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小鎮的夜,總是靜悄悄的,坐在兩層樓高的客棧屋頂上,數條漆黑曲靜的街道進入眼簾。
“你這樣同紅姑作對,到底是爲了江山,還是美人兒呢?”
姚一笛仰頭看着一身皁衣,難掩風塵僕僕的李泰,問道。
從他話裡,不難聽出,這場看似螳螂捕蟬的逃離中,實則有一隻黃雀在背後待啄。
“你的好奇心,總有一日會要你的命。”
聞言,姚一笛肩胛微鬆,語調又輕快起來,“這麼說,你不打算殺我滅口?”
“你很想死嗎。”
“哈哈,我當然不想死,”姚一笛擡手喂進一口酒,輕笑道:“不殺我,看來你是要江山了。”
外人豈知,紅莊之主並非世襲,自古有能者居之,除了血統出身之外,另有一樣必備的條件,這個關鍵便是在五脈族女身上,當中爭鬥,從來不乏殺戮。
李泰將知訊的人引誘而出,全部滅口,有可以是爲了掩埋遺玉的存在,也有可以助姚一笛上位,雖然做的都是同一件事,目的卻是大相徑庭。
“以你現在處境,將五脈族女留在身邊是個大龘麻煩,倒不如換我一個紅莊掌權人的朋友,我承諾,只要你讓我把她帶走,我便助你完成你的心願——來,我先敬你一杯,敬你沒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姚一笛豪氣一起,就將酒壺舉起到李泰面前,臉上帶着期待,等他接過這壺酒,一如要去證明什麼。
月色在李泰的臉龐上染了一層銀霜讓他本就冷硬的棱角愈發凌厲起來,他並沒有去接酒壺。
本文手打版首發於55ab社區“你憑什麼同我談條件?”
姚一笛頓時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俊俏的面容上掛起了一層生而俱來的傲然:“就憑我是紅莊下一任的宗主。”
李泰接過了酒壺,手一翻,卻當中烈酒傾壺而倒,酒水瀝瀝沿着瓦片流下,留過一條細長的水痕。
姚一笛微微眯起了狹長的鳳眼,冷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是我的。”李泰淡淡一句,表明了立場。
“哈哈哈”姚一笛突然放聲大笑,似是不怕驚擾了店中休息的客人,他踩着房樑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背脊,轉頭注視着李泰,譏詣道:“江山美人兒你都想要,哪裡有這麼便宜的買賣,老四,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現在帶着你的人回去,我姚一齋在此立天誓,必助你一臂之力,若不然——你知道我的脾氣。”
姚一笛的朋友不多,仇人不少,但凡是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也都知道當他用本名“姚一齋”做承諾時便是雷打也不會再動。
沉默,姚一笛不急着要李泰回答,他給他猶豫的時間,給他考慮的機會,讓他想想清楚。
然而李泰卻並未讓他久等,他或許是猶豫了,或許是仔細地斟酌了利弊,可他的答覆,依然如我,不假顏色,卻帶着一種清晰可辨的固執。
“人是我的。”
“好,很好。”姚一笛搖着扇子一下一下敲在掌心,點頭道。
話音弗落兩人幾乎同一時間有了動作,姚一有輕身疾退,摺扇“唰”地一聲搖開,勾手下遮,堪堪擋住李泰揮手彈來的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幾枚暗器,口中發出一道嘶聲短嘯!
當是時,就在這小小一間客棧左右,突然響起了“噠噠噠”的足尖點擊瓦片聲,輕微,急促,三兩息後,首後的屋檐、房頂上,便是落滿了人影,李泰的人手是一羣身穿黑色短打的劍客,相較起來,另一羣人則像是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雜兵,有店裡的夥計,有掃街的老嫗,甚至連敲更的更夫都在其中。
然而人數上,卻是這支雜兵佔優,一眼望去,從街頭到巷尾的房頂上,高高矮矮都是人影,不斷有人躍上房頂,簡直讓人懷疑整座小鎮的人都出動了。
雙方實力逆轉,孰強孰弱一目瞭然,對峙之下,李泰被不下二十名死士小心謹慎地保護在當中,他面色變得慎重,而姚一笛則是輕鬆地嬉笑出聲:“你我相識十餘年,論心狠手辣,六親不認,我承認不及你,可若論頭腦,我自認不在你之下,沒想到吧?你以爲是利用了我,卻恰恰從一開始便跳進了我給你準備的圈套。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幫我除掉那些個煩人的臭蟲,族中臭一把年紀的長老們難應付,我親自動手的話,若要上位,難免被他們詬病,有你代我背這個黑鍋,實在是省去我一個大龘麻煩。”
這世上,若有真正瞭解李泰的人,必是他姚一笛無疑,李泰這個人,目的性太強,卻又隨性的很,說白了,便是任性,執拗油鹽不進的人有了弱點,纔是最致命的弱點。
早在大蟒山時,姚一笛便發現了苗頭,離開客謨鎮,他一路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跟着李泰他們去了普沙羅城,最初的原因便是想要窺探李泰那點破綻,沒想到讓他撿了大漏,天上掉餡餅,讓他尋到了紅莊消失五十年的五脈族女下落。
“我在找上你之前,就同自己賭了一把,我賭你丟不下這個女人,便拿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小秘密試探你,豈料你一下子就上了鉤,爲了不讓她知道‘那件事’,你竟然放任我在她身邊出沒,爲了掩埋她的存在,你竟然連我都想殺,說實話——我現在還有些想不明白,像你這樣一個連人情味都沒有的傢伙,有一天會爲了一個女人不計得失,這還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姚一笛摸着下巴,神情怪異地看着兩丈遠外的李泰,似是要將他皮囊下藏着的另一個人看清楚,大概是李泰的安靜讓他覺得無趣,劣根性忽起,他眼珠轉了半圈,戲謔道:“可就是這麼一個讓你不計得失的女人,你猜猜她知道你的小秘密後,會不會還一心一意地願意跟着你,嗯?”
看着李泰變臉,姚一笛高興地笑沒了眼睛,他敲了敲扇子,揚聲道:“啞妹,將她帶上來。”
扇柄在手中轉了半圈,直指向李泰,挑釁道:“怎麼樣要不要賭一把?”
事到如今,已無路可退,紅莊秘境,無人得知,就連皇帝都找不到它的山門蹤跡,若是就這樣讓姚一笛把人帶走,恐怕這一生是再難相見。
李泰目光沉斂,沉聲問道:“怎麼賭?”
“很簡單,等下她來了,你不許開口說半個字,若是她願意跟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着你走,我不攔着,放你們走,並且答應你不將她身份外泄,今晚就算我倒黴。可若是她自願跟着我走,我今晚也不會殺你,只需要你自廢武功我便放你離開。”
即便是佔有絕對的優勢,姚一笛也知道李泰有全身而退的本事,與其去奢求他留下命來,倒不如廢了他來的實惠,放虎歸山是蠢事,但若是拔了牙的老虎,那又何足爲懼?
“主子萬萬不可!”
見他如此賭約,幾名死士急忙勸道,依着李泰今時身份,隨時都有可能面臨生命危險,在不遠的未來也有可能上戰場,爭軍功,若是一身武藝被廢,體虛氣弱還沒登到那個位置,恐怕小命就沒了!
“怎麼樣,你只要說,你敢,還是不敢?”
李泰閉上了已然渾濁的雙眼,掩飾住有可能存在的掙扎和遲疑,再睜開時,又是一片冷靜:“我同你賭。”
牀鋪硬的像是地板,然而奔波多日,遺玉累的也顧不住這些,正在熟睡中,被人搖醒,第一個反應便是又有人突襲來了,抱着被子一骨碌從牀上坐起來,睜眼便見啞妹站在牀邊,依依呀呀地衝她比劃,讓她起牀。
遺玉是穿着衣裳睡的,稀裡糊塗地攏了攏睡亂的頭髮,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根簪笄盤在頭上,便跟着她出了屋子。
一到通風的天井口,她便凍得打了個哆嗦,心裡抱怨着姚一笛摳門連件棉衣都不給她穿,跟着啞妹沿着梯子爬上房頂。
烏雲遮蔽了半邊月亮,她的眼睛還沒適應這黑暗,腳尖挨着瓦片,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才遲鈍地察覺出不安,環顧四周,便被房頂上隨處可見的黑壓壓的人影,驚地腳下一個趔趄,多虧被啞妹扶住。
“小寶貝兒,你快過來,瞧瞧是誰來了。”姚一笛示意手下讓開,側身衝遺玉勾了勾手指。
遺玉皺眉,聞聲望去,愣住,她眨了眨眼睛,被啞妹扶着朝前走了幾步,確認那張又冷又硬的俊臉是她家那口子沒錯,哪怕身處這種安危不定的情況下,她還是沒能忍住,驚喜地揚起了笑臉。
他到底還是尋她來了!
“殿、老——老爺。”差點脫口而出叫了一聲殿下,遺玉懸懸地改了口,免得被人知曉了李泰的身份。
李泰不語,只是看着她,打她一出現在屋頂上,視線就不離她,只是這夜太黑,月光太朦朧,叫她看不清他碧眼裡不同以往的沉寂。
她高興了,姚一笛可不樂意了,酸聲道:“唉,我說你也太過分了,我一路上對你那麼好,都沒見你衝我笑一笑,見了這負心漢,有這麼高興嗎?”
一路上沒少聽他說李泰壞話,習慣了,遺玉並不理他,腳下踩穩,推開啞妹攙扶,就要往李泰走去,想也不用想,是被姚一笛伸手攔下了。
“別急,別急,慢來,我還有話沒同你說清楚呢。”
遺玉餘光早將四周打量清楚,敵強我弱,知道形勢對李泰不利,暗道姚一笛這小子奸猾,竟然打埋伏,一邊揣摩現狀,她不動聲色,只同這幾日一樣,不耐煩地對待姚一笛:“有話你就趕緊說,磨磨唧唧的。”
姚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一笛一把扇子橫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神秘兮兮地道:“我不是說了麼,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附耳過來。”
遺玉眼皮子突突跳起來,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她將疑惑的目光送往李泰,卻不得他半句提醒,皺了皺眉,道:“有話你就說。”
姚一笛不理會她抗拒,扇子一轉環在她脖子上,傾身湊到她耳畔,低語:“你那兄長盧智,還活着。”
(不知道親們還記不記得,李泰曾經問過遺玉,她到底是爲什麼嫁給他,對於這份婚姻和感情,不確定的人,不安心的人,並非只有遺玉一個人,李泰一直都很清楚,遺玉當初爲什麼會嫁給他,是因爲盧智的死,她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