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不行!我還得還得回去幫我娘把掛麪晾上,她這兩天老寒腿犯了,擡不起胳膊呢。”猛然看見東屋忽然出現了一堆女人,高越一拍腦袋轉身又跑了出去。
周里正是閔家大姑姑原來的夫家,他家敗落不管是好是壞都能讓這幾個女人扯上半天的閒話,高越知道不管是秀才哥還是秀才娘子,其實都不是多話的人,自然也就最討厭嘴巴大的,否者六嬸子早就能進作坊了。
因此這小子眼珠子一轉,屋都沒進,跑的比來時還快:“秀才哥,待會兒我再過來啊……”
想聽的沒聽到,見閔青蘭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是沒了閒聊的心情,纔在東屋坐了沒一會兒的女人們先後告辭,扭搭扭搭地出了閔家的院子,一轉身又都奔了高家。
既然消息是高仲武帶回來的,還是去高家聽聽熱鬧更好。
送走了嘰嘰喳喳的鄰居們,蘇夏至關了院門,回身直奔了正屋。
端坐在窗前的閔嵐笙正眼睛望着窗戶出神,手掌撂在一本書上,白皙好看的手指輕輕地在書的頂端摩挲着。
聽見門板開合的聲音,他扭過頭來,見進來的是蘇夏至便張嘴微微一笑,眼神溫柔:“陪我坐一坐。”說着,他起身搬過一把椅子來放到了書案前。
蘇夏至走過去斂衣坐下,這纔看見秀才方纔看的竟是一本黃曆。
“真沒想到啊,前幾天還在村子裡幫着官府收賦稅的周里正竟被官府抓了。”
閔嵐笙把黃曆往書案邊上一推,把手裡端着的茶杯和茶壺放在書案書案上才坐了下來。
倒了一杯茶舉着到了娘子的脣邊,他笑模笑樣的說道:“喝一口,這茶葉很香,我從隔壁那傢伙那裡翻出來的。”
想到平日裡風光霽月的秀才竟不知在何時做起了小偷小摸的行當,蘇夏至撲哧一笑,藉着秀才的手抿了一口茶水,她眼睛一亮:“呀!這茶是很南邊的!”
回手,就在娘子才喝過的茶杯邊閔嵐笙慢悠悠的飲了一口,喝茶的時候,他擡着眼,勾人的望着她……
看得蘇夏至小心肝亂跳,小臉發熱。
“你怎麼這麼高興?”成親一年,人前人後的相公是兩個模樣,蘇夏至早就能從他眼神的細微變化裡感覺到他心裡的變化。
“娘子好見識啊!”閔嵐笙把茶杯放到蘇夏至的手中,就勢一側頭把腦袋枕在了她的肩上小聲說道:“這茶是宮裡的貢茶,咱們這裡可是花多少銀子都買不到的。”
他只說茶卻不回答娘子的問話,可見又是不想說這個問題。因此蘇夏至也不追問,用手推了推他的腦袋說道:“好好坐着,一會兒你姐姐就得來找你。”
幾乎是她的話還未說完,房門就被敲響,閔青蘭在外面叫道:“嵐笙。”
“你這個嘴!”在起身前,秀才搶着在娘子的小嘴兒上啾了一口,然後才懶洋洋的起了身開了門,抱着孩子的閔青蘭快步走了進來:“怎麼回事?”
“嗯?”閔嵐笙挑着秀氣的眉,狐疑的看着姐姐。
“你別裝傻,我是說存孝……”叫慣了的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閔青蘭自己把自己說楞了。
她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周存孝家是怎麼回事?”
“我亦不知。”閔嵐笙瞪着一雙茫然的眼睛看着姐姐,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問的莫名其妙。
“小四兒不是過來了?沒和你說什麼?”閔青蘭仍舊狐疑地望着他,從那天在大道上見到了官兵,她就隱隱約約的這些人是衝着周里正家去的。
如今高越的一句話已經坐實了自己的猜測,閔青蘭又影影焯焯的覺得這事兒和自己的弟弟脫不了干係,也說不上爲什麼,她就是有這種想法。
“他都沒進屋就跑回去了,我還等着他把話說完呢。”閔嵐笙面上還是平淡無波的表情,讓人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哦。”見實在問不出東西來,閔青蘭原地轉了身,心事重重的往回走,一轉臉的功夫就看到了擺在案頭的那本黃曆,閔青蘭腦中有東西一閃而過!
“這是今年的新黃曆?”她走過去俯身在黃曆的封面上看得仔細。
“是啊,就是周里正前幾天過來賣的。”蘇夏至拿起那本黃曆隨意的翻着,眼睛卻盯着大姑子看。覺着她此時的神情有些奇怪。
“原來是這樣……”她咬着脣,望着弟弟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抱着孩子往門口走去。
“姐姐。”閔嵐笙突然開口叫住了她,用一種非常鄭重其事的語氣說道:“不管周家如何,都是周家的事,你現在和周家已經沒了一點聯繫,這點,姐姐一定要牢牢的記住!”
閔青蘭默默地點頭,一語不發地抱着孩子回了東屋。
秀才跟在姐姐的身後關了屋門,又走到書案前坐了下來。纔要端起那杯茶,就見娘子側着臉瞪着眼睛紋絲不動的瞅着自己,秀才委屈的說道:“我真不知道!”
蘇夏至見他一句實話都沒有,起身就往屋裡走,剛吃完飯,她有點犯困,想進屋去躺躺。
閔嵐笙馬上也起身跟着她進了屋,見娘子才坐在炕邊上踢了鞋子,他馬上躬身伸胳膊把炕裡邊碼着的枕頭拖了過來,在一頭擺好。
蘇夏至扭身上炕,才躺下,秀才就狗皮膏藥似的貼在了她的身上。
她閉着眼說道:“你要是不知道就見鬼了……”
“呵呵……呵呵……”身後的閔嵐笙也不回話只得意的輕笑,攬着娘子的腰又往自己的懷裡用力一收,讓兩個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不過蘇夏至對周里正家裡的事倒是並不感興趣,所以相公愛說不說,她屁大會功夫就靠着他的懷裡睡去……
……
一家人吃了晚飯,閔青蘭想幫着弟媳婦刷鍋洗碗,總覺得自己在孃家白吃白喝的不幹活,不硬氣。
她覺得自己得把弟妹哄好,以後纔能有踏實的日子過。
不過蘇夏至卻把她直接從廚房轟了出去:“你回去看着你的兩個閨女去吧,別在這兒圍着我轉了,就算你不幫着洗碗,咱家也不多你們娘幾個的飯碗……”
人家這話說的要多直白有多直白,讓小肚雞腸的閔青蘭聽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心裡還是暖呼呼的。
“那我回去給樂樂洗個澡,正好後院的鍋裡還有熱水。”她說着話徑自回了東屋。
“哎,我該走了啊。”一聲幽怨的好聽的男聲忽然地從蘇夏至身後響起,她猛然回頭,就看見姜溫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
“好走,不送!”這妖孽來家裡攪和的時間不短,蘇夏至已經習慣了他神出鬼沒的存在,乍一聽說他要走,心裡還挺不是滋味。
“夏夏啊,你是木頭嗎?我對你的心……”
“停停停!”蘇夏至瞅着做出一派痛苦表情的他就想笑!
聽着他牙磣無別的話不打磕巴的吐露出來,蘇夏至忙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首先呢,夏夏是我家秀才才能叫的,你得叫我姐姐!”
“再者,姐姐成親了,你這個有戀姐情節的屁孩子要是忍不住發瘋,請對你親姐姐招呼!別對着我胡說八道的,我怕我忍不住!”
“真的啊?”姜溫不見動作,身子已經飄到了蘇夏至的身前,他垂下頭逼視着她的眼睛騷包地問道:“你忍不住了?是終於看到了我比秀才的好嗎?”
“想多了公子!”蘇夏至一撇嘴,順手將讓自己很感動壓力的花美男推開,她覺得眼暈心跳啊……
“我是怕你再嘴欠,我忍不住抽死你!”她惡狠狠的說道。
wωω⊕ Tтkā n⊕ ¢Ο
“唉……”頗爲幽怨的一聲長嘆之後,姜溫開了口:“真是個狠心的人!”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兒啊?”這東西有事沒事的總想套自己的話,甚至還總是懷疑自己身份,因此蘇夏至和他說話總是加着小心。
“這邊的事兒了了,我是真該回去了。”姜溫看着她,淡淡地說道。
蘇夏至與他面對面的站着,聽他繼續說,並沒有插嘴。
“我喜歡我姐姐,你和她很像,所以我也喜歡你。”對着一個已婚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姜溫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果然是有戀姐情結的小屁孩兒!”蘇夏至笑了,她早就覺察出妖孽對自己的感情很奇怪,而且有點莫名其妙的,如今他肯這麼說,讓她心裡一陣的放鬆:“你很好,不過姐姐已經有了秀才,他又是個小心眼兒的,所以從今兒開始,你就不是我的小妾了,你自由了!高不高興?”
“哼!”姜溫緊繃着臉忍着笑說道:“你要是沒和他成親,那我一定會挖個更大坑,然後把他埋裡面!”
“……”對與這個答覆,蘇夏至很無語。
“拿着。”姜溫說完從袖子裡摸呀摸呀,終於掏出一張銀票來遞遞到她的手裡。
蘇夏至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張一千兩的面值!
她馬上警惕的問道:“沒事兒給我銀子幹嘛?”
“什麼給你的,想得倒美!”妖孽一揚頭,下巴擡得高高的說道:“我看你還有幾分經營的才幹,這一千兩算是我投在你這裡的,以後,你每年的收入都要算我一股,到年底我會派人來收的!”
“……”妖孽說話不靠譜,可做事極其穩妥,蘇夏至知道他是絕對不會貪圖自己作坊那一股的收入的,而他也不會平白的就給自己一千兩銀子,想了想,她點頭收下:“我馬上就寫個字據給你,以後按年給你分成,至於這分成有多少,到時候我算出來再說。”
姜溫輕笑着點了頭,轉身欲走,忽然又回了頭問道:“夏夏啊,你們真的沒有同類了嗎?”
“滾吧,回去問你姐姐去!她就是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的頂頭上司!”看他還是疑神疑鬼的把自己當了鬼怪,蘇夏至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等蘇夏至和閔嵐笙起牀的時候,姜溫已經離開了山下村。
此刻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中的他,膝蓋上放着一個大大的包袱,裡面罈罈罐罐的裝着一些辣蘿蔔條和辣白菜,以及幾十個醃雞蛋……都是蘇夏至親手做的……
“給你姐姐帶好,若是實在在家裡混不下了,就還回來找我們,總還不至於餓死你……”
一想到那個女子昨晚開玩笑的話,姜溫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要是沒有死秀才,我一定會下手的……”
……
進了臘月,眼瞅着春節一天天的臨近。如今已經到了臘月初八。
坐在廚房裡的小飯桌旁蘇夏至和閔青蘭正在剝蒜,準備泡臘八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高越身上帶着雪花推門就闖了進來:“嫂子,您知道嗎……”
見屋裡還坐着閔家大姑姑,他馬上閉了嘴。
“說吧,是關於周家的吧?”蘇夏至淡淡地開了口。
閔青蘭聽了這話,手裡動作沒停,依舊不緊不慢的剝着蒜。
“聽說周里正家這次是被抄了家的,罪名已經出來了,是參與了逆賊私造黃曆的事情,這是大罪,已經被全部家產充了公,而且周家上上下下無論大小都將被流放北疆!”高越看着蘇夏至說道。
‘吧嗒’,閔青蘭手裡的蒜瓣滾到了地上,她吃驚的擡頭問道:“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