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東宮草案

秦國洛水會盟,終是完美落下的帷幕。

林玧琰在洛邑亦是停留了數日,若是先前還說燕趙二國是因爲【利】而奉秦國爲盟主的話。

那麼現如今倒是真真切切的被秦國洛水會盟表現出來的強大軍事實力震撼住了,從而誠心實意的臣服秦國。

彼者如同齊魏吳等秦國昔日的敵人,亦是窺伺到了秦國兵力的冰山一角。

不戰而屈人之兵,面對如此強盛的秦國兵馬,三國使者雖然是心思各異,但也不乏共同點,即若非必要,三者皆是不願意主動招惹秦國這頭雄虎!

於秦公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林玧琰以及諸多大秦公子返回宛城,留下了張祿、弦高等人處置與諸侯列國的盟會後事。

二十九日,秦安公方纔是在衆多兒孫的送行下,入葬嬴姓林氏的祖陵,秦安公的墓葬並不豪華,卻是十分細緻用心,秦國在其任其內的二十餘年皆是以壁畫的形式佈置在通往主墓的甬道之上。

眼見着安公陵墓的封門,國相韓悝終是緩緩閉住了眼睛,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這秦國,終歸是過去了一個時代啊!

秦公繼任者的過程必定是平穩的。

三十日,秦國士卿大夫便是在國相韓悝的帶領下,奉林玧琰爲秦國君主。

一切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翌日,秦國早已經是準備好的登基典儀亦是如期召開,洛水會盟的餘熱還未退去,準確的說,秦國許諾給諸侯列國的利益還未徹底落定,焉能夠不在意。

洛邑消息可能閉塞,然而到了宛城之後,這列國得到的消息自然就是頻繁了起來,秦國這邊的動作也是幾乎是讓人措手不及。

先是秦國【安公】的突然薨逝,秦國這邊在諸公子返回宛城之後,便是立即發喪,這也是讓衆人意識到了洛水會盟之前,秦公便是已經薨逝了,而秦國選擇了秘不發喪而已。

爾後秦公子琰以極快的速度繼承了秦國君位,亦是讓這些爲利停留的諸侯應接不暇,似來往密切的燕趙二國聽聞此消息之後,合計終是送給秦國一份大禮。

即建言秦國亦稱王制!

安公之時,秦國便是足以稱王制的實力,只是安公覺得秦國邁出的步伐太快也是太大了,有些讓秦安公越發感受到了力不從心。

如今秦國新君登位,稱王之制極是恰好。

果然,在接到了燕趙二國爲首的【尊王】後,吳國、老秦、越國、韓國、巴國、蜀國、苴國先後亦是願意尊秦君爲王,到了最後,連對王號忌諱莫深的楚國亦是應了諸侯列國對秦國的這番討好。

只是秦庭對此事的態度倒是顯得不怎麼熱衷,只是恢復了列國諸侯一句簡短的“再議”之後,便是沒有了下文。

越過了年關,便是秦公元年,這秦公倒並非是【秦安公】了,而是林玧琰,果然在翌日的早朝之上,林玧琰便是議定【年號】的使用,避免秦國史籍的混亂,畢竟似太史的常用句式便是秦公多少多少年,周天子多少多少年……

且不論前者,就說這千年姬周王朝出現了多少位的姬周天子?

這般引起來的史料混亂,倒是引起來了許許多多的麻煩,例如先前秦公二十六年秦國開疆拓土的記載,未來的三年之內太史修史的時候必定是勞心勞力的將秦公多少多少年變成秦安公多少年。

若是有了年號,則情況便是大爲改觀了,於是在並沒有多少反對聲當中,林玧琰便是取了年號【初元】,寓意爲年號之伊始。

故而,此年也是爲【初元元年】。

元年之初,新君繼位,亦是遵從了先前對子民的承諾,改革戍守之軍的兵制,大幅度的削減士卒使其歸鄉從事生產。

當然這些人有大秦軍方和基層官吏的輔助,韓悝的國相府無疑是多費心費力一點罷了,至於如今的林玧琰和東宮則是在全心全力的思慮起來了改革朝政制度的一事上。

現如今隨着秦國疆域的擴張,對於偏遠地區宛城已經是鞭長莫及了,這其中有着作爲封疆大吏在地方的毫無約束,也有着秦庭官職的混亂與不足。

韓悝這十年間在秦國掀起來了法家變法的浪潮,但這種變法更多的乃是藉着上位的權位推行新法於普通民衆,對於最爲核心的秦國朝堂動刀子很少。

林玧琰自然是不能坐視這種局面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方纔是治理,而東宮諸多士卿也是想着如何能夠乘着主公這番心意的東風而將東宮一衆士卿變爲秦國朝堂手握大權的重臣,這不也是這些東宮士卿選擇作爲潛邸之臣的最大原因所在麼!

其中最爲積極者,自然是張祿、公孫揮這些“有心之人”了。

衆多秦庭之上的老臣也是知曉【新君登位朝堂必有新氣象】這條慣例,對於此事倒也是沒有十分刻意的阻攔,大多數臣卿是生怕在這場註定變革的朝堂震動中,因爲自己的吃相難看而被新君記下刻意打壓貶低。

朝堂變法,韓悝這些法家士卿自然也是鼎力支持了,但並非盲目,新制能不能夠平穩的運行,還亟待商榷,即便是有着君上林玧琰的君心獨裁,那些昔日的秦庭派往邊疆郡治的大吏也是紛紛在數月前便是趕回來了宛城。

如南郡守明子夫、江夏守馮簡、長沙守範宣、長沙丞汯祍佄,隴東守由余等等,甚至是潁川守魯陽君嬴蹈。

這固然是一場秦國朝堂之上的變動,但何嘗不是這些秦國士卿能夠在秦庭之上再次獲得權柄的考驗呢。

新君登位,除非被其它重要的事情耽誤,否則也是每一日都有朝議。

這一日也是南郡守明子夫闊別宛城七八年之久,回到秦庭之上的第一次朝議,不負衆望,明子夫這八年間對南郡的治理,的確是將完善了恩師汯祍佄曾經在秦庭之上的抱負與治世之學。

將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位置,即【司空】一位讓給了恩師汯祍佄,明子夫緩步一退,便是閉目假寐,這朝堂之上,司徒百里槐已經是乞老還鄉,太史夏無怯因爲夏氏的緣故,現如今也是遠離了朝堂權柄,前往南陽學宮傳播《秦史》去了。

唯獨一個沈案,這些年倒是吃的腦滿腸肥,將當年不怒自威剛正不阿的外貌倒是淹沒了起來,但是明子夫卻也是注意到了沈案兩鬢的蒼白,絲毫是不輸於同齡的自己,想來這麼多年留在宛城,夾在秦國朝堂和老氏族之間的煎熬滋味也是必不好受吧。

“秦公至,肅靜!”

北位階下的宦人高聲提醒了一句,原先有一些竊竊私語之聲的秦庭也是立即肅靜了下來。

林玧琰到來,簡單行禮之後便是立即進入了此番朝議的主題,商論秦庭日後的朝制。

就此,衆多朝臣也是各抒己見。

“新朝政理當是遵循大致的舊禮,畢竟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焉能夠說不要就全不要了!”

“先君在世勞心勞力,然舊朝制已經是難以適用如今秦國的廣闊疆域。”說話的乃是江夏守馮簡,安公的朝堂最大變革便是在此人的建言中而變革的。

故而馮簡亦是對林玧琰拱手道:“君上,新朝政理當是【各司其職】。”

作爲舊時四上卿的司寇沈案掃了一眼這鄭人馮簡,雖然也沒有流露出來厭惡的意思,但明顯是針對道:“臣亦是建言新朝制理當是加強對地方郡所的約束!”

這也是實情,秦國地方郡治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一些,簡直是到了毫無約束的境界,如今不過十年還好,若是讓這些封疆大吏在地方坐大的話,無異於割據之諸侯!

那韓趙魏三家不就是如此麼!

眼見着這些朝堂權勢皆是爭論不休,如此片刻之後,林玧琰方纔是擺了擺手當即是看向了國相韓悝,道:“韓卿在孤秦國變法十年,涉及朝堂新政,韓卿不可無建言。”

韓悝也是站出來總結式的回道:“秦庭人才濟濟,所論之言皆是已經覆蓋臣心中所想,臣便是爲君上總歸一番,即明確職權,各司其職,分權制衡,相互約束,至於職位如何劃分,方纔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韓卿所言甚得孤心意!”林玧琰也是稱讚韓悝道,旋即也是令人擡出來一箱,道:“新政草案,孤已經是和東宮士卿商議出來了,諸卿閱覽之後再作商議!”

“這……”如此出言,秦庭之上的這些【老臣】不免是驚駭萬分,原本還想着趁着新政未定之前,爭搶一番的,但是誰曾料到,東宮那些士卿居然是先衆人提前作出了決斷,這可如何是好。

即便是知曉東宮那些士卿乃是潛邸之臣,但如此把攏新朝政策劃大權,就未免是有一些……過了!

有一些陰謀論的士卿大夫甚至是懷疑東宮的那些士卿已經是將中原的職位瓜分完畢,甚至是許出來一些架空的職位虛設留給了自己。

於是看向了張祿、弦高和公孫揮等一衆東宮士卿的目光如同一柄柄銳利的刀子,刺的生疼。

“就是雞蛋裡挑骨頭,恐怕都是要否了這份東宮草案!”

大多數秦庭士卿大夫當即是心中如此決斷道。

韓悝與明子夫對此雖然也是皺起眉頭,但地位已經是達到了這二人的境地,無論新朝政如何變,對二人的影響並非是很大,但終歸是十分關心日後秦庭的走向,便是攤開了已經是分發到了手中的新政草案。

一目掃去,僅僅是看了一眼,韓悝已經是確定先前自己總結的明確職權,各司其職,分權制衡,相互約束等等皆是在這份草案之中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至關重要的是,這份草案之中只是議論的官職對應的權位,卻並不似朝堂原先大多數人想的那般已經是被東宮士卿提前瓜分重要官位,如此一來,其他士卿對此草案的抗拒無疑是小了很多。

帶着中肯的態度去看這份東宮職權草案,便是覺得其中的了不得了,最讓人震撼的一處,乃是這份草案之中提出來的【國與家權分離】的觀點。

即如今的秦庭分爲政朝和內朝。

政朝顧名思義,倒是沒有什麼,但是這內朝的設立即是將一國君主的家事獨立於朝政之外,避開了先前家政混亂的局面,只是因爲此行實在是過於超前,一時之間也是讓人難以適應。

衆人皆是能攻看得出來,不比政朝,內朝自成體系,無疑是東宮士卿爲了自己而鋪設的進身之階,且是比政朝臣卿更常接觸到國君,得到的升遷機會無疑是大了不少。

這政朝的職權無疑是大過內朝不少,但讓人注意到的是,並非是內朝的官員就是不能夠升遷到政朝,相反還是因爲得到君上的接觸機會多,內朝官員的升遷可能性遠比其他人大。

但大多數人還是將目光看向了政朝,條條大路通秦庭,內朝無疑是最大的捷徑,然而其他路依舊是可以行得通。

歸根究底,內朝官員不過是秦公的家臣罷了,而秦庭即政朝,是整個秦國的權柄聚集之地,方纔是有才賢士施展抱負、大展拳腳的舞臺!

細細看了一眼這份東宮草案的核心內容,明子夫也是擡起頭來,因爲他已經是注意到了前面恩師後輩的顫顫巍巍,且是低低的喃喃聲:“後生可畏啊……”

明子夫知曉恩師說的乃是張祿、公孫揮這些草擬東宮草案的名義之臣,事實上如今秦庭之上的大多臣卿皆是認爲這份草案的確是出自東宮臣卿的手中。

明子夫的目光落到了東宮首席幕僚張祿的身上,此人用了不過三四年的潛邸之臣時間便是走到了多數人幾乎是窮極一生都不可能走到的位置,足以見到其才能。

只是……明子夫的目光穩穩地落在了張祿的身上,心中暗自道:“只不過……張祿等人之才能恐怕也是不足以想出來這等驚世駭俗、慎密無錯的新朝制,那麼……會是誰呢?”

明子夫終是挪移了視線,最終是落在了穩坐君位的君上林玧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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