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毛利偵探,針對這次的殺人事件,能請您發表一下意見嗎?”
“抱歉,案件的詳情還在調查當中,我不能透露太多細節。”
“被逮捕的南雲先生聲稱,他犯罪是情有可原的,是因爲死者長期虐待他的兒子,他在忍無可忍之下做出了極端的選擇,請問真相是他描述的這樣嗎?”
“隨便他怎麼說吧。”
“那麼您認爲他是在找藉口開脫嗎?”
“我是偵探,偵探只能證明客觀存在的事情。我只是揭穿了他如何讓兇器消失的詭計,勸告他在事情鬧的不可收場前主動自首。至於他內心是如何想的,你不如去問問那些心之怪盜如何?”
“誒,您的意思是……”
“就這樣吧,到此爲止。”
“啊,毛利先生,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新聞畫面中突破話筒的包圍,瀟灑地揮了揮手走出畫面的背影,十分滿意地點頭。
“嘖,男人沉默的背影,一切盡在不言中……真帥啊,我真是太酷了!”
“爸爸……”
柯南推開偵探事務所的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場景。
毛利小五郎坐在電視前的沙發椅上,正襟危坐地收看新聞的重播,毛利蘭和唐澤一邊一個,站在沙發後的兩側,很給他捧場的樣子。
“這樣就算是錄下來了吧!”美完了的毛利小五郎檢查了一下電視下的機器,不是很確定地問,湊上前小心地將碟片從光驅裡推了出來,“只要有帶光驅的電腦或者DVD機,都能看見這段畫面對吧?”
“是的,這段新聞這樣就算是保存好了。”抱着胳膊的唐澤給出肯定回答。
“這體積可比錄像帶小多了。真不錯,科技進步的速度真快啊。”
柯南滿臉莫名地看着毛利小五郎將碟片鄭重其事地裝進了透明的光盤盒中,然後在唐澤的指導下有些笨拙地打起了包裝用的蝴蝶結,拽了拽毛利蘭的裙襬,疑惑地指了一下。
“這是這兩天你不在的時候爸爸獨立完成的委託。”毛利蘭蹲下身,小聲解釋道,“他想把它錄下來當成禮物送給媽媽,好像是明天有什麼約會……”
“……妃英理阿姨不知道他的情況吧。”柯南嘴角抽搐了兩下,“突然送她一段自己破案的採訪錄像,不會很奇怪嗎?”
對他們這些已經知道毛利小五郎幾斤幾兩的人來說,他能獨立偵破有一定門檻的殺人案確實是不小的進步,然而在依舊對他的名偵探屬性深信不疑的人眼中,專程錄製一段不算轟動的案件採訪就有點臭顯擺了。
“沒辦法啊,往常他就算接受採訪,基本也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難得有機會耍個帥,他想讓媽媽看看也是情理之中嘛……”毛利蘭搖了搖頭,反身回廚房準備端菜,“你呢,和小朋友們玩的開不開心?”
她這話說的同樣揶揄,不乏笑話一個高中生陪着小學生們露營的意思,本意是想要調侃調侃被迫當一年級小學生的柯南,但柯南冷不丁地就回想起了那些順着食道滑進胃袋裡的冰涼液體的感覺,使勁打了個寒戰。
按照灰原的說法,他只是個普通人,間宮家的城堡又是惡意較爲強烈的地方,沒有那些藥劑的輔助,他想要完好無損地走出來幾乎不可能,怪盜團是想要保護他的健康,至於藥劑原料的問題,純屬意外。
可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喝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柯南就剋制不住地感覺脊背發寒,完全打消了下次再跟他們去玩玩的躍躍欲試,發甚至忍不住對那傢伙產生了些許愧疚。
他知道,joker具備特殊的能力,即便一刀捅在大動脈上也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害,但這不妨礙他對將這傢伙的身體當做實驗素材感到抗拒。
原本他對joker超強的自愈能力是有點羨慕的,也覺得要是沒有這種能力的輔助,joker恐怕是很難自如地出入那麼危險的地方,完成那麼危險的舉動——就比如從新幹線上抱着一顆炸彈跳車什麼的。
但對照着灰原的實驗,再反過來去考慮joker究竟爲什麼會被培養出這種能力,就讓人完全高興不起來了。
取之不盡的血液乃至於人體組織,彷彿是專程爲了實驗而生的“速生木”一樣……
“別提了。”柯南疲憊地擺了擺手,試圖將反胃感、缺覺的疲憊感以及大腦過度運轉的眩暈一起揮走,“沒露營成。”
“又遇到案子了?”毛利蘭挑了挑眉毛,見怪不怪。
“嗯,估計後面還得去警視廳做筆錄呢……”柯南按了按太陽穴。
這畢竟不是發生在最近的兇殺案,已經是四年前的舊案了,除了現場偵察,他們這些第一發現人也必須補充一些自己發現的細節,以及提供指紋和足跡,避免對人家的偵查工作造成干擾。
說到警視廳,柯南忍不住看了眼唐澤。
背對着他們的唐澤正彎下腰指點着卡片,指導毛利小五郎怎麼將它牢固地固定在絲帶裡,讓自己寫下的賀卡能美觀地別在禮物上,熟練的完全不像是根本沒談過戀愛的樣子。
“話說,這兩天,唐澤怎麼樣了?”柯南猶豫片刻,小聲提問,“他好像是有一場定期審查要去參加……”
“嗯,是啊,我聽安室先生說,他陪着唐澤這兩天到處在跑材料,忙的不可開交。”毛利蘭當然是時刻都能注意到樓下鄰居的動向的,一一回答道,“安室先生還是挺用心的,還專程來和我們這些鄰居要了一些簽字意見,說雖然起到的作用不大,但也能說明唐澤這段時間有在好好完成學習和生活,安分守己,這樣多少有點幫助。”
安分守己嗎……
在腦中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怎麼也做不到把這個形容詞和唐澤的臉劃上等號,柯南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他不信警視廳對唐澤這個頻頻見義勇爲的行爲毫不知情,也就是個形式問題罷了。
話又說回來了,整個搜查一課從上到下,還有誰會覺得唐澤真的是個少年犯的,到這個份上,都沒辦法重啓唐澤的案件調查,爲他洗脫冤屈嗎……
忍不住爲了這過分注重形式的所謂觀察搖了搖頭,柯南心裡少許的疑問也放下來了一些。
唐澤這兩天確實在忙個人事務,那出現在古堡裡的那個肯定就不是他了。
總不能,連警視廳的警察都在配合唐澤說謊吧?
“這樣就搞好了吧?嗯,會不會有點不夠正式……”毛利小五郎總算折騰完了那份禮盒,直起腰,遲疑地打量着包裝好了的禮物。
他也不是不能再多送一些昂貴的禮品,但唐澤建議說,妃英理和他畢竟不是熱戀期的年輕人了,都已經到了足夠溫飽,生活並不窘迫的階段,也都形成了自己的審美和傾向,除非他能非常準確地把握到對方的心意,否則沒有心意單純奢侈的禮物反倒顯得不夠真誠。
所以他除了一瓶香水,就只准備了這份光盤,作爲上次約會妃英理送給他袖釦的回禮。
“就這樣挺好的,更正式的禮物可以晚一點再準備。”唐澤扯過墊在下頭的白紗,靈巧地給禮盒額外紮了一朵花形的裝飾,就將它擱在了桌上,很滿意地點頭,“雖然你們的情況和單純的戀愛不同,循序漸進的情緒是一樣的。平常的約會送一些用心但不貴重的禮品,等到了一個階段,有了合適的由頭,才需要更正式的禮物。這樣進度才比較紮實吧?”
毛利小五郎想了想,感覺無從反駁,想到這小子過分老道熟練的禮物建議,不由翻了下白眼:“你活到現在居然真的沒禍害幾個年輕小姑娘,真是難以想象啊。”
“別說的我像是什麼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一樣,我只是比較擅長投人所好罷了。”唐澤聳了聳肩,轉回頭看向柯南古怪的凝視,飛速眨了兩下眼睛。
柯南很快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並且理解了唐澤想要表達什麼。
哈,所以你之所以能這麼瞭解別人的渴望,也是力量的一部分嗎?心想事成的偉力是讓你做這個的嗎……
“柯南君,你回來的正巧。”唐澤走回桌邊,看着眼圈有點黑的柯南,精神抖擻地表示,“園子同學喊我和小蘭陪她一起去參加聚會。你要一起來嗎?”
瞧瞧,同樣的行程,同樣一夜沒睡,他因爲開着房車,在路上保持住了充分的睡眠,柯南卻因爲和一羣小孩子擠在甲殼蟲上,困成了烏眼雞,要麼說還是有錢好呢。
“嗯?聚會,什麼聚會?”柯南思考了片刻,茫然起來。
“網友聚會。”毛利蘭回答道,“好像是什麼她在網絡論壇上認識的愛好者羣體,難得搞了一次線下的聚會,她想去見一見聊得來的網友什麼的。”
“又是什麼帥哥是吧?”都不需要毛利蘭繼續說明,柯南就瞭然地翻了下眼皮,“她這不都已經有了京極君了……”
“嘛,他們兩個感情發展的挺好的,但這不是京極同學已經出國去了嗎?下次見面得是幾個月後了,她一個人呆的無聊,想去找點帥哥養養眼,也很正常啦。”毛利蘭攤了攤手,倒是還挺理解閨蜜的想法的。
“我以爲,她喜歡看帥哥主要是因爲想戀愛……”柯南眉頭跳了跳,對鈴木園子的故態復萌表示無法理解。
她不是總把什麼美好的邂逅、戀愛的氛圍花在嘴上嗎,這會兒有了確切的戀愛對象了,怎麼還在盯着野生帥哥不放的……
“這你就誤會她了。”唐澤替毛利小五郎將最後一道菜放在桌上,接過話,“園子同學對帥哥美女的欣賞是發乎本心的,可沒荷爾蒙什麼事,純粹是個人的興趣愛好。”
顏狗是不是談戀愛,也不影響想要看欣賞帥哥美女的心情,顏狗這個屬性在戀愛方面發揮的唯一作用,就是顏狗肯定是想找顏值符合心意的異性做對象而已。
反正鈴木園子看帥哥連手都不上的,大概就是懷着一種集郵和洗眼睛的心情罷了。
“是這麼理解的嗎……”柯南嘴角又是一抽,感覺唐澤歪理還挺多的。
毛利小五郎的重點則完全不在這個:“財團的大小姐和普通的愛好者也會因爲網絡成爲朋友,這就是互聯網的神奇所在了吧。雖然你們不是單獨去的,還是要注意安全啊,都是陌生人,會不會有存了壞心思的傢伙,誰知道呢。”
“放心啦,有我和唐澤在,園子肯定沒問題的。”毛利蘭精神十足地捏了下拳頭,同時及時踹了柯南一下,成功讓他閉上了嘴。
柯南疑惑地回看了回去。
毛利蘭拿起碗筷,沒有說什麼,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被擱在了電視桌上的那個禮物盒。
柯南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
搞半天,什麼鈴木園子的邀請,什麼聚會和注意安全的都是藉口,主要是爲了把家裡會礙事的小孩子們都丟出去託管,好進行一些成年人的約會啊……
“我專程拜託安室先生送我們一程。”唐澤端起碗,適時接話,“下午等園子同學過來就出發。”
“連這個都想好了,準備真充分啊……”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樣挺好的,安室先生負責送我們的話,肯定不會遲到的。”
唐澤聽着柯南猛打轉的話頭,用碗掩飾住嘴角的笑意,眼角餘光穿過貼着廣告字的事務所窗玻璃,向下方瞥去一眼。
他會同意這個突然的邀約,既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情況心知肚明的因素,也有趁機帶着隊友來咖啡館一趟的考慮在裡頭。
畢竟,對吧,就是那個,那個,每個人都要走一遍流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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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個也太……我有理由懷疑,小降谷是真的琢磨了很久讓我們給他打工這回事。”
站在人來人往的電影院前,萩原研二看着那幾張過分的面孔,捂住臉,大大嘆了一口氣。
“也沒有吧,我覺得零他,只是單純比較懷念大家在一起的氛圍……”諸伏景光乾巴巴地替發小找補着。
“那爲什麼明明都是在電影院,他這個主人反而是個悠悠閒閒的遊客,我們幾個在這連軸轉地上班?”萩原研二發出了控訴,“尤其是,爲什麼把我安排的像個講解員一樣?我以爲我再怎麼也得是個大堂經理什麼的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讓你負責那個展櫃,是因爲你死的最早,還最草率的原因。”松田陣平冷靜分析道,“你仔細想想,頭一個去守墓的,對吧?換其他人來,這個順序就有點不對頭了。”
“喂,你比他還過分哦……”
“好啦,你看班長和他女朋友,忙前忙後的,還要裝爆米花打飲料呢,你的活起碼比較輕鬆吧……”
“小諸伏,你也沒放過他。”
站在電影海報前擡起頭凝視着電影宣傳圖的陰影降谷零若有所覺,轉過頭,看向推推搡搡進入到電影院大廳的三個人,輕輕眨了眨眼睛。
穿着制服、井井有條地繼續自己工作,散落在不同地方的幾個人,與鬧哄哄毫無秩序卻聚成一團的三個人,站在截然不同的地方,彷彿一組對照組一般。
生與死、鬧與靜、歡樂與沉鬱,彷彿在此時此刻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區別。
如夢似幻,誇張到脫離現實的場景,就在他眼前生動地上演着。
陰影降谷零表情恍惚地凝視着他們,直到餘光捕捉到從黑暗中走出來,風格與周圍完全不同的清潔工琴酒,他才控制好了表情,慢慢轉回頭,繼續看着那張巨幅海報。
海報上是一個放滿了不同種類酒水的櫃檯,下方用醒目的大字寫着電影的名字。
《醉夢:光影交錯之夜》。
名字下方,則是一串手寫體構成的海報的副標題。
這裡藏有世界各地珍稀的美酒,更是各色情感交匯的舞臺。
——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在它的結尾到來之前,不要將我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