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玧琰和二王兄公子信告別之後,並沒有回到公子琰府邸上,而是轉向另一個方向。
荊翊開口問道:“殿下,是要去莒老將軍府上?!”
因爲荊翊着實覺得提着一把鑲金寶刀在宛城走動有些不便。
林玧琰自然是點了點頭,對於這位敢於血濺朝堂的老將軍,林玧琰還是頗有好感的。
莒府接待的門客一看到贏六子林玧琰上府,笑道:“方纔老將軍回來還說這幾日六殿下會入府的,沒有想到老將軍前腳邁進去,殿下就後腳提來了。”
“還勞請帶路……”林玧琰道。
門客點了點頭,然後便是在前面領路。
這一次並非是廳堂,而是後院,門客解釋這莒府平日裡就居住着莒氏一族的老人,年輕一輩的都在邊軍,後院都並非有多少女眷,所以無需顧忌太多。
莒堝剛出門,便是看到了一行走過來的人影,頓時面色詫異道:“贏六子還真是一位急性子啊……”
林玧琰也是回道:“不願讓莒老將軍久待。”
屋子內,傳出來莒勱的聲音:“那小崽子這個時候就過來了?!”
莒堝對着林玧琰笑笑,便是朝內回道:“是吶!”
不多時,便是引進了林玧琰進了莒勱待着的屋子。
莒勱坐在地上,擡頭瞟了一眼林玧琰,便是笑道:“怎麼,這次沒帶劍過來?”
林玧琰知他是計較今日朝堂上,自己拔出了君父的劍防備他一事,林玧琰也是故作不知回道:“劍是沒帶過來,但是把老將軍的鑲金寶刀擡回來了,這刀比那破裝飾劍有用!”
聞言,似乎是被林玧琰此話逗樂了,道:“那把刀已經送你了,無需要還!”
“哈哈,我也沒打算要還給你!”林玧琰也是樂得回了一句。
“沒大沒小的小崽子!”
莒勱佯罵一句,隨即想起來了正事,看着林玧琰說道:“棘陽啊,這個大秦的糧倉就這樣落到你這個小崽子手裡了……”
莒勱說起這個,林玧琰也是心頭疑惑地問道:“莒老……將軍,我也是着實好奇啊,莒氏在棘陽的田產、房產可是僅次於苟氏,老將軍能夠送給我,着實是有些意外啊……”
“田產,於某莒氏一族並不重要,至於贈送給你這個小崽子,不得不說你年歲小,但治田謀略的才能,絕不遜色當初的汯衽佄!”
“這麼說,是我提出來的族地增畝之事,讓莒老將軍白白的贈送棘陽老氏族這麼多的田產?”
“有一點這個原因……”莒勱想了想說道,不過轉瞬又是說了一句:“真的,前幾日那韓悝已經入府與老子說過了你的打算。”
〖韓子居然來過了莒府說服了老將軍……咋不早說呢!〗
“或許也是因爲當年汯衽佄的一句話,欲大秦變者必先謀三陽,讓老子看到了當年汯衽佄的影子……”
“汯衽佄?”
聽到林玧琰喃喃,莒勱也滿是追憶之色道:“是啊,汯衽佄是老子這輩子看到的最有手段的後生,也是騙得老子最深的人,不過老子不怪他,當年終究是老氏族逼走了他!”
說到這裡,莒勱擡起頭看向了莒堝道:“阿堝,去書房裡,把汯衽佄的治國策論拿過來。”
莒堝點了點頭,回道:“陳年舊物,找起來可能有些耗費時間……”
莒勱道:“無事,能找出來幾簡就找出來幾簡!”
然後莒勱看向了林玧琰道:“汯衽佄畢竟是在中原求學過的飽學之士,他的主張,你可以看看……”
林玧琰點點頭,這汯衽佄他也是十分好奇,莒勱這樣做,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這治國策論乃是汯衽佄的治國精髓,這樣的鉅著其價值可想而知。
“五年可謀潁川乎?!”
突然,這位莒老將軍也是對林玧琰開口問道。
聞言,林玧琰也是神色微微一滯,不過旋即他是明白了,這莒老將軍曾經是號稱“北疆鐵壁”的潁川守將,力保潁川數十年不失,卻在他卸任幾年之後,落到了晉韓氏的手裡,不得不說,這件事已經是成了莒老將軍的心結了。
但是潁川一地,說實話,林玧琰也是沒有底,畢竟依照他的格局,無論是大秦邊軍,亦或是晉韓氏的軍事實力,都並非能夠接觸到,更不用說晉韓氏的國力究竟如何了。
五年這個時間,對於潁川這個大秦失地來說,對於說長不長,林玧琰雖然有信心,但絕非是到了可以完全肯定的這一步。
莒勱見林玧琰不語,也是皺起了眉頭道:“這份決斷,你就比不上那淵兒了!當日他聽聞老子的這句問話,雖然沒有應了下來,但也說了不復北疆,不歸宛城的誓言……”
不過,林玧琰也是對此話毫無牴觸,比不上就比不上唄,他還但願這位三王兄乃是一位兵法大家,省得自己出力呢!
心中雖然是這樣想着,但林玧琰豈可明說,畢竟棘陽的那些田產現在自己還沒有抓穩呢。
“即便是五年之後沒有收復潁川,但我也可以保證,五年以後的大秦的版圖可以多出來兩個潁川!”
聞言,莒勱哈哈大笑,隨即拍着桌案便是驚起道:“好!老子就給你撐五年,看你能不能兌現你這句承諾,汯衽佄是無根浮萍,但你可是大秦的嬴六子,跑不掉的!”
對於此話,林玧琰卻是繞過了糟粕,直接點到了關鍵之處:“撐五年?這是什麼意思?!”
莒勱一翻鼻孔道:“你以爲沒有老子在宗府給你扛着,你能安安穩穩的拿到棘陽的土地?!”
“唔……似乎是不能。”林玧琰也是讀懂了莒勱言語之中的庇護之意。
見此,莒勱才正色道:“棘陽,你好好經營,當初的棘陽以及周邊的三陽地區,可是造就了“棘陽熟,南秦足”的諺語,邊軍缺糧,各地的賦稅已經多少年沒有收齊過了,已經不能夠滿足邊軍了!”
聞言,林玧琰點點頭道:“是啊,棘陽一定得好好經營,不然也是對不起你這把老骨頭今日在朝堂上恐嚇了諸多朝臣甚至是我……君父這一件事吶……”
“哼,此事勿說,老子與今君上不對付,這也是朝中人盡皆知的事情!”莒勱直接出口道,語氣之中還帶着稍稍怒氣。
“何故?”林玧琰對於此類陳年舊事,也是十分好奇,便是湊近了莒勱,開口問道。
莒勱這才怒氣衝衝的說道:“汯衽佄因他懦弱,棄大秦而去,老子且不說,當日潁川失守,老子想披甲上陣,奪回故土卻是被君上用年老恐無力爲由給否了,這讓老子如何能夠吞嚥下這口氣!”
“這還真是……深仇大恨!”林玧琰張開了嘴,也是如是符合道。
……
從莒府出來,林玧琰也是朝着荊翊道:“還是去僱一個馬車,帶着這把刀招搖過市的確是不方便!”
替莒勱送出林玧琰一行人的莒堝卻是開口道:“贏六子何必去外僱,莒府有馬車,直接從府中調派一輛便是可以了。”
見着林玧琰也是有拒絕的意思,莒堝也是笑道:“贏六子都收了老家主的鑲金寶刀,更何況是區區的代步之物,無妨的……”
林玧琰這才點頭應下來了。
至於莒府後院,就是在林玧琰剛離開不久,便是有一道老者身影急衝衝的進了莒勱的屋子。
莒勱看到了此人,也是笑了笑道:“你來晚了……”
那人卻是罵道:“莒勱你這個老不死的,你不要回莒氏的田產,爲何將我苟氏的田產白白的贈予他人?!”
來人正是棘陽唯二的宗府宗老,苟佈!
莒勱對苟佈的問責卻是毫不在意,道:“老子打小就知道你這老小子鬼精鬼精的,這一次你不出面,把老子推出來是什麼意思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不出面了,這些東西我就替你做主了!”
苟佈聞言卻是道:“我要是有黑甲銀袍、有鑲金寶刀一定會出面的,誰像你這個老糊塗,放着大好的田產不要,白白的送給了那個小崽子,這些年真是愈發糊塗了!”
莒堝剛回到後院,察覺到老家主的屋子裡似乎有爭吵聲,頓時眉頭一皺,隨即看向左右詢問,知道是苟氏的宗老來了,便是眉目逐漸舒展開,轉回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兩個爭了大半輩子的老頭子啊……
“老子看苟佈你這個老小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那麼多的地做什麼,想死了陪着睡啊?!”莒勱頓了頓,然後看着苟佈面色鐵青也是樂道:“苟氏,老子替你算了一下,午涉這一輩的止步一個士大夫,守着棘陽那麼多的土地,是守不住的!”
聞言,苟佈也是人老成精,實在是沒有想到莒勱這個武人出身的老將軍心思竟然是這般活絡,不過苟佈卻是強辯着道:“我還在呢!”
莒勱投過去不屑的眼神,連語氣都是半信半疑的問道:“你還能活幾年?別以爲現在那些老氏族的族領現在捧着你,信誓旦旦的,你老小子兩腿一蹬,恐怕要不了幾年,苟氏的田產就怕會……你也年歲不小了,誰能吃得下苟氏田產那麼多的地,動動腦子也能夠想出來……”
“這……”苟佈語塞,誠然,因爲牽扯到了家族的利益問題,苟佈也是矇蔽了雙眼,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
“沒話和老子絮叨了吧?!”莒勱反問了一句。
苟佈卻是道:“哼哼,即便是這樣,也比你白白的送給贏六子那個小崽子強,早知道如今這武國君上……”
聞言,莒勱面容發怒,道:“老子還杵在宗府,看誰還敢動這個心思!”
面對這從小長大的老傢伙發怒,苟佈也是頓了頓臉色,不過還是強作冷笑道:“你可是比我虛長兩歲。”
聽着苟佈這垂涎欲滴的語氣,莒勱也是翻了翻白眼道:“老子還是那句話,無論許給你多少東西,你兩腳一蹬,就沒你苟氏的事了!”
聞言,苟佈也是神色頹廢,說實話,如今君上對老氏族的防範之心太重,直接致使了苟氏的實力斷層了。
許久,苟佈才悠悠嘆道:“莒老傢伙,還是你看的遠啊!”
聽到苟佈說句話,莒勱並沒有露出什麼得意之色,因爲他聽出來了苟佈的潛在意思:“打算將苟氏的後輩送入邊軍了?!”
苟佈擡起頭,然後神色暗淡的點了點頭:“苟氏午涉這一輩的人,成也老氏族,滅亦老氏族,我也算是漸漸看明白了……”
莒勱冷笑道:“老子看你這什麼都憋在心裡悶得慌,今日朝堂上,老子沒打算客氣,直接砍了,估計明日就有很多人找上你來勸老子撈人了!”
苟佈也是看着莒勱回道:“午涉都陷在了牢獄裡,其他的人還想讓我撈人,門都沒有!”
“嘿嘿,這就對了!”莒勱笑道,隨即也是向苟佈許出來了條件:“老子看你府上的苟氏小輩有幾個不錯的苗子,這樣吧,你送過來,在老子府上學幾年在送到邊軍裡去!”
“好,好,好!”苟佈一連說出來三個好字應道。
莒勱悠悠一嘆道:“走,喝酒去!老子年輕時候看你不對付,現在老了倒是看你越來越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