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快到年末了。
每天在校園裡徜徉的人越來越少。一方面是因爲天氣越發寒冷,另一方面是因爲種種禁令的限制。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期末考試就要到了。在大多數人看來,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學期之後,沒有什麼比期末考試更重要。而對於法學院的學生來講,一場更加殘酷的競爭即將開始。
在宿舍樓裡幾乎看不到基地班的學生。每天宿舍門一開啓,他們就爭先恐後地去圖書館佔座位,然後就在這裡待上一整天,甚至連吃飯也是。直到關寢的前幾分鐘,他們才陸續回到寢室,個個面色疲憊。悄無聲息地洗漱後,他們又各自貓在牀上看書,熄燈後,還三三兩兩地聚在走廊裡,藉着昏暗的燈光繼續苦讀。
352寢室的老大參加了這次基地班的入學考試,還硬着頭皮到基地班的專用教室上了兩次自習。可是,他每次都被對方無聲卻充滿敵意的目光逼走。
這讓老大深受刺激,他在寢室裡指天畫地地發誓,一定要考進基地班。於是,每天披星戴月的人羣中多了老大。基地班的學生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半夜時分,也學着人家的樣子去走廊裡苦讀。寢室裡的同學不勝其煩,動員他去王建原來的宿舍住,學習環境好,而且正好空着一個牀位。這個神經病居然真去了,結果垂頭喪氣地回來,說早有人佔了。
WPO小組的活動也變得名存實亡。長時間的平靜讓大多數人開始相信,借書卡只是一個巧合。B食堂那張餐桌前的人也越來越少。幾乎沒有人再向方木彙報他人的動向,方木也懶得聽。對他而言,每天來這裡吃飯,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也許,是因爲可以看見陳希。
自從那天和陳希一起去超市之後,他們再沒有單獨相處過。生活平淡如昔,方木卻越來越期盼B食堂的例行聚會。
她總是稍晚一點到。
她總是先在人羣裡尋找其他組員的身影。每每與方木視線交接,她會微笑一下,潔白的牙齒熠熠生輝。
她喜歡吃辣一點的食物。
她喜歡用“心相印”牌的紙巾。
一個週末的傍晚,來到餐桌前的只有三個人:方木、陳希和王建。
方木注意到陳希沒有像往常一樣帶着書包和水杯,而是拿着一個小小的旅行袋,好像要出門的樣子。他想開口問問,又覺得唐突。
倒是陳希主動開口了:“今晚我去本市的姑姑家過週末。”她歪着頭看着方木:“組長,准假否?”
方木有些慌亂地揮揮手,算是同意。
陳希咯咯地笑起來。她的笑很有感染力,連一旁悶頭吃飯的王建也擡起頭來咧了咧嘴。
吃過飯,王建又像往常一樣揹着書包匆匆離去。方木和陳希坐在桌旁,都不作聲。
陳希拿出一張面巾紙慢慢地擦着勺子,直到把正反面都擦得錚亮才停手。方木默默地看着她。
“那,我要走了。”陳希頭也不擡地說。
“唔。”
“我在校門口的車站坐公交車。”
方木又“唔”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
“我送送你吧。”
“好!”陳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園裡。剛剛下過一場雪,周圍的一切都被覆蓋在厚厚的白色之下,呈現出充滿質感的寧靜。校園裡人跡寥寥,腳下的積雪咯吱作響。兩個人談着一些無聊的閒話。車站越來越近了。
“你坐幾路車?”方木張望着遠處一輛慢慢開來的公交車。
“25路。”陳希的臉凍得通紅,不時跺着腳,把手湊到嘴邊哈着氣。
夜色中,公交車漸漸接近車站,車頭上的數字開始變得清晰。
“這輛就是。”
陳希看了一眼:“不行。人太多了,我等下一趟吧。”
方木沒有作聲,看着公交車停靠在眼前,上下若干乘客後,又緩緩駛離。
車站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彼此像陌生人一樣沉默着。身邊飛馳而過的汽車把他們映在路上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漸漸地,一個影子小心地靠近另一個。
方木感到陳希的肩膀緊靠着自己,身體在輕輕發抖。
她好高啊,能有一米六八左右吧。
方木僵直着身體不敢動彈,好久,纔開口問道:“你冷了吧?”
陳希點點頭。
方木看着陳希瘦削的肩膀,突然有一種抱緊她的衝動。
突然,一輛25路公共汽車彷彿從天而降一般停在了車站旁。
方木脫口而出:“車來了。”隨即就後悔不迭。
陳希看了方木一眼,表情頗爲無奈。
她揮揮手,默默地上車。公交車很快開走。方木感到車上始終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也一直盯着公交車開走的方向,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回寢室的路上,方木經過了體育場。這個龐大的環形建築佇立在夜色中,看起來沉默又危險。他站在賈連博被殺死的那個小門旁邊,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進去。
覆蓋着積雪的操場顯得空曠無比。方木小心地呼吸,沿着空無一人的跑道,在黑暗中慢慢走着。腳底的積雪咯吱作響,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分外清晰。方木不時停下來,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然後籲一口氣,繼續向前走。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的盡頭,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
方木渴望揭示那謎底。雖然這秘密是否與己有關尚不可知,然而,他近乎本能般地一步步向它靠近。
究竟是好奇,還是自保?方木的心中沒有答案。唯一能確定的是,發現那個秘密,就是發現他自己。
離旗杆越來越近了。方木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似乎渴望看到什麼,又害怕看到什麼。
旗杆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並沒有女鬼在一旁哀怨地哭訴。
它就站在原處,和往常一樣平淡無奇。
方木走上前,撫摸着冰冷光滑的旗杆。
它不會記得,它曾經記載了一個女孩越來越低的體溫。
它也不會記得,那個女孩曾在臨終前短暫的清醒中,竭盡全力地掙扎,想要擺脫它冰冷的束縛。
它什麼也不會記得。
而那個人記得。他全部都記得。
你應該在黑暗中暗自冷笑吧。你應該陶醉於我們的恐懼與無所適從吧。你應該在輕鬆愉快地選擇下一個犧牲品吧。
方木擡頭看着同樣漆黑一片的天。你究竟是誰?
在這樣一個夜晚,方木的內心有一種冒險的衝動。他的全身似乎充滿了即將噴薄而出的力量,甚至希望此時此刻,那個兇手正在黑暗中窺視自己,伺機而動。而他,機警靈動,隨時準備給兇手致命一擊。
他在黑暗中興奮地四處張望,手在微微發抖。不,不需要什麼武器,只要這雙手就夠了,像扼住命運一樣扼住兇手的咽喉!
良久,方木終於平靜下來。他垂下手,低着頭,匆匆離開了體育場。
他知道,自己的衝動來自於那個乘着公交車離去的女孩。
他爲自己的幼稚稍感羞愧。
寢室裡只有祝老四和吳涵,讓人稍感意外的是,王建也在。
“其他人呢?”方木把書包扔在牀上,伸手從牀下拿出臉盆。
“老二和老五去網吧包宿了。”祝老四回答。
“老大呢?”
“呵呵,老大去對門了,說是要搬過去和王建一起認真複習。”
王建在鼻子裡“哼”了一聲。
“可是王建覺得和他一起住,還不如和我們一起住。”吳涵笑着說。
“這個叛徒。”方木也笑了,衝王建擠擠眼睛,“歡迎投誠。”
方木正在刷牙的時候,聽見走廊裡傳來喧鬧的聲音。他含着牙刷跑出去,遠遠地看到走廊的那一邊有兩個人正在廝打。
方木認得他們。這兩個傢伙都是基地班的,曾經是王建的室友。
兩個人一邊撕扯,一邊斷斷續續地對罵着。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偷看了另一個的複習資料。後者大動肝火,出言斥責。對方則反脣相譏,說他是靠給老師送禮才留在基地班的。雙方越吵越兇,最後升級爲鬥毆。
很多人跑出來看熱鬧。王建也一臉幸災樂禍地擠在人羣裡。奇怪的是,同爲室友和同學,基地班的學生只是冷漠地看着,既不勸架,也不阻止。最後,幾個普通班的學生看不下去了,上前分開了他們。
一場鬧劇終於平息。回到宿舍,方木把牀鋪整理好,剛準備躺上去,卻看見王建從包裡拿出幾包花生米、火腿腸、鹹蛋之類的零食堆到桌上。
“週末,不學了,喝點酒!”王建輕鬆地招呼大家。
祝老四馬上積極響應,主動要求下去買酒。方木猶豫了一下,但是考慮到這段時間太過緊張,自己也想放鬆一下,於是也欣然應邀。
吳涵看看大家,突然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祝老四。
“今天我請,老四,多買點好吃的。”
祝老四大感意外。昨天舉行的一個助學儀式中,一個企業家親手把那個信封交到吳涵手裡。老三家庭條件不好,這事大家都清楚。再說,助學金也不能拿來喝酒。於是,祝老四連連推託。
吳涵看他們堅持不要,索性自己拉了祝老四下去買東西了。
方木看看王建,笑着說:“今天這麼有興致?”
王建點燃一根菸:“呵呵,沒什麼,就是想喝酒。”
他叼着煙,饒有興致地在寢室裡東張西望,還拿起老五的吉他撥了幾下。
“你們寢室不錯,這纔是男生宿舍的樣子。”
“呵呵,這還不錯?”方木看着扔了一地的球鞋和襪子,“我們宿舍怕是二舍裡最亂的了。”
“比我原來的宿舍強,乾淨得跟醫院似的。”王建含着煙,含混不清地說道,“你剛纔也看到了。那幫傻逼,一點人情味也沒有。”
方木忽然明白了王建離羣索居的原因。作爲一個被淘汰者,還生活在過去的集體裡,的確讓人難受。尤其是這個集體裡缺少友誼與溫情,更多的是競爭與敵意。
不一會兒,吳涵和祝老四就拿着大包小包上來了。看來讓吳涵破費不少,不僅有啤酒、臘肉、罐頭、香腸、鹹菜,還有一包香菸。估計是特意給王建準備的。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東西擺在桌子上。吳涵拿出兩支蠟燭,以備不時之需。
幾杯酒下肚,氣氛熱鬧起來。各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王建很興奮,話也比平時多了不少。不過他的話題基本都是關於基地班的,幾乎罵了整整一個晚上。
吳涵也是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不停地給大家倒酒,殷勤地勸菜,好像主人家似的。方木看着滿桌的酒菜,心裡默默算了算,對吳涵說:“三哥,花了不少錢吧?”
吳涵揮揮手:“無所謂,大家高興!”
“你經濟不寬裕,我也出點。”方木伸手去拿錢包。
“幹什麼,瞧不起我?”吳涵沉下臉,按住方木的手,“我說了我請客,你少來。”
方木覺得吳涵似乎真的動氣了,就沒再堅持。
快11點的時候,老大探頭探腦地進來了。祝老四招呼他也喝點,老大搖頭拒絕了。然後,他就在寢室裡來回踱着方步,不時瞅瞅方木他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方木讓他有話就說。老大吞吞吐吐了半天,說自己不敢一個人在351宿舍睡,想回自己的寢室。王建大笑着把自己的東西從老大牀上挪開,還不忘奚落他幾句。
“怎麼樣,我說你不是那塊料吧。”
其他人也紛紛挖苦他。老大臊眉搭眼地鑽進被子,不再搭理他們。
幾分鐘後,熄燈了。一片叫罵聲後,吳涵點上蠟燭。
昏暗的燭火讓宿舍裡有了一些亮度。在搖曳的光線中,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似乎在不斷變換着表情。
王建已經喝多了,臉紅得像煮熟的對蝦。他一邊眯縫着眼睛,努力把花生米扔進嘴裡,一邊像個老人家似的絮絮叨叨。
“你以爲基地班是那麼好進的?不光要有天分,還得有毅力才行!”
方木踢踢他的腳,暗示他老大可能還沒睡着。可是王建毫不在乎,像着了魔似的說個不停。
“靠,最他媽看不起這種人。你以爲大三了,考進去堅持一年多就能讀碩士?我們他媽的要拼四年!你們玩遊戲、泡妞的時候那麼開心,我們在幹什麼?學習!一個盯着一個地學習!你們掛科了覺得無所謂,大不了明年重修唄,我們敢麼?我他媽科科及格,還不是被趕出來了?”
他突然睜大通紅的眼睛,環視着衆人的臉。
“把我趕走?靠,把我趕走!做夢!我早晚會回去!我要讓他們瞧瞧,我王建是個什麼樣的——”
他突然頓住了,好像要選擇一個最能形容自己的偉大的名詞。可是怔了幾秒鐘,他纔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個甚無個性的詞。
“人才!”
老大在牀上很響地翻了個身。
王建呵呵地傻笑起來。他用手指指窩在被子裡的老大,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只看見兩行淚從臉頰上滾落。隨即,他就向後一歪,倒在牀上不動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安頓到方木的牀上。王建無力地掙扎着,嘟噥了幾句,就發出了陣陣鼾聲。
三個人重新圍坐在桌子旁,誰也不說話,盯着蠟燭出神。良久,祝老四長嘆一聲:“這廝,喝多了。”
吳涵搖搖頭:“爲了個好聽的名聲,值得麼?這些人真是想不開。”
祝老四像想起什麼似的,看看熟睡的王建和蒙着被子的老大,小聲問道:“三哥,今年你還考基地班麼?”
方木向祝老四努努嘴,示意他別提這麼掃興的話題。
“不考了。”吳涵倒是不在意,面色平靜,“大四的時候我直接考研究生,我不信我考不上。”
“其實你那次挺可惜的,”祝老四根本沒有注意到方木的眼色,“聽說進基地班除了成績要好,還要給導師送禮——你大概是因爲這個才落榜的。”
“我不知道。”吳涵苦笑着搖搖頭,“我也不去想。再說,有錢我也不會給他們送禮。”
他的語氣突然活潑起來:“還不如請你們喝酒呢。”
方木和祝老四都笑了,三個人拿起酒瓶,齊齊地撞了一下。
“讓你破費,我們怪不好意思的。”祝老四擦擦嘴角的啤酒沫,“你的錢來得太不容易了。”
吳涵看看自己的枕頭,那下面有一個還剩1900元錢的信封。
“這種錢……哼,我不稀罕。”
他回過頭來看着方木和祝老四:“你們以爲他是在幫助我麼?不,他在幫助他自己。”
捐款儀式上,滿面紅光的企業家緊緊摟着吳涵的肩膀,把信封塞進他的手中,自己卻死死地拽着信封的另一端,眼睛盯着四處閃光的照相機。如此一來,他們的動作顯得非常可笑,彷彿在爭搶信封似的,在四周的掌聲與鎂光燈的閃耀中僵持了很久。
末了,企業家依依不捨地鬆開手,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加上一句:“小同學,要拿着這筆錢好好讀書哦。”
吳涵始終低垂着眼睛,表情木然,看不到感激的神色和淚水。這讓企業家很不滿,剛要再說幾句,吳涵就拿着信封下臺了。
“他只不過拿我當成一個表演的工具,以顯示他的善心與大度,呵呵。”
吳涵盯着蠟燭上跳動的火焰。“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的。這不是捐贈,這是我配合演出應得的報酬。”他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沒有人可以羞辱我,哪怕一絲一毫。”
氣氛開始變得沉悶。酒,也喝不下去了。
祝老四表情尷尬,佯裝打了個哈欠:“睡覺睡覺,靠,都快1點了。”
吳涵也恢復了往日平靜的神色。他一邊附和着祝老四,一邊手腳麻利地把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收拾好,也脫掉衣服上牀了。
方木看看在自己牀上呼呼大睡的王建,嘆了口氣,起身爬上老五的牀。
把老五凌亂的牀鋪收拾得勉強可以睡覺之後,此起彼伏的鼾聲已經在室內響起。方木輕手輕腳地脫掉衣服,吹熄快要燃盡的蠟燭,剛鑽進被窩,就聽見宿舍裡的電話響了。
這麼晚了,誰會打電話過來呢?
方木一邊納悶,一邊飛快地跳下牀,拿起聽筒。
“喂?”
沒有迴音。
“喂?”方木有些惱火了,肯定是某個無聊的傢伙在打騷擾電話。正要掛斷的時候,聽筒裡傳來陳希軟軟的聲音。
“還沒睡麼?”
方木的心一下子加快了跳動。
愣了一下,他才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有。你怎麼也沒睡?”
“睡不着。”
長時間的沉默。方木手握着聽筒,傾聽着陳希的呼吸聲。
“剛看了一部恐怖片,連環殺人的。”還是陳希先開口了,“嘻嘻,有點害怕了。”
“呵呵。”方木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微笑起來,“別自己嚇唬自己。”
“是啊,我知道。”陳希的笑聲從聽筒裡傳來,“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還在破案啊?”
方木彷彿能看見陳希偷笑的樣子。
“沒有,和宿舍的幾個哥們兒喝了點酒。”
“喝多了麼?”
“沒有。”
“那就好。”
又是沉默。
方木彎着腰,手拄在桌子上,竭力捕捉着聽筒裡的任何一絲聲響,似乎一時一刻都不想錯過。
“如果……”陳希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顫抖,“如果下一個是我,你會難過麼?”
“別胡說。”方木騰地一下直起身子,“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是說如果——你會難過麼?”
方木沉默了幾秒鐘:“會。”
話一出口,他慌忙又加上一句:
“你別怕,我會……”他急得結結巴巴,“我會保護你的。”
陳希小聲笑起來。
“我知道。”她愉快地說道,“我知道。”
“你別胡思亂想。”
“呵呵,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容易就被幹掉。”
大大咧咧的樣子。
“快睡吧,要不你們宿舍的同學該有意見了。”
“好,”方木說,又想了想,“在你姑媽家住幾天?”
“兩天,週日晚上就回來,學校見。”
“好的。”
“那,我先掛了。”
“好的。”方木握着聽筒。陳希沉默了幾秒鐘,笑了起來:“你怎麼不掛電話啊?”
“等着你呢。”
“你先掛。”
“你先掛。”
“不,就要你先掛!”
她應該睜大眼睛,嘟起好看的嘴巴吧。
“好,我先掛。”
方木放下聽筒,過了幾秒鐘,又彷彿不甘心似的拿起來。可是,聽筒裡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白癡。方木在心裡暗笑自己。
他爬到牀上,感到手心裡溼溼的。他想起剛纔緊握話筒的樣子,於黑暗中再次微笑起來。
在室友們平緩的呼吸聲中,方木靜聽着自己的心跳從急促逐漸恢復平靜。他回味着剛纔和陳希的對話,嘴裡慢慢涌出一股香甜。
他漸漸睡着了。睡夢中,他緊握雙拳,口中喃喃自語。
我會保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