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也同意敬軒的話,現下,你便與敬軒一同進宮吧,早早的告訴了皇上,早早的了結了這一樁的心願,免得夜不能寐,再讓有心人鑽了空子,做了再也彌補不了的錯事,那可就真的完了!”
沈夫人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也算是最壞的辦法,在沈尚書還在緊皺着眉頭,暗自思量的當下,沈夫人亦出聲附和,用着懇切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沈尚書,最終,沈尚書咬着牙,同意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之下,沈家父子漏液進宮,消失在這深寂的夜色之中,而沈家婆媳,現下端坐於堂中,惴惴不安的對望着,小宋氏吃力的挺着斗大的肚子,滿是急色的等待着,聽着那屋內的滴漏聲聲,沒一下,都像是無盡的一種煎熬,讓她猶如熱過之上的螞蟻,想生,卻存不到出路,只能這麼着急忙慌的不住轉悠着,直到死,也一直在原地那樣的打轉。
“你懷着孩子,本不該讓你這樣爲着家中之事操勞,奈何你小妹……唉……當真苦了你了!”十月懷胎的不易,只有做過母親的人才會知道,看着小宋氏一直心緒不寧忙不住的擰着手中的絹帕,攪得絹帕變了形狀,沈夫人輕嘆一聲着,對着小宋氏哀哀着,與之說道。
“母親說的什麼話,自嫁來沈家,有母親像親閨女一樣的疼着寵着,又夫君捧在手心一樣的愛憐着,我哪裡有什麼委屈,誰家還沒有家長裡短之間的事端,小妹的事情已經做下了,那咱們也只有幫着解決了麻煩就是,母親快別愁苦着一張臉,公公與夫君都在朝中得力,想來皇上一定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保住沈家的,畢竟太后娘娘也是沈家的人,更不用說皇后娘娘了!”
沈家現在在京中如日中天,滿門富貴,沈府一門兩個一品尚書已是罕見,更不用提,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皆來自與沈家,連鎮國將軍夫人,也是沈家的女兒,這樣鐘鳴鼎食的富貴之家,現在在內城之中獨此一份,要保,要毀,皆在皇帝的一個蹙眉之間。
小宋氏嘴上雖是那樣的勸說着自己的婆母,可心底裡卻是十分的不安,她也怕極了,若皇帝真的動怒,沈家一夜傾覆之事,心裡十分的沒底……
“也不知,輕舞怎麼樣了?有孕三次,每一次,都那樣的不容易,死了一個曦兒,好不容易有了曄兒,可這一路的折騰,現下,這個孩子,又是不得安生,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曄兒換了個地方,也不知道睡的好不好,進的香不香,乳母婆子的,萬一伺候的不好,可怎麼辦?”
輕嘆之間,沈夫人的心裡頭已經念起了輕舞,話語裡頭滿是做母親的擔憂與不捨,又想起自己待了這幾個月的曄兒,現下這鼻尖,越發的酸楚起來。
本來和和美美的一家,現下這一樁事情弄得,老夫人躺在牀上氣息不順,而霓裳更是不用說,大夫說撞着這頭可大可小,挨不捱得過,只看今晚,當真,是個多事之秋……
“等一切都好起來了,兒媳陪着母親一併的去了輕舞那兒,去瞧瞧輕舞,再瞧瞧曄兒,兩年母女,母親捨不得輕舞,輕舞又哪裡能夠捨得母親,感情的事情做不得假,母親現下只放寬了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沈夫人說起輕舞的當下,小宋氏亦是十分的想念着輕舞,那個與自己做了兩年姑嫂,後來者居上的輕舞,想起她對整個沈府中人的付出,想起她爲若光辦的那一場週歲月上的嬉皮舞蹈,小宋氏的臉上也出現了和緩的笑……
瞧着沒心沒肺的沈輕舞,卻是對整個沈府,對每一個對她好的人,都在全心全意掏心掏肺的付出,她那個妝匣之中的銀票都已經厚到塞不下,每一張都是沈輕舞那時候送來的,每一次,都笑的那樣粲然,說着,掙錢就該給家人花兒,我還要等着我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將來養我呢。
想想當真是個傻丫頭,從作爲沈輕舞的那一天起,她便對沈府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傾盡心力,自己如此,宮裡頭的沈靜嵐亦是,她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這樣的小姑子,哪裡還能找出第二個來。
回憶着從前的過往,小宋氏的臉上帶着笑,心中卻在嘆息着,想着,只怕這樣的日子,往後是再也回不去了吧,屋裡躺着的霓裳這樣決絕,醒不來,一切或許翻篇,若醒得來,往後便又是一場可以想念的血雨腥風!
私心裡,小宋氏並不待見這位突然回來的霓裳,把這好好的一個家搞的烏煙瘴氣,可這也只是私心,誰都會有偏愛的,她自然也不列外。
現下,燈火透亮着的太和殿內,沈尚書與沈敬軒的漏液覲見,讓一天都算得上過的舒心的皇帝現下堵得十分的不滿,尤其是在沈敬軒將那兩個沈輕舞以及巫術一事的事情道出之後,皇帝的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
“你……你們……”
一身玄色深衣的蘇衡伸手直指着跪在地上的一老一少,現下,滿肚子的話憋在心裡頭,倒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她什麼事情不去幹,要去幹那種下九流的勾搭,巫術,還能夠讓一個人男人全心全意把心都系在她的身上,她幾歲,她……你們兩個現在跪在我的面前,做什麼,我能怎麼做,啊,兩個昌平郡主,我怎麼辦,要不然,我殺了她們中間一個,你們看可好!”
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尚書以及沈敬軒,當真氣不打一處來,厲聲之下的他便這般賭氣的開口,話音剛落,一旁的沈敬軒便已經出聲拒絕道“皇上,母親來時說了,兩個女兒一個都能少,雖說是從前的輕舞坐下的錯事,可現在的她已經受到了懲罰,成爲霓裳後她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現在千辛萬苦的回來了,皇上,求您體諒母親的一番愛女心切,萬萬不能動了那個心思。”
“那我不動那個霓裳,我去動輕舞去,我把輕舞砍了可好,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不動動腦子,自古死在這巫蠱之數上的人有多少,你們旁的不去招攬,卻偏偏招攬那種禍害人的玩意兒,現在,兩個女兒你們還都要,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完美的事情,做夢呢你們!”
在沈敬軒的話音落下之後,蘇衡便厲聲的叱責着跪在地上的沈敬軒,毫不客氣着“感情你這是把這燙手的山芋直接踢到了我的手裡了,合着是等着朕來給你們收拾這爛攤子呢,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夠奸詐的,和朕在這兒耍心眼呢!”
忽而話鋒一轉,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的,在那兒直對着沈敬軒瞪着眼,沈敬軒現下,也只能陪着笑的與之道“微臣等現下實在是沒了辦法,所以,還請皇上,幫着我們出出主意,霓裳雖有錯,可到底罪不至死,一旦鬧開了,那可是滿門覆滅,這個罪,我們着實的冤枉!”
滿門風光的背後,便預示着有無數雙眼睛在一直的盯着你,看着你,想要把你打垮,除之而後快,皇帝是他們的依靠,現下,唯有皇帝才能夠幫助他們,幫着他們解除困境,除了向皇帝坦白一切外,他想不出任何的辦法。
“還請皇上看在靜嵐的份上,只當救救我們沈府滿門吧!”在皇帝凝神猶豫着的當下,沈尚書抱拳,懇求着。
蘇衡長嘆一聲,負手而立,望着燈罩之中尚在跳動着的燈火,最終開口道“連夜派人把霓裳送到水月庵中清修,修身養性,銷聲匿跡個幾年,朕會尋個大夫給她的臉上點兩顆痣,或者添一小塊瘢痕,等一切都過去了,朕會親自再爲她尋個好人家,顧靖風那兒是不能夠了,他對現在的輕舞是什麼樣的心思,你們都是看的透透的,讓霓裳想開一些,在尋個好人家,幸福不會晚的!”
蘇衡心中清楚的知道,這兩個沈輕舞,現下是一個都不能動的,動了顧靖風身邊的那位,顧靖風就是拿劍指着他的鼻子的心都會有,動了府裡頭的那個,沈府上下一家都不會甘願,他這個皇帝,當真像是個受着夾板氣的小媳婦兒,這樣的法子已經是最好的法子,雖然會委屈了現在的霓裳,可好歹不傷人性命,還能夠保全了沈府滿門,地上跪着的父子二人面面相覷之間,只以眼神示意着決定啓用皇帝的安排,把霓裳送到寺廟去清修。
“臣等多謝皇上安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父子兩一個眼神示意過後衝着皇帝齊聲叩首道。
“你們總給我搞出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來,用不着萬歲,百歲我活着都艱難!”蘇衡負氣,看着地上兩個狼狽爲奸的父子,一個橫眼掃過,厲聲道。而那地上跪着的父子二人現下只陪着笑,喘着一口氣長氣着……
當夜,從宮中回來的父子二人,帶着皇上所說的旨意,讓人幫着霓裳收拾了細軟,又配了老媽婆子大夫的就這麼塞滿了兩三輛的馬車,饒是沈夫人現下在不甘願,也只能聽從安排,看着父子再一次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