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 兩個妞妞跟見了天的太陽花一樣,個頭瘋長,去年的衣服是一件都不能穿了。楊小諾尋了個空讓春秀和自己一道上街買些料子回來。
到了綢緞莊, 春秀給兩個妞妞挑了兩匹小碎花的料子:“小諾, 你看這料子肯定襯膚色, 兩個妞妞都白, 穿上……”春秀一個人說的起勁, 扭頭才發現,感情自己說了半天楊小諾牙根沒聽,這人早跑到一邊, 手上正摸着一匹料子不知想什麼。
“夫人可真是好眼裡,這匹可是剛到的雲錦。”老闆見楊小諾和春秀一身行頭, 臉上的笑又堆高了幾分:“這雲錦可是一點不輸夫人身上這蜀錦啊!”
楊小諾今天穿的正是韓敘送的蜀錦。
楊小諾手上的這匹雲錦, 暗黑色的花紋, 藍色和紫色交替織就,摸在手上觸感稍有些凹凸。
“你這雖是雲錦但比我家夫人身上這蜀錦可是差了不止一、二檔。”春秀是識貨的人, 過來一摸便知有沒有料。
那老闆見春秀一搭手就認出了貨色,也不敢誆騙,連忙圓場:“那是,那是,只是這雲錦、蜀錦本就齊名, 齊名。”
這匹緞子雖出自雲錦但品相併不算上乘, 再來是這顏色搭配大過出挑, 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穿的出來。春秀搖頭, 望了望楊小諾, 調侃的衝她擠擠肩:“這麼妖的緞子也就宅子那位老爺能震得住。”
楊小諾一愣,她第一眼看到這匹料子就想到了韓敘, 沒想這心思竟這麼快就被春秀看了去。
可楊小諾那手工不是一個差字可以說盡,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下出的東西根本是見不得人,若買了讓旁人做又還有什麼意思,想想還是放了回去。
“怎麼?”春秀避了綢緞莊老闆,背身湊到楊小諾耳朵邊:“我見你挺喜歡的,怎麼又不要了?”
楊小諾撇撇嘴,反正春秀也是知底的人:“我那女紅你還不知道。”
春秀掩嘴笑了笑:“現成的師傅擺面前你就不會學?”
楊小諾眼睛一亮,抱着緞子笑嘻嘻的跑去結了帳,兩人出得綢緞莊,剛把東西放上馬車,就聽得身後有人喊:“小諾。”
楊小諾聞聲回頭,一時驚在了那裡,直到春秀扯了扯她的衣袖才緩過勁:“樑大哥!”實在是太過意外,楊小諾沒想到竟能在這大街上和穆樑相遇。
“樑大哥,你…………”
“讓讓!讓讓!”
楊小諾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人給衝了開去,今天正逢了趕集,這時街上桃了菜,趕了鴨的來來往往正是人多的時候。楊小諾想和穆樑多說兩句,可站大街上的確不是說話的地兒。
穆樑上前兩步,靠到楊小諾的馬車旁,指指對面:“得空的話,我們去裡面坐坐。”
“好。”楊小諾轉頭交待春秀讓她先帶着東西回去,自己跟着穆樑進了對面的茶館。
“來啦,您吶,兩位裡邊兒請。”茶館夥計一聲吆喝,毛巾往肩上一搭,頭前領路,“噔噔!”的就帶着二人往了二樓。
“穆大哥今天怎麼有空到長安,買東西?”楊小諾見着穆樑打心眼兒裡覺得高興,那種親切,那感覺,就像回家,推門進去,見到了久違的親人。
“不是。”穆樑也是一臉笑意:“我這趟是特意來找你得。”
“找我?”楊小諾表情一頓,接着心裡一急,抓了穆樑的手問:“少爺怎麼啦?”
穆樑沒想到楊小諾這般反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少爺沒事,好着呢。”
“哦。”楊小諾一顆心稍微算是揣了回去。
“少爺自從廖神醫那兒回來,眼睛便沒再犯過病。只是這兩年老夫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年前得了小少爺,老夫人心裡高興,怕去年冬天都是難熬。”穆樑跟楊小諾說着穆家家長,倒並不把她當個外人。
楊小諾聽着,心裡只是在想:“只要他一切都好就夠了。”
“你還沒見過小少爺吧?”穆樑問楊小諾,楊小諾搖頭,滿月酒她沒去自然是沒見到。
“小少爺和少爺就是一個樣,老夫人恨不能天天把小少爺栓在身邊。”穆樑說完頓了頓,以前在穆家的時候,穆樑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今天說的這麼多,着實有些奇怪。楊小諾見穆樑神色吞吐,而且他來找自己應該不會是敘舊這麼簡單。
“樑大哥,你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
“小諾,這事原說我是不應該來找你,可……”穆樑說話間神色頗有些愧疚。
楊小諾笑笑,跟穆樑續了水:“不礙事得。”
“那兩味藥你能不能想辦法再找點兒。”穆樑知道這事是在難爲楊小諾了,可除了找她,穆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什麼?”楊小諾聽清了卻有些不明白:“你不說少爺的眼睛已經大好了,怎麼還要找藥!”
“唉!”穆樑嘆了口氣:“小少爺不但是同少爺長的像,連帶那對眼睛也是體了少爺。我之前一直就有些擔心,逗小少爺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妥,小少爺太小我也不敢斷定。可就在前天我已經可以斷定,小少爺的眼睛和少爺的眼睛一樣。”
穆樑說完,兩人間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給穆詞炯的藥都是從韓敘手上得的,雖說現如今楊小諾和韓敘的關係不一樣了,可她要是開口管韓敘要藥,而且還是爲了穆詞炯的兒子,怕是隻有更難。
穆樑見楊小諾臉現難色,心裡嘆了口氣,口中卻還是下了重話:“我現在瞞着少爺、少夫人和老夫人。”
“但這樣也拖不了多長日子,如果用不上那兩味藥,少爺的昨天就是小少爺的明天。”
楊小諾驚的一跳:“樑大哥,這藥……”楊小諾不知該怎麼解釋,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終究還是鬆了口對穆樑說:“你容我一段日子,我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