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氣,腳尖踩住了那柄長刀,用力將其踢起隨後一把抓住了刀柄,長刀提起之時,顧靖風毫不猶豫的朝着自己的下身用着全力插去……
“砰……砰……”
兩枚飛刀打在了顧靖風提起的長刀之上,顧靖風的虎口被震得生疼,單手拿刀又要抱着孩子的他抵擋不及,刀應聲落地。
“斷子絕孫的事情,嫂子還是冷靜些……”溫夙斂聲,對着面色陰沉的沈輕舞淡淡道。
“他這輩子只配斷子絕孫,我叫沈輕舞,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沒有一個名字叫嫂子!”
沈輕舞對於顧靖風現下是否自宮根本不關心,斜睨了眼對着一旁的溫夙開口,隨後再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
一天的時間,沈輕舞小產綁了外室在城門樓子處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尤其海棠還在那裡光天化日之下讓乞丐輪了活生生上演了一場春公宴,更是成了滿京城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一樁笑料。
這些人中有的只覺得解氣,認爲海棠這樣的就該如此對待,而有的卻也是在看着笑話,沈輕舞的笑話……
沈輕舞跟隨着母親兄長一併回到了沈府,顧靖風抱着逝去的孩子,跪在將軍府內,久久不願起身!
翠薇閣原先是沈輕舞出嫁時所住的地方,自出嫁後,這裡一直閒置着,有專人負責打掃,從未落下一點灰塵,沈輕舞跟着母親兄長回來時,裡頭早有人出來相迎,迎接的是自己的嫂嫂宋雅儀,從三品太僕寺卿宋家的庶女,兄長如今的繼室。
兄長沈敬軒二十一歲時成親,娶得是宋家的長房嫡女,宋雅瑩,只是天不假年,前任妻子在成親五年後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卻不想在生產那一日,因爲胎位不正而難產,一屍兩命。
兄長爲其守孝三年後,由着母親做主娶了宋家二房的庶女,宋雅儀,婚後多年膝下單薄,只生有一個女兒,沈敬軒又不好女色,帶過來的陪嫁通房,他至今未納一個,到了現在,宋雅儀的腹中才有了第二個孩子。
宋雅儀長相周正,說不上驚豔,卻是十分耐看的那種,眉清目秀,自有一種江南水鄉的婉約在其中。
素心回來傳話時,她原本也在場,聞言沈輕舞讓那海棠害的小產的事情後,她亦是驚詫不已。
這段日子顧將軍帶回新歡一事在整個內城之中鬧得沸沸揚揚,好不容易在上次二人遇刺之後據說夫妻恩愛也消停了好些日子,竟然出現這樣的事情,亦是讓她覺得十分悲涼。
可能都是做了母親的人,都有着同病相憐之感,宋雅儀在婆婆與相公出門之後,便吩咐了家中人將沈輕舞從前的住所打掃乾淨,又準備了乾淨的褥子,婆子僕婢盡數的備齊,算得上用心。
“難爲嫂嫂懷着身孕還要爲輕舞打點,多謝嫂嫂。”沈輕舞亦看出來這裡的窗明几淨,知道是誰的功勞,對着身旁帶着一分哀傷的宋雅儀揚脣一笑,算是感謝。
“一家人別說兩家話,缺什麼少什麼,你只讓身邊的人來告訴我就是,這裡本就是你的家,客氣什麼,相公總與我說,小妹是他從小一手帶大的,我雖比不得相公與你的情誼,可愛屋及烏,我總會像相公對你那樣,愛護你,絕不讓人欺負了你。”
帶着心疼與憐憫,宋雅儀微微一笑,對着沈輕舞迴應道,沈輕舞點了點頭,算作感謝,隨後進了屋,躺在了身下的櫸木攢石榴花圍拔步牀上,知道沈輕舞怕熱,宋氏讓人在屋裡屋外都放置了冰塊,用來消暑納涼,牀榻上擺置了一牀桑蠶絲的薄被,回來後,喝了一盞藥的沈輕舞,沒多會便迷迷糊糊的睡去。
夢裡,她的孩子尚在,她還如從前一般,撫着斗大的肚子,等待期盼着她的降臨……
沈輕舞自回沈府之後,終日躺在翠薇閣的牀上坐着小月,而外頭的世界卻早已風起雲涌。
七天的時間,刑部與大理寺的人暗中秘密進行的一切,在整個京城大肆的搜捕大漠餘黨,將京城之中大漠黨徒放置的眼線暗哨,盡數的緝拿歸案,似蜘蛛網一般千絲萬縷的崗哨暗線,此刻,斬殺的斬殺,生擒的生擒,活着的便是在大理寺的暗牢之中,不見天日。
而大漠那裡在拿到顧靖風手中的部兵圖,以及在聽到顧靖風因爲海棠而沒了一個孩子之後,對這份部兵圖深信不疑,尤其是在經過仔細的勘察之後,決定,重整旗鼓,踏破大周山河!
顧靖風后院着火,正好給了尉遲吾可乘之機,大漠將士嚴正以待,整裝待發。
劍拔弩張的氣勢一觸即發!
而被吊在城門樓子那兒的海棠滿身破敗,身上因爲日曬,早已蛻皮變紅髮黑,脫水斷食讓她早已沒了神志,脣瓣起皮乾裂爆皮,滿身傷痕,再沒了往日裡的萬千風情,此時此刻的她,像極了一個乾屍。
風吹日曬,看熱鬧的人不再在這兒駐足圍觀,連帶着乞丐都不願再來玩弄這個女人,沈府的家丁尚在這裡一直看守着,直等到她死去的那一日。
二十日清早,躺在牀榻上剛剛用完小半碗米粥湯的沈輕舞看到了現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人,站在自己的牀榻邊,一旁跟隨的有自己的父親,亦有帝后二人。
皇帝微服親臨,又是帶着姐姐,不用想也知道,是爲了誰來說項。這幾日,沈輕舞終日夢魘,睡夢之中皆是那孩子閉目睡在襁褓之中的模樣,整個人越發的消瘦,像是個紙片人一般。
“小妹……”最先受不住的便是長姐沈嵐靜,看着沈輕舞形同枯槁的模樣,沈靜嵐挺着大肚,一下便囔了鼻子,滿滿的傷心與心疼。
“表兄,若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妹子,就請你現在帶了這個不該出現的人離開,以後,你還是我的表兄,我的姐夫,要不然,你別怪我翻臉無情!”沈輕舞冷着一張臉,看都不想看站在一旁面無表情至進來後便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只一聲表兄,對着一旁的錦衣華服滿身帝王之氣的皇帝說道。
“輕舞……不得無禮……”
沈父雖心疼女兒此刻的模樣,可君王在前,他到底還是開腔唬了沈輕舞一眼,冷聲着。
沈輕舞不以爲然,轉而把身子轉向了內側,只以背對着衆人,告訴自己眼不見爲淨。“再有半刻,我便會帶軍出征,這次,我會把尉遲吾的人頭割下來,祭奠我們孩子的亡魂,若我戰死,將軍府中的一切,都交由你來保管,你可改嫁!”
“那就祝將軍,死在戰場,馬革裹屍!”
沙啞的嗓音伴着歉疚,在沈輕舞轉身背對着他的那一刻,說出。沈輕舞清瘦的模樣,讓他不禁的心疼,可到最後,他能說的話,也只有這麼多。而得到的迴應,卻也是狠厲的!
“輕舞……”沈靜嵐坐在了牀榻邊,伸手小小的推了推沈輕舞,想讓她不要說這麼狠決的話,沈輕舞卻只閉着眼,耳充不聞。
“皇上已經與我說了關於海棠的一切,這一場意外,你們兩個都是受害者,這個孩子是你們兩個人的,神將軍心中想來也是十分的愧疚,輕舞,再怎麼樣,也在他出徵前,說句好話給他聽聽吧,別這樣。”
長嘆着一聲,沈靜嵐斂着雙眉,對着沈輕舞勸慰着,話音剛落,沈輕舞未曾轉身,只快速的對着自己的姐姐問道。
“若現在,皇上讓姐姐把腹中孩子打下來,迷惑了仇敵,再讓姐姐與皇上嚮往日裡那樣恩愛,毫無嫌棄,姐姐可願意?”
一個疑問,難住了沈靜嵐,讓她如鯁在喉,設身處地,她能否原諒身邊的帝王,這個……
她無法回答!
而沈輕舞在姐姐沉聲不再說話的時候,繼續道“我並沒有冒犯姐姐的意思,也沒有質疑皇上的決定,國家國家,有國纔有家,這個無可厚非,可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我要我的孩子健康的活着。
他身爲一個男人,不能保護家小,光會帶兵打仗,對我而言,有什麼用,他是個將軍,那就做他一輩子的將軍,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不就是他所希望的,是最好的結局,我自私狹隘,不需要這樣的男人,污爛我的眼,現如今你們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馬上就是勝利的曙光,人人都在開心雀躍的時候,我只需要記得,我的孩子,莫名的死去。
是因爲你們想讓那些人認爲,一個男人爲了美色,拋妻棄子,寵妾滅妻,犧牲品,只是我的孩子,我沒那麼偉大,還要來寬慰你們的心,所以,在我還能夠控制自己的脾氣以前,請你們離開,不然,我發起瘋來,舉了刀,我見誰就砍!”
“始作俑者不僅僅只是海棠一個,海棠是顆棋子,可你們這些觀局之人,在最初想要引大漠之人入局的時候,可曾想過,將軍府中有個母親,正期待着她孩子的降臨?”
“可曾想過,這樣最壞的打算,若有過,那麼你們一個一個都是兇手!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假慈悲……”
這個世界,哪裡存在那麼多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