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無邪的背影越來越遠,而習芒早便消失在演武臺上,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東池漓嘆了口氣,旋即足尖一踏,極行訣一步踏出,幾個踮腳,揚起淺淺的沙花,就已經站在了無邪的面前。
此時,無邪的臉上都被淚水打溼,看得出來,已經擦拭過很多次了,但淚水接連不斷地滑下,又怎麼能夠擦拭得乾淨?
東池漓嘆了口氣,握住無邪的手:“你要去哪兒?”
無邪停了自個兒的嗚咽,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忐忑難受道:“媽,你會怪我嗎?”
東池漓一愣,將無邪摟在懷中,輕聲道:“我怪你什麼?”
懷中靜寂許久,片刻後纔有聲音。
“習芒叔叔不是你的嗎?”
東池漓失笑了起來:“誰這麼告訴你的?又是誰給你的錯覺?鳥人他不屬於任何人,他只屬於他自己。如果身爲祖青雀,連自由都不能得到,那他和鹹魚有什麼差別?”
無邪道:“可他是這麼說的。”
東池漓皺眉:“怎麼說?”
無邪雙手抓緊了東池漓的手臂,咬牙道:“他說,他屬於你,這一輩子,心裡不會住進第二個人,讓我不要白費心機。他知道鴉煞爲什麼會來平南城,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鴉煞犯下那麼多大錯後,依然留下。他說,就算我和鴉煞果真成爲了夫妻,他也不會動搖心意。”
無邪的話裡盡是心酸。
東池漓只好揉着她的後腦勺,安慰道:“不怪你,我不會怪你的。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只是你的行爲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都需要你自己去承擔。你喜歡他也罷,討厭他也罷,將來或如願,或失心,那都是你的命。如果你還想繼續在那條路上走下去,你就知道,你要承擔的很多。畢竟……你的對手是我。”
“我一點也不想你當我的對手,就算是月姨也好,世間的任何一個女子都好,可爲什麼偏偏是你?”
“誰知道呢?”東池漓苦笑,“難道真的是,我對習芒造成的傷害,全都要由你來償還麼?我私心是不願你踏上這條路的,能回頭便回頭,但我不會勸你。”
“你不用勸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他能夠一往無前地追隨着你,我未必不能。”無邪咬牙,深吸了一口氣道,“但是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鴉煞的身軀也被毀了,如今離開平南城不知去向。我想去找他,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樣的蠢事,將他人拉入自己的泥沼了。另外,我也想出去靜靜,一段時間後,等我想開了,我自然會回來的。”
東池漓沉默了一會兒,只能摟緊了無邪,許久許久以後,才道一聲:“好。”
無邪輕輕掙脫了東池漓的懷抱,對東池漓強顏歡笑地咧嘴道:“媽,告訴爸和無常哥哥,不用擔心我的。”
“好,去吧。”東池漓點了點頭。
無邪吸了吸鼻子,將背後的兜帽往頭上一罩,後退了幾步後,猛地轉身,朝平南城的南部掠了出去。此行的方向,是隆州。
無邪的童年是在隆州垢都。
元啓之變,無邪那段日子,過得很開心很開心,只是那次在清潭縣廢墟分離後,無常說無邪就很少笑過了。
東池漓覺得無邪會在找到鴉煞後,回到重建後的垢都,靜呆幾年吧。
還好,無邪是往南而走,以她的實力,只要不是往中土以北走,足以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帝天凌和無常來到了東池漓的身邊,不過,顯然之前東池漓和無邪的交談,他們已經聽得大概了。
“這樣好嗎?”帝天凌問。
無常也滿臉憂愁:“我擔心她。”
東池漓收了悲傷,笑嘻嘻地探出手來,分別按在了帝天凌和無常的後腦勺上,往下壓着:“哪裡不好了?擔心什麼?她這次是往南走,往南走有什麼好怕的?起碼,隆州、雍州、潛州,沒有鳥人。眼不見爲淨,懂不懂?”
無常繞出了東池漓的手,噘嘴道:“那可是你親女兒啊,你就這麼讓她走了?”
“過來!”東池漓對無常勾了勾手,“你爸還老老實實讓我按着呢,你這個小兔崽子倒是靈活啊?過來,讓我敲一拳?”
無常連忙擺了擺手,嘿嘿笑道:“無邪現在已經離開了,你這一拳要是把我砸死了,就不能享天倫之樂了。還是悠着點好,我走,我這就走。”
說罷,無常已經腳底抹油,迅速地開溜了。
只不過無常所去的方向,也是南方,估計也想親自同無邪道一番別吧。
東池漓望着無常的背影,嘆着氣收回了手:“行了吧你,在孩子面前一點當父親的威嚴都沒有了。”
帝天凌這才直起了腰,拍了拍手,淡淡道:“何妨,你高興就好。”
東池漓努嘴,和帝天凌又回了一趟演武臺,不過演武臺的殘局已經被收拾乾淨了,人也散得一乾二淨了。
修道者是最長情的,可卻也是最無情的。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說是難過,也不過是當時罷了,現在個個還是覺得修煉最爲重要,否則哪天有可能淪爲和鴉煞一樣下場的,就該是他們了。
日子過得倒也平靜。
習芒偶爾會出現在大夏樓中,不過平日裡似乎還是窩在自己的“鳥巢”裡睡覺,不管是神域星空,還是妄仙道,他獨獨改不了的,就還是那嗜睡的毛病。
一切的一切,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少了無邪和鴉煞,平南城沒有那麼吵了罷了。
街上的攤販竟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哎,總覺得最近安靜得有點可怕,這心裡好像哪兒都不對勁啊。”
“對啊,聽說不久前鴉煞在大夏樓裡,被習芒副樓主殺了,無邪一氣之下就出走了。”
“不習慣,不習慣了啊。現在沒有獸族來進犯了,也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鴉煞會來搗亂,這心裡空落落的。”
衆人一番唏噓,有人忽然道:“誒,你們看,又有不少修道者來我們平南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