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碼唱到一半,不說旁人,就是連皇帝現下都已經變了臉色,沈尚書,沈敬軒,顧靖風,知曉底細的一干人等,皆是冰冷着一張臉,看着那戲臺子上還在不住高歌着的伶人。
在蘇衡伸手只命李全前去把人拿住的當下,戲臺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倩麗的身影,現下,一身銀白底色翠紋織錦長裙的霓裳,滿身的傷痕,鮮血將身上的衣衫染透,就這麼,煞白着一張臉,由着一身黑衣,將自己包裹的緊緊的像個老嫗一樣的洛漓出現在了前頭的戲臺子上。
面目全非的洛漓,整張臉佈滿着如蜘蛛網一般斑駁醜陋的疤痕,一個眼眶之中,是空的,只餘下了半張臉還算完整,連她的手亦是,想來,應該是那一日,霓裳點燃火藥後,將她炸飛時所致,雖沒死,可落了終生殘疾。
“今兒個的這齣戲,大家應該看的很是歡喜吧,我還帶了一出好戲來,瞧瞧,大變活人,這兒有一個沈輕舞,那兒還有一個,就好像那戲文裡說的一樣,他們是同一個人,卻又不是,她們是用了妖術的。”
在身後的一衆大臣內命婦們對着戲臺之上的霓裳與顧靖風身旁大着肚子的沈輕舞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當下,洛漓伸手直指着沈輕舞與衆人說話着,聲音高昂,讓底下的人直接捂住了嘴。
一番話,讓早前已經傳的繪聲繪色的故事,印證成了現實,而臺下,宋至手中的羽林軍,顧靖風手上的影衛,已經在高處架好了弓弩,準備把那兒還在不住說着話的洛漓射死。
顯然,洛漓能夠來到這兒,自然也早已經不畏生死,在底下的一衆人搭弓射箭着的當下,洛漓只無畏無懼道“你們廢那麼大的勁的做什麼,這底下,後頭的整個長廊,放戲服的屋子裡,滿箱子都是我所帶來的火藥,我就沒想過要活着出去,你們只再等一等,在等一等,馬上你們都會和我一起死的。”
“死,有的時候,並不可怕,反而是一種解脫,你說,是與不是!”
洛漓手中的匕首自霓裳尚完整着的脖頸之間劃過,刀尖在她皙白的皮膚之上割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凝結成一個一個的血珠,從霓裳的脖頸之間滑落,浸溼了現下的衣衫,當初,霓裳,就是這麼告訴她的,死並不可怕。
她吞了霓裳給的毒藥,看着她點燃了火藥,看着自己的父親被炸成了兩截,隨後,大火吞噬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救出的,只知道,醒來後,半邊臉廢了,一隻眼睛沒了,連帶着一隻手的手掌都被炸飛了!
這些,都是手上的這個女人賦予的,思量之間,恨得不能自己的洛漓,一刀,割在了霓裳的臉上!
“你的這張臉,我用了多少的心思,廢了多少的人力物力,纔到了今時今日的模樣,可原來,你一直都是利用我,欺騙我,你還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幅鬼樣子,我到底是該叫你霓裳,還是該叫你沈輕舞,你和顧靖風身邊站着的賤人一樣,都是陰險狡詐之徒!
她讓顧靖風埋了火藥,讓我族人覆滅,你,則枉費了我對你全部的信任,還來殘害我!賤人!”
一句賤人出口之後,洛漓那遍佈着疤痕的手,揚起,快速的一記,便又是一刀,劃開了霓裳臉上的皮肉,血自臉頰之上流下,無比血腥,早有膽小的,躲在了自己夫君的身後,而沈夫人原想驚呼大叫的聲音,讓沈尚書整個的給捂住,把所有的話音只掩在了手下,除了已經落下的淚,沈夫人喚不出旁的聲音來。
“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吃乾飯的,還不給朕把那個不知所謂的瘋婦射死了,留着她做什麼,怎麼着,看戲很好看是不是!”
蘇衡現下,緊咬着牙根,眉目冷肅着,讓人放箭,把洛漓直接射死,在他話音落下的當口,洛漓那兒便只勾起嘴角冷笑着“早聽說大周皇帝無情,今兒個算是見識了,用不着你來動手,你且在等等,一會兒,我們便一併的下地獄,我爹可在黃泉路上一直的在等着你們呢,顧靖風,沈輕舞,一個一個的,我們把帳都算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就你那慫樣子,還配我們和你一起去死,人不人鬼不鬼,到了黃泉路上,你爹都未必認得你,你如今旁的沒有,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你當我們的腦袋都和你一樣,是榆木做的,裡頭裝的不是腦漿,只是個木頭,你果然是覺得,把你親爹從地下三尺挖出來鞭屍都覺得不夠,還希望怎麼做,把你餘下的那些族人,一個一個的凌遲,還是如何?
先炸水月庵,又弄了那麼一個不上臺面的老潑婦來攪局,再來就是你,唱的戲,一出一出,你手裡扣着的女子名喚霓裳,是我在水月庵中遇到的一位姑娘,因她與我長得太像,又無父無母,我才把她帶回來的,你倒是挺會糊弄我們的,一整個戲班子,你們進來,我這兒的護院眼睛是瞎的,養的狗鼻子是捂住的,連點火藥味兒難道都聞不出來,你自己要尋死,就別把旁人拉下了水!”
洛漓的臉上充滿着猙獰歡暢的笑,遍佈與滿臉的疤痕在她現下咧嘴笑開的瞬間,沈輕舞在那兒出聲與之反駁着,隨後,不過輕輕的擊掌着的兩下,便有護衛直接當着衆人的面,端着兩箱放滿了火藥已經被折碎的硝石炭屑就這麼傾倒在了洛漓的面前。
“你當尚書府的人都是吃乾飯的,早在這戲碼不對盤的當下,就有人已經到了後頭,把你帶來的人,帶來的火藥一併清理了,你現下,除了這手上的一把匕首,能夠把自己捅死外,想把我們都炸了去給你爹送終,只怕是不行了,你省省吧,若是聽話,我留你一個全屍!”
有這麼多和洛漓饒舌的功夫,顧靖風手下的人除卻那些個打着弓弩的,其他人早就解決的乾淨,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只讓人這麼幹看着坐在屋中,那就沒有常勝將軍這個名號。
“你!狡詐的女人!”
洛漓看着那些掰碎了的火藥,現下,滿口的銀牙恨不能生生的咬出血來,而也在她氣的手抖的當下,顧靖風手中的一枚銀刀,在最快速的直接飛出,精準無誤的打射進了洛漓的手腕之處,將她手中的匕首打落的當下,更是將洛漓的手,直接釘死在了地上,隨後,宋至一個飛身,越上高臺,把霓裳從洛漓的手下救出。
最快的時間,在洛漓的面前,那一個一個跟着她所前來報復的親衛,一具一具的屍體,就這麼橫躺在洛漓的面前,皆沒了生機,幾十人的命,就這麼沒了。
而她現下,就像是一灘爛泥,跌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別說是爲親爹報仇,便是想自我了斷了,也構不成。
“沈輕舞,你們當真夠狠毒,可你和霓裳兩個人,亂用巫術,已經犯了大周大忌,你們沈家,顧家,權傾一時,我就不相信,在你們身後趨炎附勢着你們的人中,就沒有一個指望着你們從高位跌下的,沈輕舞,霓裳,顧靖風,我詛咒你們,我會帶着我的恨,詛咒你們一輩子!”
洛漓咬着牙,臉上盡是悽悽哀哀的模樣與說不出的可憐之色,沈輕舞聽着她的話,嘴角不自主的上揚。
“若詛咒能夠有用,就像你說的,後頭的那些,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只怕早就把我們咒死了,什麼巫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沈輕舞,她叫霓裳,我們是兩個人,這世上沒有你說的那些邪乎的事,沈家,顧家清清白白,誰膽敢污衊了沈家與顧家,只管試試,試試看,我們會不會與他拼個魚死網破!”
挺着現下隆起的腹,沈輕舞深吸了一口氣,自上而下,睥睨衆人,當初,蘇衡,父兄一起瞞下的事情,現下,因爲洛漓,而示於衆人之前,不說,也知道,有心人已經在底下打算利用這件事情躍躍欲試的故弄玄虛起來。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可現在,在那些人找不到實質證據之前,沈輕舞只能咬死了,一切都是洛漓胡編亂造的。
一場鬧劇結局於洛漓讓宋至的人把她拖下而結束,而沈夫人恨不得虛軟的腳步,總算在將霓裳救回之後,有了一點點的力氣,沈敬軒接過了霓裳將她抱到後院之中,命了府內的大夫來爲其療傷。
好好的一場週歲宴,現下,便是全攪了,帝后在宋至的保護下,離開了沈尚書府,而餘下的一衆官員命婦,則在皇帝離開之後,一一散去,就在他們散去的當下,顧靖風帶着人,把沈尚書府上下內外都蒐羅了一遍,除卻這戲臺底下藏着的一衆火藥,連帶着假山後頭,甚至是柴房內,都尋出了大批量的火藥,足矣把整個尚書府炸飛。
“不是說那些火藥都讓你搜出來了嗎,怎麼這兒還會有那麼多?”沈輕舞望着那些讓她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的火藥,只瞪大了眼珠子道,剛纔顧靖風掐着自己的手腕給自己做暗示,現下,看着這一通的火藥,沈輕舞一腦門子的冷汗。
“洛漓一個黃毛丫頭,只消把府裡頭現成的的火藥掰碎了放在了她面前,她就覺得自己事敗了,我只有那麼一點點的功夫,哪裡就那麼快能夠把所有的東西都找出來,所謂兵不厭詐,這一點,你都不清楚!”
顧靖風伸手在沈輕舞的腦門上輕點了一下之後,滿是得意的開了口,沈輕舞聽後,只點了嗲頭,感嘆於顧靖風的奸詐,卻也不得不說,洛漓姑娘碰上這麼一個男人,事兒還沒辦成就折了,當真太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