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神色不變,手中長劍運轉,金龍入地式引開大刀刀勢,腳下步法驟變,以靈動的詠春步法配合天道身法,側閃至薛讓右邊,一招“倒卷珠簾”,長劍挑起,斜削而下,如月光傾灑,劍尖軌跡清晰可見,但劍氣所至,竟產生切金斷玉的氣勢。
薛讓大喝一聲“好劍法”,手中大刀回抽,如大浪狂涌追擊而上。
又是“叮叮叮”的金鐵相交之聲,電光火石間,兩人再次交手十來招,但見劍光刀芒充溢於大廳中間,劍氣刀氣縱橫四射,除孫將領、秦陽及秦陽護着星兒、孟芷蕾等寥寥數人依然巋然不動立於原地外,孟龍、孟淮、村民們和兵士們,乃至孟虎孟志都下意識地退讓到大廳牆邊。
在場能有幾人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高手對戰?要說剛纔星兒談笑間擊敗三名壯年大漢讓他們震驚不已,此時人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連喝彩都忘記了。
月兒這些年來雖也有跟妹妹學習飄雲掌法,跟哥哥學習“混合丹功”、輕功、詠春拳,但重點心思還是放在劍術之上,每天練功時間有一半是花在劍法上,她性情沉靜,專注力強,又得哥哥悉心指點,不再固守套路,逐漸走向與星兒那般靈活組合、融會貫通之路。她的劍法融入飄雲掌法、詠春拳法、詠春短棍術等要訣,並在天道門的步法身法基礎上加入詠春步法身法,更顯得詭異多變。剛開始時數者融合尚顯青澀,如青豆炒蘿蔔,在她日夜沉思苦練、與哥哥多加交流的努力下,現在已漸漸融合成世上獨一無二的劍法。
此刻她的劍意既有游龍劍法的行雲流水之蘊,又有詠春拳快捷刁鑽之神,在薛讓凌厲無比的刀光中依然遊走自如。又是一陣刀劍相撞之聲後,月兒身形疾退,劍勢圈轉,緊守門戶,似乎落於下風。
衆人一臉擔憂,唯獨秦陽吐了口氣,輕輕說一聲:“贏了。”星兒終究不及哥哥眼光銳利,悄然問道:“哥哥?”
秦陽嘴角現出一抹微笑,道:“再有一炷香的時間,月兒便可以贏了。”
場上薛讓刀光如練,一連數刀如巨浪連綿、重重傾瀉而下,刀風呼嘯之聲愈加凌厲,使人產生一種莫可抵禦之感,月兒全身均被刀光所籠罩,似是在竭力苦熬。
孟芷蕾急道:“老師,如月姐姐似乎撐不住了……”
秦陽目光如炬,見月兒眼中不焦不躁、不驚不懼,劍走輕靈,以卸勁爲主,以引勁爲輔,劍氣含而不發,守得滴水不漏,便微笑道:“不用急,月兒遊刃有餘。”他輕輕讚道:“這小丫頭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他已看出月兒經過先前數十招的試探,已摸熟了薛讓的刀路,此刻守起來成竹在胸,貌似落在下風,實質只是在避其鋒芒,伺機取勝。
又是一連數十刀,薛讓沉重的呼吸聲已開始充溢大廳,每每眼看大刀就要劈中月兒,但月兒卻總得間不容髮的瞬間或閃開或用利劍擋開,只是偶爾衣角被刀氣割破少許。薛讓怒吼不已,如巨熊撲兔,明明實力差距明顯,偏偏就是捉不到獵物。
眼見他吸呼漸趨絮亂,刀式亦不復先前滔滔之勢,月兒嬌叱一聲,快步踏近,劍氣再次破浪而出,直迎刀勢薄弱之處。
秦陽臉色忽變,大叫:“小心有詐!”他話音剛落,薛讓大刀驟然加速,刀鋒迴轉,刀鋒劍鋒正面相撞,刀重劍輕,只聽得“哐”的一聲暴響,月兒長劍已脫手飛出。
衆人忍不住紛紛上前,有人更是驚呼出來。
薛讓哈哈大笑道:“小丫頭,你還嫩着呢!回家多學幾年吧!”他手起刀落,直劈月兒右臂。
秦陽臉色大變,他心疼妹妹,哪裡還管什麼規矩,他探手入懷,掏出碎銀就要向薛讓飛擲而去。月兒臨危不亂,她腳步輕移,右手飛快拔出腰間劍鞘,在千鈞一髮之際刺中大刀刀身,將刀身蕩了開去,借勢一個後空翻倒躍而起,左手勾住半空中的長劍劍柄,身如落葉,飄然落於一丈開外。
衆人一直屏息靜氣,至此刻方始敢透氣,全場靜了半刻,喝彩聲如雷般響起。
秦陽輕舒口氣,手中的碎銀卻不敢再放回懷中。
薛讓眼見必殺之招竟然落空,也不禁叫了聲好,他不等月兒稍作喘息,縱身撲上,大刀再次捲起凌厲刀氣,直殺過去。眼見長刀攔腰砍至,月兒突然柳腰後仰,右手劍鞘引開大刀刀勢,左手長劍挑起,鋒利的劍尖在薛讓右臂上留下一條血痕,正是貴妃醉酒式,此招乃是秦陽與她比劍時即興所創雙刀刀法,月兒此刻居然靈機一動當成劍招使了出來,這招與她此前的劍法大相徑庭,饒是薛讓經驗豐富也吃了個暗虧。
月兒一着得手,乘着薛讓受傷急退之機,左劍右鞘同時攻出,正是從秦陽雙刀刀法中化來的劍招,劍氣所至,薛讓頓時濺血當場。薛讓狂喝一聲,任由月兒的長劍刺向自己右胸,奮起全力,大刀快如電閃斜劈向月兒,竟是同歸於盡之勢。月兒左手長劍一擲,右手劍鞘劍氣暴漲,直撞大刀刀身,“當”!金石相撞之聲中,薛讓右胸被月兒擲出的長劍刺穿,大刀也被月兒劍鞘盪開,砍到地上的青石板上,石屑四濺。
月兒氣息微喘,劍鞘閃電伸出,緊貼着薛讓太陽穴,憑她的功力,一旦發勁足以震碎薛讓頭骨。
薛讓臉如死灰,大刀鬆手落地,咬牙道:“我輸了。”
月兒退後兩步,剛轉過身,秦陽已幾步衝過來,雙手按在她的肩上,前前後後仔細察看她身上是否有傷勢,見她雖然衣服破損之處極多,所幸沒有傷及皮肉,這才鬆了口氣。
月兒的肩膀被哥哥捏得生疼,她還沒反應過來,秦陽已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哥……”這下大大出乎月兒的意料,月兒臉蛋兒漲得通紅,兩手垂在腰間,不知該往哪裡放。耳邊傳來哥哥的喃喃自語:“嚇死我了,你這個惹人擔心的壞丫頭。”
月兒聽出哥哥語氣裡的關切與疼愛,心中一熱,把臉蛋輕輕貼在哥哥的胸前。
感受着哥哥胸膛裡傳來脈搏跳動的熱流,月兒輕聲道:“哥哥,快放開我,別人都在看着呢,成什麼樣子。”秦陽卻抱得更緊了,聲音微微顫抖道:“就讓我這樣再抱一會,一會就好。”
若在平時月兒怎麼可能讓哥哥在大庭廣衆之下抱住自己,此刻聽出哥哥話裡蘊含的深厚感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小手輕輕拉住哥哥的衣服,任由哥哥抱着。
爽朗的夜風吹過,兩兄妹都沒再說話,彷彿連周圍的嘈雜聲都聽不到。
星兒、孟芷蕾趕過來關心探問,月兒才輕輕推開了哥哥,柔聲訓道:“哥哥都十五歲了,也不懂得穩重些,淨會向妹妹撒嬌,會讓外人笑話的。”眼中卻飽含着高興與笑意。
秦陽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道:“好啦好啦,偶爾一次半次有什麼關係。”
難得見哥哥沒辯解沒撒賴,月兒驚訝地望了哥哥一眼,見哥哥已悄悄別過臉不敢與自己目光對視,回想到剛纔兩兄妹抱在一起,不禁臉紅耳赤,急忙轉過臉,低頭看着鞋尖。
突然聽到孫將領微嘆一聲道:“能打敗東路軍第一高手薛讓,秦陽,你妹妹足以一戰成名。”
聽得哥哥已恢復正常的語氣,朗聲答道:“謝謝誇獎,受之有愧。不知將軍又是哪路軍的第一高手?看閣下氣度,決非寂寂無名之輩。”
月兒擡起頭,見哥哥雖說着客套話,嘴角又掛上了往日裡輕鬆揶揄的微笑,明顯是在告訴別人,我只是在說客套話,你別當真。唉,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哥哥。月兒心裡“責備”着哥哥,目光卻再也離不開這個笨蛋哥哥。
那邊孟龍已焦急地喚費大夫幫薛讓拔劍治傷,薛讓半躺在牆角,臉色蒼白,此時忽然出聲道:“秦陽,他乃淮南王麾下八大騎將之一,西路軍武術總教練、第一劍客孫榐,你別得意得太早,看他收拾你……咳咳。”他右邊肺部被月兒刺傷,不禁劇烈咳嗽起來。
秦陽惱他剛纔差點傷了自己妹妹,毫不客氣嘲諷道:“薛將軍,肺部受傷不宜多言,我勸你還是安歇一下較好。”
孫榐對兩人的對話充耳不聞,大步走入場上,手按劍柄道:“上場罷!”
秦陽也不再說話,將背上的大黑弓、箭袋都解下來,遞給星兒。星兒接過,緊張道:“哥哥,小心點。”秦陽點點頭,摸摸她的秀髮。
月兒見哥哥剛解下大黑弓時把衣領稍稍弄亂了,走過來幫哥哥把衣領重新整理,輕聲道:“去吧,小心點別讓星兒擔心。”
秦陽嘿嘿笑道:“那你就不擔心?”
月兒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哥哥你的武藝我心裡有數,注意點別大意就是了。”
&謝妹妹的信任。”秦陽轉頭見孟芷蕾面有憂色,便打趣道:“小蕾,一會大聲點幫老師加油。”
孟芷蕾趕緊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老師,刀劍無眼,萬事小心爲上”。
秦陽微微一笑,拔出小腿刀鞘上的雙刀,大步走到大廳中間,與孫榐相距兩丈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