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張淼急急解釋, 這邊林雪挖空了腦袋回想,這麼一想,還真是很難把眼前這個人跟記憶中那個有點兒黑的眼鏡妹聯繫到一起。
“你不記得了啊?咱們倆考電影學院的時候分到一組, 考試的那幾天一直呆一塊兒, 後來我哥和他同學過來請咱們吃飯, 吃的冰城串吧, 我邊吃邊哭, 一桌子都賊尷尬來着,你不會忘了吧你!!!”
她豈止記得啊,那尷尬勁兒讓她連很喜歡的水果撈都沒喝幾口。
林雪考電影學院的時候她媽沒送着去, 一十八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坐着飛機從南到北,出了機場的時候, 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可以依靠的, 除了身上的現金和嶽思源塞給她的那張銀行卡, 什麼都沒有了。
打了個車來到電影學院,一溜兒的考生都在焦急等待, 林雪因爲趕時間,直接把行李箱都帶來了,她鼻尖沁出一些細汗來,隨便找了個地方擱下箱子,她就把頭繩兒從手腕上擼下來叼到嘴裡, 開始扎頭髮。
林雪扎完頭髮一側眼, 才發現旁邊好像有人對她的行李箱指指點點, 她這才顧得上好好打量打量周圍的人, 妝容精緻的姑娘和收拾得妥妥當當的帥小夥兒, 一個個兒的,都不像她這樣。
她抿了抿嘴, 只希望這考試能快點兒開始。
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過來個姑娘,穿了件兒粉紅衛衣,一架細邊兒眼鏡架在鼻樑上。
這姑娘五官很是好看,一雙笑眼猶爲特別,可偏偏皮膚有點兒黑,也不知道是被這衣服襯的還是什麼。
她一開口的時候,林雪就覺得,這一嗓子嚎的呀......
“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她說完,眼睛還掃了掃林雪那個箱子。
林雪笑了笑:“對啊,南崗。”
“我們家在A市,離南崗很近的。你也是一個人過來的啊?”她咧着嘴,神情有些激動。
林雪一下就聽到了那個“也”字,這個字眼此刻在她聽來萬分親切,“對啊,你也沒人送啊?”
“我爸媽忙着呢,還好我哥在B大唸書,這不,他剛把我送回來就回學校去了。”
“你才藝表演表演什麼啊?”
她撐開手裡的袋子給林雪看裡頭的衣服,“民族舞,唉這個我倒是不擔心,我就是怕朗誦過不去。”
這擔心......確實很有必要,這姑娘的聲音確實聽起來有點兒怪,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反正好像還挺容易讓人跳戲的,還未待林雪想好怎麼回,她又問:“你叫什麼啊?我叫張淼,你要是住賓館的話,指不定咱們還能拼個房。”
林雪笑,“行啊,一個人住也怪怕的,我叫林雪。”
兩個人聊了沒一會兒,初試開始了,這一來,林雪才知道,她跟張淼是同一個組的考生,在兩人感嘆她們有緣的同時,一陣沒由來的緊張感亦隨之襲來。
林雪出考場的時候,整個人沒什麼感覺,每次考試她都這樣,不知道自己表現得到底好不好,但別人的表現,她都看在了眼裡。
張淼的朗誦確實......
張淼跳出考場就用手箍着林雪的脖子,“怎麼樣?我朗誦得是不是比平時說話要好點兒。”
剛剛她吊着嗓子讀小說,還不如像這麼瞎嚎呢,林雪一愣,說不出違心的話來,一時間空氣都凝結了似的,林雪有點兒着急,因爲張淼臉上的笑慢慢都沒了。
她喪氣了似的說:“唉我就知道。”不過失落只停住了一秒,她又撒歡了似的伸手朝前一指,“管他呢,咱們胡吃海喝去吧!”
“我得先把行李擱酒店。”
兩人來到張淼訂的酒店,99元一晚的快捷酒店,雙牀。
靠窗的牀上堆着張淼的護膚品,林雪把行李箱擱到靠洗手間的牀邊,還沒洗澡就被張淼拖出門去吃了水煮魚,兩個小姑娘在恰好的年紀孤零零的碰上,一抱上團就這麼一起窩了好幾天,直到複試名單兒出來。
一開始,張淼看起來沒什麼大礙,該笑還是笑,林雪不會琢磨人心思,只當她是真的不在意,直到她把她拖去跟他哥他們吃飯。
張淼她哥在B市醫學部唸書,那天來的不止她哥一個,還有他兩個室友。
林雪跟異性呆一塊兒的時候習慣性的不瞎看也不多嘴,打過招呼之後就光埋頭吃東西了。
張淼一開始還是笑嘻嘻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說起電影學院複試這個話題,張淼癟了癟嘴,說:“我複試沒過。”
她哥摸了摸她腦袋,說了句“沒關係的”。
聽完這話,她就這麼哭起來了。
一時間,林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安慰沒話說,不安慰氣氛又尷尬。
跟着張淼她哥來的那兩個人也是夠沒眼力勁兒的,光顧着吃。
林雪記得,她當時好像挑了其中一個,瞪了一眼。
記憶回籠之際,林雪有些驚喜,忙問她後來上哪兒唸書去了。
張淼說,後來她去了臨市的戲劇學院了。兩個人聊了半天,林雪纔想起來她把旁邊被自己錯怪的那人晾下了,她忙轉頭說了句不好意思。
馮梓昀抿嘴笑了笑,微一點頭示意她沒事兒。身後的張淼跟着嚎了一嗓子:“不好意思啊帥哥。”
馮梓昀笑着說了句“沒事兒”。
四周都是人,林雪跟張淼互留了微信,不多時,吵鬧的人羣驟然安靜,朝前望去,用於供奉的案桌已經蓋上了紅絨布。
桌上的關帝此刻好像正盯着林雪,林雪跟他“對視”一眼,心裡莫名發緊,隨即快速移開,把視線投向了被紅布蓋住的攝影機。
良辰吉時一到,劇組主創依次上香拜佛,輪到林雪的時候,她神遊天外,心裡想的是大聖孫悟空;喊的是:孫大聖啊,保佑我別孤獨終老吧。
敬香完畢,她心虛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關帝,暗自祈求:您也行行好,保佑保佑我唄。
......
新戲開拍沒多久,劇組裡就來了熟人。
柳琬婷兩手拎了咖啡,笑嘻嘻的分給大家,林雪剛脫下厚重的戲服外衫,就湊過去她跟前清了清嗓子,“姑娘,這是來探誰的班啊?”
柳琬婷瞪她一眼,“廢話,當然是來看你了。”
“是麼?”林雪眉毛一挑,笑得有些邪乎,張淼那個二愣子連連稱讚來探班的柳琬婷,兩句話就把她逗得哈哈笑。
倒是完全沒意識到此刻不尋常的氣氛。
路青陽在不遠處笑着看了這邊一眼,跟柳琬婷視線相撞之後又匆匆移開。
裝不認識?此地無銀三百兩麼這不是!
壞心思一起,林雪回頭衝路青陽招手:“來來來路師兄過來過來。”
柳琬婷瞪她一眼,她沒理,路青陽走過來問:“怎麼了?”
“當然是給你介紹這位膚白貌美的小仙女了。”
路青陽點頭伸手,波瀾不驚的說:“你好,路青陽。”
“我叫柳琬婷。”雙手相觸的一瞬,路青陽的小指在柳琬婷的手心裡撓了撓。只一秒便移開,滴水不漏。
待到路青陽去拍戲,林雪等戲的當口,她跟柳琬婷嘀嘀咕咕:“你不會跑那麼遠就爲了過來看他吧?”
“沒有,我每天也沒什麼事兒,正好到處玩兒呢,本來想着你們拍戲日程緊,都沒打算過來了,但昨天他打電話說......想見我了。”
“這把狗糧吃的真是猝不及防,行,我閉嘴不問了。”
柳琬婷笑:“倒是你,你那神秘圈外人呢?照片兒都不給看,小氣死了。”
顧延非,嗯......顧延非。
距離上次不歡而散,兩人再也沒了聯繫,像是......陌生人。
腦子裡冒出來的這個詞讓林雪的心輕輕揪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人恍神,柳琬婷察覺到了什麼,自動轉移話題,不多時,手機傳來提示音,柳琬婷一看,是路青陽發的消息。
一點開,簡簡單單的一串數字,是他的酒店門牌號,後頭接着四個字:晚上過來。
柳琬婷臉一下炸紅,一顆心狂跳不已。林雪看她對着手機笑得一臉不好意思,嘖嘖幾聲,“你給我注意點兒啊,不帶這麼屠狗的!”
“你又不是狗。”
對啊,現在從她媽到她粉絲再到她身邊朋友,都覺得她跟顧延非在談戀愛呢,她不由苦笑,真他媽......憋屈。
兩個人沒等多久就看見下戲的張淼走出來,她衣服已經換下,薅着頭髮嚷嚷:“我今天的戲終於結束了,小美女們,今天一塊兒吃飯吧?就咱們仨,我請你們!”
林雪整理頭髮準備進去,答道:“你們商量,我都行。”
睨了一眼柳琬婷,她又改口:“要不然咱們把路師兄叫上?”
柳琬婷剛想答好,張淼張開就是一聲吼:“不行,姐們兒吃飯叫個溫文儒雅的男神去,吃的累不累啊,就咱們仨就咱們仨!”
林雪無奈搖頭:“行吧,你們商量,我進去拍個五毛錢的戲就出來跟你們會合。”
臨門一腳,她回頭看張淼:“張張,咱這戲到時候會配音的吧?”
“當然會配了,怎麼了.......”
“怕觀衆朋友因爲你的聲音被嚇跑。”
柳琬婷掩嘴笑,張淼吼道:“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