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審團後來連林家廚子的作品都沒有吃到,林紀閣直接讓他們放棄了比賽,在這種情況下再上去就是丟人現眼了,雖然林家爽爽快快地認輸了,但是面子還是要的。總不能在明知要輸的情況下再去送人頭。總督這下也輕鬆了很多,林守業是這裡的大商人,一開始還需要考慮林家的意見,結果林家直接認輸,那就沒什麼好忌諱的了,直接判定明國使臣贏了這場比賽。
“哈哈哈!”徐致遠站在船舷邊,意氣風發。“這一場比賽我就爲澳洲賺了將近三萬兩,可比陳偲打梧州賺得還多,果然還是博彩來錢快啊,有了這錢,可以多買多少船啊。”
“徐大人果然是祥瑞附體啊,哈哈哈。老夫跟着你也發了一筆小財。”卜彌格笑道。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不是在誇我呢?另外你這個老頭能玩這個?”徐致遠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卜彌格。
“教士也要生活,救助貧苦衆生也不能做無米之炊啊,放心吧,徐大人,我都已經把自己奉獻給了上帝,這點錢自然也是獻給了祂。”卜彌格笑着搖了搖頭,他知道徐致遠在想什麼,也不去爭辯,“另外徐大人,我這次來還是當一和事佬的,林紀閣託我過來請您赴一趟宴席,這孩子想要跟你親自倒一下歉。”
“嗨,我說什麼事呢,我怎麼可能會記恨他,拿了人家幾萬兩銀子還恨人家就太不地道了,我倒是怕他記恨我,他的宴席我一定準時奉陪。”徐致遠對跟林紀閣的會面倒很感興趣,比賽過後林紀閣爽爽快快地認輸掏銀子,說明他不是個好爭高下的人,林家又是南洋的大海商,要是能結交,以後在人員與物資的運輸方面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助力。卜彌格見徐致遠痛快的答應了,也不多做停留,當下便回林府覆命去了。
卜彌格前腳剛走,又有人來報,說有兩個日本人求見,徐致遠估摸着還是廚藝比賽這件事,連忙吩咐僕人,“不見不見,我澳洲廚藝也不是能輕易授予別人的。”僕人見徐致遠累了,也不多問,就下了船去回絕了兩個日本人。
徐致遠休息完已經是下午了,僕人正站在船長室外候着,見船長起牀,忙拿着洗漱臉盆進來。
“老爺,外邊的兩個日本人還沒走,您看要不要再見一下?”
“咦?這都四五個小時了,小鬼子還真是執着啊,見就見吧,反正現在也沒啥事。”徐致遠吩咐道。
洗漱完畢後徐致遠到了船上的會客廳,僕人帶着兩個日本人已經在大廳等候,見徐致遠來了連忙站了起來。
“將軍大人,鄙人朝倉有實。”“鄙人青木拓也。”兩個日本人鞠了一個躬。
徐致遠上下打量一番,“你倆是不是去參加過廚藝大賽?我認得你,你是林家的倭餐廚子,你是品嚐的武士吧?”
“將軍大人還記得鄙人,實在是我等的榮幸,今天我二人來求見將軍,是想投入將軍麾下,爲將軍效勞。”二人說完就立馬跪了下去。
徐致遠嚇了一跳,這日本人怎麼老是喜歡走極端,比賽的時候還劍拔弩張,現在納頭便拜,實在讓人轉不過彎來。
“將軍,鄙人輸得心服口服,但求去澳洲學習真料理之奧義,我已蹉跎半輩子,在您到達濠鏡澳之前,我一直以爲自己名動長崎,已然是天下料理之座宗,兩日前一戰,我這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從前也只是坐井觀天罷了。請將軍給我一次機會。”朝倉有實誠懇地說道。
“那林紀閣能同意嗎?我這不是挖他牆角了?”徐致遠摸了摸下巴,“我這纔跟林家恢復關係,要是林紀閣不願意放你走,我也不會同意的。”
“大人,我已經從林家辭職了,鄙人孤注一擲,已經斬斷了所有的退路。”朝倉有實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且慢,這個我得和林紀閣覈實,他如果同意我斷然不會拒絕的,你想要去澳洲也可以,但是我澳洲人丁稀少,不似濠鏡澳這般繁華,你願意吃得了這個苦嗎?”徐致遠問道。
“大人,小人不在乎,小人畢生所求唯有料理的最高奧義。”朝倉有實堅定地回答道。
徐致遠見他那麼堅決,便答應了下來,“那行吧,等我跟林少爺確認後,你就把家室接過來,我船上還有空地方,不過這期間不一定直回澳洲,可能要隨我在海上漂一段日子了。”
“謝大人!”朝倉有實鄭重的磕了一個頭。青木拓也見狀連忙給徐致遠跪下,“將軍大人,鄙人是薩摩藩的武士,自從幕府開始驅逐一些切支丹武士後,我便隨父母淪落到了濠鏡澳,我的父親是個真正的武士,但是鄙人在日本所受的正統教育有限,父親至死都在責備我沒有參悟武士精神的奧義,但是上次嘗過‘武士的一生’後我終於開悟了,此生願追隨將軍,爲主家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徐致遠喝了口茶,“青木君,我不妨透露個消息,在我澳洲治下,像你這般的切支丹武士至少有四百人,加上他們的眷屬,不下七百人,你願意像他們一樣投靠我澳洲南洋將軍,我自然不會推辭,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去我澳洲當武士,特權是沒有的,只能從軍隊的士兵做起,當然我們的士兵和大明其他地區不一樣,另外我們對武士的需求是多多益善,你帶多少人,將軍府就封你相應的頭目,這點話我還是說得上的。”
青木拓也從小就跟父母在外流浪,哪裡體會過武士的特權,如今能在濠鏡澳生活下去,很大程度上是靠幫大戶人家做打手,幫海商做護衛過活,如今有人給機會做正規軍,自然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二人得了許可自然是歡歡喜喜的回去了,青木在走的時候還透露了一個消息,暹羅的日本人町被暹羅王燒掉之後,很多武士在緬甸和寮國當僱傭軍,也是居無定所,不過徐致遠考慮到現在還沒有深入中南半島的計劃,便打了個報告歸了檔,等去暹羅的時候再啓用。
兩日後,徐致遠盛裝出席林紀閣的宴會,卜彌閣跟隨。兩人乘着林家的馬車到了林府,雖說林守業已經皈依了公教,而且妻子兒子都是一水的西歐裝束,他自己倒是道袍交領、網巾髮髻,一個典型的士大夫形象,不過一個做海商的,怕是肚子裡的學問並不如形象上這麼純粹。
“徐將軍,久聞大名啊,前日犬子不知天高地厚,非得跟將軍比試,卜大人您也不攔着,哈哈哈。不過遺憾啊,老夫未能親臨現場觀看比賽,現在整個濠鏡澳都傳得神乎其神,日後有機會徐將軍一定要讓老夫見識見識。”林守業親自出來歡迎,可見對這場宴會十分重視,不管怎麼說,這次廚藝大賽直接讓澳洲人的名號在濠鏡澳出名了,所有人都說那裡有天底下最厲害的廚子和最精妙的食物。
“林先生久仰久仰,我在巴達維亞就聽說過濠鏡澳林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海商,只是一直無緣相見,這次能與先生相見,還得討教討教這海上的生意經啊。”徐致遠也是馬屁拍的響。
林守業這下來了興趣,連忙領進門,“徐大人,南洋地方鄙人經常跟馬尼拉做生意,倒不怎麼去巴達維亞,前幾年的時候去過兩趟,但是當時巴達維亞有個叫李爲平的甲必丹一直打壓我濠鏡澳商人,因此一直沒有站住腳,徐將軍要是有關係的話到時可以幫我們和李爲平拉一拉關係,錢麼大家都有的賺。”林守業一談到生意經就自然熟絡了起來。
“咳咳……”徐致遠一聽到李爲平就尷尬不已,當時殺了李爲平回去後沒少挨批評,只得訕訕地說道:“李爲平他死了,被仇家做掉了,如今巴達維亞那邊我們和總督府有外交關係,林先生只管去,我幫你做介紹人。”徐致遠這個話題不想多講,連忙轉移開來,不過忽然想起個事情,“你剛剛說經常去馬尼拉做生意,跟西班牙人關係怎麼樣?”
“西……班牙?”林守業立馬反應過來,“以西巴尼亞國!我們去馬尼拉的華人和巴達維亞一樣,都由一華人甲必丹統一治理,想直接結交以西巴尼亞人不容易,不過卻也不難,只需結交甲必丹即可。小民與那甲必丹林守民正是同宗兄弟,徐將軍要是想做這邊的生意的話,小民倒是可以引薦一二的。”林守業聽聞徐致遠說可以幫他在巴達維亞疏通關係,自然是投桃送李。
“這可巧了,林先生,我們南洋將軍生平愛好的東西不多,卻最好那草木金石,原來有一以西巴尼亞人曾跟我家將軍炫耀他庭院裡的珍奇,有幾株植物我家將軍是日思夜想,但是這些植物據說都產自以西巴尼亞國在亞美利加的州郡,林先生,您要是能幫我弄上這些植物,我家將軍根本不吝惜錢財,要個官兒都能幫你跟皇帝討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原本還想找其他代理人幫忙收購橡膠木、金雞納樹和巴沙木,現在直接找林守業就可以了。
“哦?將軍真是雅興,小民這點忙還是幫得上的,只是那亞美利加距離我中華遙遠,販來的草木異獸怕是存活不易,而且單隻有名字,尋找起來估計也要枉費時日啊。”林守業雖然沒去過美洲,但是西班牙人經常從美洲運白銀到呂宋,從時間上也能預估出航程不近。
徐致遠走近林守業身旁,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林老爺是福商的楷模,我澳洲至今還未對外地商人開放,林先生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嗎?聽說過八尺鏡和水晶杯嗎?只要先生讓我家將軍高興,自然不會虧待林家的。”
林守業心中一凜,原來南洋流傳已久的傳聞是真的,荷蘭人搞了一面八尺鏡,各路海盜和西班牙人垂涎已久,貨源竟然在澳洲人身邊,當下便表示無論如何都會幫將軍辦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