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偲還在大戰梧州、謝強夜襲佛山的時候,徐致遠已經組織那一千多俘虜將雷州難民營建了起來,難民營主要包括了宿舍、食堂和衛生室等部分,一次性能容納兩千多人,別看人數少,就這已經超出了委員會現代運輸能力的上限。
陳偲在梧州沒等多長時間便將馬蛟麟挑選的青壯男女一起帶回了雷州,一路上民人哭哭啼啼,以爲要被拐到海外做苦力去了,陳偲也不解釋,這個時代的普通人根本沒有民權,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時代,除非自己真的有了能改造這個世界的能力,還是按照這個時代的法則來辦事吧。
船醫許文忠聽說陳偲帶着第一批一千多人要進新的難民營,早早地便在營地等候了,前一段時間他主要是幫在兩次戰鬥中的傷員做手術,現在手術基本做結束了,便急急忙忙地接手下一個任務,幫難民營的移民們消毒,以避免整個委員會傳染病的大爆發,這個年代的人衛生條件不好,很多人自帶傳染病以及各種寄生蟲,所以在入難民營的第一道關便是檢查身體,有病的肯定要第一時間剔除,有寄生蟲的必須恢復健康才能上船。
許文忠帶着醫療隊的幾個年輕醫生把第一道關,剩下來的人都交給了金無恙,他負責對這些人進行清洗,以及培養衛生習慣。金無恙身穿白大褂,臉上戴着口罩,搞得自己也像個醫生一樣,他老是板不住臉,很多移民對他產生不了畏懼感,於是他便用口罩將自己的臉遮擋起來。他身後還有一羣廣西本地民壯和日本人,也是一樣的打扮,白衣服白帽子。移民們一看到這羣人就哭了,這分明是辦喪事的時候才穿的,現在一羣穿得像白無常的人看着自己,怕是自己小命不保了。
金無恙的吼聲根本不能讓哭鬧的人羣冷靜下來,他揮了揮手,髒活累活就讓手下人去做吧,幾個日本人手持“精神注入棒”跑到人羣中見不聽指揮的就揍起來,而本地民壯就跟在後邊將這些人拉到澡池子裡,澡池子裡是許文忠找的本地郎中配製的消毒水,現在委員會還不能自產消毒劑,只能先用老法子將就了。
民壯們將抓來的男人們全都扔到了中藥池子裡,女人們則有健婦負責。幾個巡邏的日本人拎着棍子就站在池子邊上,所有人都必須把腦袋泡到池子裡一分鐘,誰提前上來就是一棍子,如此往復半個小時才能從藥池子裡出來。
沈小虎跟着他爹沈時忠此時就被泡在池子裡接受藥水的薰陶,沈時忠本來是縣裡的學政,由於天下大亂便辭了官在家躲避兵災,他不求升官發財,只希望家人都能夠在亂世裡苟存性命,於是明軍來了投靠明軍,清軍來了便投靠清軍,上次梧州之戰,由於沈時忠能夠識文斷字,便被當成人才被馬蛟麟打包送給了陳偲。
“爹,這幫夷人是不是要煮了咱們啊!”沈小虎是沈時忠的幼子,才十歲,哪裡見過這陣仗,便哭了起來。沈時忠看到拎着棍子就要過來的日本人連忙點頭哈腰把小虎的頭按到池子裡,作爲縣裡的學政,沈時忠文化水平頗高,平時玄學、藝術、音律都有涉及,他剛下池子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到池子裡一聞便放下心來,池子裡基本便是青蒿、金銀花、蛇牀子、石香茅等傳統清熱解毒的藥材,這幫海外宋人是在用藥消除他們身上的瘴氣,古來大戰過後必定瘟疫橫行,這麼做肯定是防疫用的,這下心裡不僅對澳洲都司高看了幾分,這年代能想到老百姓生死的官不多了。
沈小虎剛剛被摁到池子裡的時候嗆了一口中藥水咳嗽了起來,沈時忠心疼的不得了,這是他老沈家的獨苗。“小虎,按照澳洲老爺的去做,老爺們是讓你洗澡祛病的,萬萬不能瞎說!”沈時忠就着頭露出水面的間隙告誡小虎道,其他那些刁民哭爹喊娘哪個沒被打幾棍子?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夫人,要是她不懂當中原委怕是也要吃點苦頭。
泡了半個時辰後,所有人又都被趕了出來,大家本來還想拿回自己的衣服,卻被告知衣服都被存了起來,現在必須穿統一發的衣服,這衣服是直接用沒有染過色的棉布做的棉襖,雷州雖然處於南方,但是由於小冰期還沒有結束,這裡十二月底的天氣也怪冷的,這下所有人沒人叫喚了,他們很多人進來的時候只有一層單衣,至於哪來這麼多錢製作這麼多衣服的,那就要問陳偲從梧州府庫裡搜刮了多少,又從漢奸家裡搜刮了多少銀子了。
“爹,這衣服除了顏色不好穿起來還挺暖和的。”沈小虎終於相信了他爹的話,澳洲人不是想煮了他,不然幹嘛發這麼好的衣服。”沈時忠摸了摸兒子的頭,“兒呀,澳洲人這是想播遷百姓到他們那裡去啊,咱們以後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爹,我不想搬走,咱家祖墳還在梧州,我可不想不孝啊。”沈小虎聽他爹說完又哭了起來,小時候在家讀書,沈時忠經常給他灌輸安土重遷的傳統思想,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就是覺得不孝了。
這次沈時忠反而沒有覺得有多頹喪,連年兵禍已經讓他對自己所學的聖人絕學產生了懷疑,守着祖宗墳墓今日不被亂兵砍死,明日也要被餓死,現在看這幫澳洲人做事有分寸,搬到澳洲去開枝散葉也不是不可以,況且澳洲也是大明治下,也沒什麼難過的,便安慰起沈小虎來。
本來按照船醫許文忠的想法,現在這幫人都是要把頭髮剃掉的,因爲長髮藏污納垢,是跳蚤病菌滋生的源泉,但是戰時委員會卻否決了這一提案,現在這個時候所有大明老百姓對剃髮這個行爲就很敏感,強行剃髮會對整個難民營的穩定造成很大的壓力,同時也是對澳洲宣慰司威信的一個削弱,便否決了這一提案。不過這一批老百姓還好,全部是清佔區的人,頭髮早被清軍給剃了,現在理髮匠給他們剪辮子也沒人反抗,甚至有人歡天喜地。
等所有人都清潔完畢後,他們都被分到了一個六人間的小宿舍,現階段男女分開住,不過白天可以相見,因此沈家父子倒也沒有太大的心裡障礙。由於沈時忠肚子裡有學問,他很快便被挑出來當了政策宣講官,專門負責幫助金無恙將營地內的政策用本地化的方式宣讀給難民。有了沈時忠的幫助,民衆的情緒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就在難民營有序開張了一週之後,謝強也帶着三百多鐵匠成功歸來,本次夜襲佛山的計劃執行的很順利,唯一一個受傷的還是在搬鐵匠工具的時候被砸了腳。據謝強說,就在陳偲他們攻打梧州之後兩天,他們到達了佛山外海,前期派了幾個本地兵下去偵察,發現鐵匠鋪全都集中在碼頭,當時佛山的鐵器已經形成了一個成熟的產業,出產的鐵器從碼頭可以直接運走,節省了很多交通成本,因此好集中打包,而且這裡根本沒有巡邏的士兵,“澤蘭”號晚上在外海放了幾炮,佛山守軍以爲是鄭氏海軍來襲,所有軍隊全部龜縮到了城內,這下謝強可不僅僅是劫持鐵匠了,將碼頭上的鐵製品,工具等等全部從容地打包上了“澤蘭”號,然後白天大搖大擺地走了,所有人根本都沒有想到整個過程會這麼簡單,也不知道佯攻梧州的意義是什麼。
所有進營的鐵匠們按照當時梧州難民的流程統統來了一遍,這次有了前期難民的協助,整個流程快了不少,現在就等着和荷蘭人約定的時間來裝人了。
金無恙將統計好的人員花名冊和資源清單交給了徐致遠,這些都需要他過目簽字並歸檔。
“本次我們一共蒐羅到俘虜一千多人,民人一千八百多人,其中鐵匠341名,紡織工人93名,裁縫16名,廚師39人,醫生21名,木匠62人,造船匠46人,燒窯工人51名,剩下來的人職業上基本就是農民,性別上以女性爲主,當然還有不少知識分子。”金無恙將人員清單一一列了下來。
徐致遠點了點頭,拿起下一張清單,“那物資呢?”
“物資上主要以繳獲的梧州府庫爲主,糧食運送到澳大利亞不划算,我們全部將這部分資產向南明朝廷下的各個軍閥發賣了,一共獲銀六千五百兩,本次運到澳洲的物資主要是熟鐵,一部分牲畜和各類糧食、水果種子,布匹,茶葉,豬鬃,皮革等等”
“行,這些物資既然委員會已經統計過了,那我就直接簽字,務必保管好等商船過來運走,現在委員會那邊什麼都缺,這下終於可以緩緩了。”徐致遠揉了揉太陽穴,這一階段的任務終於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