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到想想都覺得麻煩的行動。不過是件衣服,卻還要沐浴更衣。等純白色的服飾穿上身,時間都已經過了九點半了……
做過那樣的,就差直接殺人了的我,竟然還要穿上這樣一身雪白來爲別人超度。想想都覺得諷刺得很。我爲別人超度?那等我死後,又是誰來爲我超度?向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往生極樂嗎?
仍坐在輪椅上,那個至今仍然不知名的外鄉人從母親手中將我接手過去,隨後老媽自己也開始換鞋。
“哦!前巫女不用去也沒關係的。”
正在這時候,那個外鄉人開口說道。
“誒?可是……”老媽彷彿有所顧慮一般的開口道:“從來都是我們兩個一起去的,這樣的……”
“已經麻煩巫女過去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又怎麼好意思再讓前巫女也過去呢?而且我們住的都是出租房,房間本來就不多。安排出巫女的房間還算勉強,再多一個人,恐怕……”
雖然他的臉上表現出一臉的爲難,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其中有一種彆扭的感覺。彷彿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母親跟我一起去似的……
“老媽,竟然人家都這麼說了,你就別去了,反正又不是去外村,路途又不遠,能出什麼事呢?”
“可是……”
老媽似乎永遠都只會溺愛似的。像這樣一個人的工作,我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有出去過,會讓老媽擔心也是沒辦法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一些跟正常的超度儀式不一樣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我似乎只能面對,卻沒辦法讓老媽知道似的……
“我知道了……”
經過一番磨合,老媽終於放棄了跟我同去的想法,轉而脫掉剛剛纔穿上去的戶外鞋。
“那麼,路上小心。明天一大早,如果你沒有回來,我會去接你的。”
“嗯!我知道。”
隨便嘮了兩句之後,我就被這個還不知名的外鄉人推着往外面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不怎麼接觸陌生人的關係,總覺得一路上異常的安靜。
頭頂是一片絢爛的星星點點,像這樣漫步在夜空之下,也彷彿是一件很久違了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臟卻無法平靜。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似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致使身邊明明是這樣炫目的場景,我也彷彿無心觀賞似的……
時間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那人帶着我來到一處出租房內。直到這一刻,面前的一切都還和他口中的話相吻合。
“到了。”
他如此說了一句鬆開我所在的輪椅的把手走到門口。伸手打開了門。
開門的一瞬間,首先看到的是兩邊站立着的人羣。一如以前所做過的諸多超度儀式一般的,那應該是爲了送走前人而來的。但是在那其中,我卻感覺不到悲傷,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常人無法想象的堅毅,簡直就彷彿是做好了什麼覺悟,而打算做什麼事情似的……
“巫女到了……”
原本還客客氣氣的來接我的傢伙的口氣突然換上了一片冷漠。
我扭頭看向那走向我輪椅後面的那張臉,直到剛纔爲止柔和的面孔,此時卻顯得異常恐怖。這就是我心中不好的預感嗎?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任由那個人把我推進去。隨後,隨着一聲關門聲的響起。外面的星光彷彿就再也與我無緣了似的。
房間裡面充斥着明黃色幽暗的燈光。對於送走前人的場景來說,應該是相當合適的,但是這其中透出的氣氛,卻讓我怎麼都沒辦法適應。
略微瞄了一眼周圍的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副彷彿想要吃了我一般的面孔。而那其中,一張我所沒有想到的面孔卻也夾雜在其中……
“騰際……”我的心中暗自喊道……
我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會兒。可是,他的那雙眼,卻彷彿無法面對我似的扭開了。爲什麼?
我被身後的人推到所謂的快要離去了的遺體面前,一對夫婦正躺在那裡,但是聽他們的呼吸聲音正常,面孔雖明顯是在沉睡,卻也顯得紅潤,完全不像是馬上就要死去了的人的面孔。
雖然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他們帶我過來,絕對不會是爲了超度那麼簡單,但是這一刻,讓我更加強烈的意識到的,只有危機……
我連忙扭頭回去,原本的去路已經被那一羣人擋住,連原本的大門的影子都已經看不到了。而那一雙雙緊盯着我的眼睛中,只有怨恨……
“知道他們是誰嗎?”
剛纔來我家接我過來的,並且一路推着我過來的人一臉冷漠的看着我。
我擡頭看去。只是看着那一雙雙冷漠的面孔,心臟就開始劇烈的跳動。而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應該是在那一羣人種,在那一堆冷漠的目光中,其中一個,就是騰際的……
“我……”
連見都沒見過的面孔,我怎麼會知道他們是誰?但是我卻知道,此時,我之所以被帶到這裡來,也都是因爲此時躺着的這兩個人而已……
“真夜的死之騎士?”
突然,從那人口中流出這樣一句。彷彿是在問我一般,卻又好像是期待我回復似的。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可別告訴我你已經不記得了!”
原本的冷漠在這一刻變得兇猛恐怖。隨後,只感覺到後背彷彿被誰推了一把似的。失去小腿,無法支撐身體的我只覺得身體不自覺的前傾。並且在那一瞬間,輪椅突然被抽掉……
這一刻的我只覺得腦袋中天旋地轉,什麼都看不清楚,耳邊能聽到的,只有輪椅被憤怒的扔出去的聲音。臉頰撞擊到牀沿上傳來一陣疼痛。如果沒有下意識的伸手去擋的話,此時,我應該已經直接被撞蒙過去了纔對。
帶着一絲迷糊感,我睜開了眼睛……
潔白的巫女服裝此時已經被地上的灰塵沾染,擡頭看向周圍,那一雙雙彷彿隨時都能吃了我的目光讓我覺得心臟都彷彿在顫抖一般。
我忍不住在人羣中搜索騰際的身影。從他們說出“自己做過的事情不會忘記了吧”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他們是誰,躺在牀上的兩個此時昏迷不醒的人是誰,也同樣明白,騰際也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諒。但是總覺得,此時,有可能會幫助我的人,也就只有騰際了。可是,直到我終於尋找到他的身影的時候,看到的,卻只有那一張冷漠的,移開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