服吧,倘若干不了了,那也沒關係,我幫你請一個保姆。反正搬出去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你……逆子,那你是不是鐵下了心,非搬出去不可?”宇翔爸有點招架不住了,軟硬的招數都使出來了,怎麼兒子好像吃下了秤砣鐵下心的感覺!!
“是。“宇翔把心一橫,咬牙說道。
宇翔爸青筋暴起,氣得咬牙切齒地指着兒子,“你”了半天,最後因爲血壓上升住院。
宇翔爸打了一支吊針,情況基本已經好轉,醫生也說可以出院。只是,宇翔一天不斷掉買房子的念頭,他就像把這出“苦肉計”演下去,死賴着不走。
宇翔沒辦法,經常和秦晴來醫院做思想工作,送吃的送喝的!沒辦法啊,老人家意志堅定啊,就是不爲所動,後來宇翔也氣得半死,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話,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這怎麼行啊,兒子把二老扔下在這裡,那麼這場苦肉計誰來看啊!如果一直呆在這裡,不接他們出院的話,這還得了?於是,宇翔媽拿着一個電話本子,四處打電話求援,聲淚俱下,心如刀割。
“哎,真是命苦啊,養了個兒子當不了主,現在把媽往外趕,他爸現在氣得進了醫院,哼哼,他口口聲聲說愛住就住多久!這……還有人性麼?年輕的時候啊,爲了養兩個孩子,不捨得吃不捨得喝,一生都奉獻給他們了,好不容易纔盼望到了他有出人頭地的時候,卻聽着那個媳婦的話,不管我們了!哎……”宇翔媽喉嚨哭訴,傷心欲絕地哭訴。
“哼,娘是心頭肉,女人如衣服啊!那個臭小子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來,還要不要臉!上一次我去到你們家,就知道那個兒媳是可怕的人物了,你瞧你瞧,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吧,纔是多久啊,就把宇翔弄得五迷三道、鬼迷心竅了!”
宇翔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總算找到了一個知音啊,又提高了一些嗓子,“就是就是啊,宇翔剛把她帶回家的那一次我看了,人長得不咋地,額頭尖尖,我就知道是一個厲害的人物。也怪自己的兒子窩囊啊,你沒瞧見他對他爸說的那些話,說搬定了!哎,有錢也不是這麼花吧,現在的樓價比鑽石還可怕呢,現在的舊房子有什麼不好了?”
哎,養兒啊,心寒啊!養條狗還會搖尾巴呢,爲他們奉獻了自己的一聲,現在卻爲了一個女人連爸媽都不要了,簡直就是天理難容啊!
“大嫂啊,你先別急,讓我這個當二叔的去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二叔感同身受,恨得牙癢癢。
宇翔媽聽了,急忙說麻煩了,又繼續打下一個電話,反反覆覆說的,不外乎是秦晴如何如何不好,把自己的兒子帶壞了。現在兒子沒良心了,有了媳婦忘了娘啊!想當初自己是如何如何艱苦,把他拉扯長大,現在好不容易纔有了一點出息,就要搬家單過了。對方氣憤地迴應了她幾句,一拍胸口答應幫她勸說勸說宇翔,絕對不讓他胡來。
明媚的太陽透過了晶瑩剔透的落地玻璃折射而進,公司茶水間的地板已經泛起了一層層好看的亮澤。
小雨輕輕端起了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放下的時候語氣堅定地對着秦晴說,“搬!!!不想繼續被你家那兩隻老妖折磨的話,你就和姐夫搬出去,現在是風平浪靜了,那明天呢?後天呢?你不得不爲自己做打算啊!現在你軟弱後退的啊,那將來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呵呵,你家那二老現在就是想你的同情心氾濫,賴在醫院不走逼你們就範。倘若你現在對宇翔說不搬了,正中了他們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