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暫時不想進省廳。”
“那好吧。”郭清說着說着又笑起來：“你是不知道，謝永飛直接跑去說呢，說他勞苦功深，你們啥事不乾淨拖後腿，結果被削得啊，媽的，看着賊爽！”
謝永飛好大喜功，這一次要不是他太過急切想撈功，帶鄭大伯回來的時候直接宣揚已經抓到兇手，可能他還不會這麼倒黴。
正說着呢，丁楊一臉凝重地坐審訊室走了出來，四下望了一下，直接朝沈遲衝了過來，走近了看到沈遲在打電話，不敢出聲打斷，只焦急地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沈遲掛了電話，看向丁楊：“怎麼了？”
“龔婉說她想見你。”丁楊皺着眉頭：“她還有很多東西沒有交待清楚。”
這一個個的，之前高振是因爲郭清的關係纔想見他，龔婉又是因爲什麼？
“她沒說理由嗎？”沈遲想了想：“如果理由不充分就不見。”
丁楊有些緊張地四下看了一下，才湊過來低聲道：“她說你會想知道高振背後的人是誰。”
沈遲驟然擡起頭盯着他，半晌，他放下文件，點點頭：“看來我是得見見她。”
審訊室裡，龔婉一臉平靜，看到他進來，臉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
說實話，她長得不醜，稍顯圓潤的鵝蛋臉，細長的柳葉眉，整體有一種東方人獨有的風情，如她名字一樣，溫婉秀麗，唯獨那雙飽含風霜的眼睛透露出她曾經經歷過的滄桑。
沈遲在她對面坐下來：“聽說你想見我。”
“是。”龔婉微笑着看他：“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她的神色太過鎮定，就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樣，完全不像是看到抓捕她的人一樣有憎恨激動的情緒。
但正因爲她太過平靜了，沈遲心裡微微一頓，不動聲色地道：“你覺得我該是什麼樣的？”
“唔，三頭六臂吧？至少也該是武功蓋世什麼的。”龔婉笑得眼睛彎彎，微微側着頭看他：“卻沒想到，你會這麼年輕，還這麼帥。”
“你很幽默。”沈遲卻並沒有笑，他平靜地看着她：“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想你其實已經猜到了，關於我和高振背後的人，所以這個我先不說，我想和你講講我的故事，可以嗎？”龔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沈遲嗯了一聲：“你說。”
“我18歲那年，遇到了我老公，那時候我真喜歡他呀，他高高大大的，看上去很有安全感，而且他還那麼喜歡我。”
“我爸媽看不上他，覺得他沒錢，我跟了他會吃苦，但是我不相信，我覺得錢可以賺，感情纔是最重要的。”
“然後我和他結婚了，私奔，家裡人覺得丟人，一直不跟我聯繫，我公婆覺得我自己跑來的，不值錢，也看不上我。”
龔婉說起這些的時候，情緒一點波動都沒有，她真的是在講故事，置身事外的在講述，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後來我們一直過得很好，我姐姐剛好也嫁到了這邊，偷偷和我聯繫了，我很高興，我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是他出軌了。”
“他騙了我。他之前哄着我，把家裡的錢拿了很多出來，我爸媽最生氣的就是這一點，他說他去開公司，賺了錢就還我爸媽，但是他沒有，他去養女人了。”
她胸口起伏的速度快了一點點，兩手緊握，咬牙切齒：“我哭，我鬧，他就開始打我。我想離婚，他不肯，提一次打一次，一直拖了好幾年，最後，他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最後她緊緊地閉上眼，似乎無法承受那些痛苦的回憶。
沈遲沉默了一瞬，遞過一張紙巾和一杯水。
但是她沒有哭，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臉上露出平和的笑意：“我不會哭的，你別擔心，那些年，我已經哭夠了。”
“那天回去以後，他又找我要錢，逼我給我爸媽打電話要錢，他故意把家裡弄亂，把我珍藏的禮物也砸碎了，那一瞬間，我覺得他活着是個累贅。”龔婉笑了，露出晶瑩潤澤的牙齒：“所以我殺了他。”
“我慢慢地把他切開，切成很多塊，全都放在冰箱裡。”她眉眼微垂，神情溫柔：“我那麼愛他，我捨不得他離開我，所以我把他珍藏起來了。”
“除了我，沒有人在乎他，很多人打上門來，他們都在問我他去了哪裡，他們都在質疑他的離開，卻唯獨沒有懷疑過我，這些年的平靜也證明了我的能力，我相信我做得很乾淨利落，絕對不會被人發覺。”龔婉微微側着臉，俏皮地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呢？我一直想不通。”
她躲在寧霞縣的醫院裡做一名普通的護工，就算死了人別人肯定第一個懷疑的也是醫生或者護士，爲什麼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來呢？這太奇怪了。
沈遲安靜地看着她：“表演完了？我覺得你其實可以裝得激動一點，這樣破綻也許不會那麼多。”
龔婉臉上的笑容一僵。
“既然你沒什麼誠意，不如我們直接跳過這些前奏吧？”沈遲微微傾身，冷冷地道：“就說說是誰幫助你逃離川吉鎮，又是誰幫你殺了高護工的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龔婉猛然扭過臉瞪着陸韶，快速地道：“他們都是我殺的，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可以走了嗎？”
“急什麼。”沈遲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怕死，因爲你已經得了絕症，但你不想想你爸嗎？如果你把他供出來，我可以讓你爸進來見你一面。”
龔婉猛地站起來，咬着牙道：“不需要！我沒有爸媽！不想見他們！”
“哦，那真是挺可惜的，因爲你媽你已經見不着了，頂多……見見她的遺像吧。”沈遲看着她驟然扭頭驚駭欲絕的眼，慢慢地道：“你確定要爲了一個帶你走上不歸路的人，而放棄見你爸爸最後一面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