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恨我,可非要這麼折磨我纔開心嗎?”許念纔剛下樓就聽到唐夫人的聲音,異常激動,震得房間裡的水晶燈似乎都跟着在顫抖。
她站在樓梯上看着那兩人,相較於唐夫人的激動,唐仲驍卻保持一貫平靜,眼底連多餘的情緒波動都沒有。他說:“你想多了,我就是單純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和誰都沒關係。”
唐夫人氣得臉色倏變:“難道不是因爲懷恨我當初只顧着你大哥和寧寧——”
“沒有。”對於童年的事,唐仲驍的聲音近乎冰冷,“比起你,我更願意待在祖母身邊,如果不是她的吩咐我根本不想來這裡。”
這些事以前母子倆也從未撕破臉談過,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這樣想!
唐夫人這次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微微張着嘴,像是第一次才認識這個兒子。三個孩子,她承認虧欠他最多,所以私心並沒想幹涉太多這孩子的婚事,不愛倪薇也不要緊,他喜歡誰都由着他,可非得是那個許念嗎?
她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擡手捂住額頭,半晌才艱難地說出口:“我們的事以後再說,寧寧那裡有你大哥在處理,現在我只問一句,你非她不可?”
“是。”唐仲驍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脫口而出,一個字說的堅定有力。
許念看着他挺拔的身形,那個字如一縷劃破陰雲的陽光直直投射到她心底,帶着說不出的暖意。
唐夫人閉着眼,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麼,最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好、好,你爲了她真是什麼都甘願,親人一個都不要了。”
唐仲驍看着她,默了默才說:“不是我不要你們,是你們一直在排斥她,她是我認定的人,不接受她也是將我拒之門外。”
“要我們怎麼接受?”唐夫人再次難以自控地嘶吼,“你不知道她和寧寧水火不容?她沒有一刻不想你妹妹死!你覺得你們有將來嗎?爲什麼到現在你還不肯面對現實?”
這些話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她始終堅信,這個引以爲傲的兒子最終不會讓她失望的。可結果卻是如此,感情這東西終究是讓人理智盡失。
唐仲驍總算臉上有了點情緒,眉宇間隱隱壓着火:“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媽,到現在你還覺得是許唸對不起我們?真正錯的人是我們!”
唐夫人一怔,雙眼瞪得極大。
“寧寧如今這副樣子,你真覺得沒問題?非要她再次闖出大禍才肯罷手?”唐仲驍緩慢地說着,眼神卻銳利極了,“你能護她一時可護不了她一世。寧寧現在二十六了,可誰受得了她,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她越來越孤僻,甚至對球球也是——”
他說了一半,剩下的又全都忍了回去。
唐夫人臉色近乎蒼白,她坐在那不知道看向了哪裡,許久才微弱地說出一句:“她只是任性了一點……沒問題的,我會教育她。她本性不壞的……”
這話究竟是自欺欺人還是別的,唐仲驍已經不想再發表任何意見,眼前的人畢竟是他親生母親,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也不忍心再多說其他,只點到即止。
唐夫人呆呆地坐在那裡,像是感應到什麼,猛然側過頭去。許念就站在樓梯上,被她火辣辣地盯着,反而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慢慢走下樓,對着唐夫人的方向禮貌開口:“我想這件事我也是當事人,應該可以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唐夫人自然沒什麼好臉色給她,諷刺地勾起脣:“許小姐一句話就能讓我們唐家天翻地覆,真是好手段。那些證據不還在你手裡,你……”
“現在在陸家人手中。”許念不急不緩地糾正道,“唐小姐做錯事理應受到懲罰,不過選擇權全在陸家人手中,究竟要不要起訴都與我無關。我現在也不想和你談這件事,只想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說着走過去和唐仲驍並肩而立,側目瞧了他一眼,微微彎了彎眼眸:“我對唐仲驍是認真的,沒有一點利用和欺騙的意思,所以我真心希望您能成全我們。至於你們的家事我不會過問,他要怎麼選擇,我都不會干涉。”
事已至此,她對這個男人已是百分百信賴。
唐夫人冷笑一聲,顯然對她的話半點都信不過:“仲驍以前什麼都聽我的,對這個妹妹更是寵到了極點,現在忽然變了副樣子,許小姐在這中間……真的什麼都沒做?”
那樣鄙夷的眼神,對方大概視她爲蛇蠍,甚至以爲這一切都是她教唆的?
許念忍不住輕笑:“夫人是將我想的太有手段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至於仲驍的變化,不管夫人怎麼想,我都是爲他自豪的。男人家庭觀念重一些沒錯,可也該有底線,唐小姐的事情上,夫人早晚會後悔。”
這話簡直毫不遮掩地直戳對方痛處,唐夫人倏地站起身,胸膛氣得劇烈起伏着:“你!我用不着你在這教訓我!”
許念吸了口氣,微微垂下眼:“抱歉,可能我的說話方式有問題,可唐夫人這樣,並不是愛唐小姐的表現,反而真是害了她——”
唐夫人臉色近乎鐵青,忽然往前一步揚起手,許念站在原地沒有躲,可想象中的疼痛感並沒有降臨,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卻沒落在她臉上。
唐仲驍擋在她身前,“啪”一聲響,整個屋子都瞬時安靜了下來。
唐夫人的手都震得發麻,可見她卯足了力氣要教訓許念,卻萬萬沒想到兒子會忽然衝過來。他沒攔她,只是替那女人受了。
許念也驚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角度只能瞧見他巋然不動的背影,他像一座山,牢牢地屹立在她身前替她擋風擋雨。
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個男人只能是……又傻又讓人心疼。
唐夫人想擡手去觸碰兒子的臉頰,卻被他平靜地攔住了,他沒看她,像是剛纔那耳光根本沒打到他臉上一樣,異常冷靜地說:“該說的都說了,你請回吧。”
這逐客令像是一把刀狠狠刺-進唐夫人胸口,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兒子。他皮膚從小都偏白,這會兒那五個手指的印記就分外刺眼,她心裡一陣陣刀絞般難受,最後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唐夫人剛走,許念便從身後用力抱住他的腰,臉頰埋在他背上,聲音含含糊糊地傳過來,卻沙啞至極:“笨蛋……”
唐仲驍想回身抱她,她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硬是不許他回過頭來,夏天的裳布料偏薄,他馬上就感覺到那陣溼溼熱熱的觸感落在脊背上。
她的傻丫頭在內疚,在心疼。
他心裡不由又酸又甜,以前總覺得她的關心都是一場奢望,如今被她擔憂着,又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害她難過。他向來嘴拙,思前想後,這才憋出一句:“別哭,不疼。”
許念哭得更兇了,用力搖了搖頭:“我不躲是因爲知道這一下必須受着,不管孰對孰錯,她心裡都有火。我要她接受我,首先就先得讓她氣消,她這纔會有心思願意去思考我的話。”
唐夫人的性子強勢,從來都不許別人反駁自己,如今又要逼她承認這些年做錯的,卻又不讓她紓解心中鬱氣,這隻會讓她更加抗拒許念。
今天這麼一鬧,唐夫人恐怕更加排斥她了,一切只會朝更糟糕的方向發展,哪裡還有轉寰的餘地?
唐仲驍這麼聰明的人又哪裡看不懂她的用意,他微微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轉過身直視她一雙淚意未消的眼:“可你是我的女人,在我面前被我媽打,那我豈不是太窩囊。”
知道她在爲他們的關係努力,他心裡不是不動容,可要看她受委屈他更是一百個不願意,於是又補充道:“不管之後再發生什麼,我都認定你了,只要你也認定我就足夠。其他人,沒關係。”
這話聽得她又是一陣抽噎,他說沒關係,可哪有那麼容易?
就像他說不在乎童年時被母親忽略,可真的不在乎嗎?那時的落寞又豈能騙得過她。就如同他剛纔的選擇,他不想她受傷,可也不想忤逆母親,所以沒擡手攔住唐夫人那一巴掌,反而硬生生受着了。
他不想她知道,她索性裝作沒看懂,不住擡手擦眼淚,又慌張地去看他的臉:“都腫了。”
“哪有那麼嬌貴。”他被她逗笑了,蹭了蹭她臉上冰冰涼涼的淚珠,又輕聲哄她,“之前你那麼喊我,再叫一次。”
她愣在那,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模式:“什麼——”
被他近乎埋怨地注視着,她這才恍然大悟,剛纔和唐夫人說話時順口叫了他一聲“仲驍”,這人居然一直記到現在?!
那根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可在他眼裡似乎比什麼都重要,她反而開不了口,咬了咬嘴脣,踮起腳在他脣上吻了一下:“白癡。”
這個男人幼稚又彆扭,在感情上笨拙到不可思議,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她愛到了骨子裡。人一輩子究竟能愛上幾個人,她已經不想再去深思這個答案,可她心裡越來越確定一件事,大概她此後餘生,也已經非他不可了。
唐仲驍被她的忽然主動給震懾住,回過神來卻立馬冷了臉,一把捉住她的腰將人狠狠帶了回來:“死丫頭,叫不叫?”
“不叫。”她被撓得受不了,整個人都膩在他懷裡。
他低頭在她耳邊呵了口氣,她果然受不住,嬉笑着想躲,卻又被他直接給壓在了沙發上。她只好拼命求饒:“我錯了。”
“快點。”他對這件事似乎異常執着,以前每次被她連名帶姓地稱呼,總覺得那會兒她心裡真是恨極了他。若不是必須給他一個稱呼,她大概連喊他一聲都不屑。
如今兩人關係確定了,連這些細小的旁枝末節都讓他介懷,他死死盯着她,像是期待極了。
她伸手摟住他脖子,雙眼直視他漆黑髮涼的瞳仁,粉粉嫩嫩的脣微微吐出一口氣,卻是說:“唐仲驍,我愛你。”
他這次是整個人都傻了,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許念抿起脣,居然無比滿意他這副樣子,往前欠了欠身,在他耳邊又低低呢喃:“喂,我說我愛你,你好歹給我點反應啊?很丟臉,唔——”
接着他的話全都化作了一場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她身體的每一處。這場屬於兩個人的纏綿悱惻,恨不能地老天荒。
作者有話要說:唐夫人這關不好過,不過鐵打的小念會爲了唐先生勇往直前滴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