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傷良久,書生收拾情懷,談起正事。
書生此來,爲的,正是被蕭勉邀請來的玄靈將軍。
卻說年前玄靈將軍隨同蕭勉等人入了萬宗城之後,還真就廢寢忘食,一心撲在了學習人族文化的大業上。
萬宗城號稱萬法歸宗,有各色流派數以萬計,本來以萬宗城高層的想法,玄靈將軍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要想學盡天下萬道,談何容易?
不想這玄靈將軍雖然是妖類出身,卻靈性迥異。
不過短短月餘時間,玄靈將軍就適應了萬宗城的生活。
對於那些多如牛毛的各色流派,玄靈將軍不聞不問,反倒是將精力放在了執萬宗城牛耳的三教九流上。
怎奈三教九流,各成體系,豈容玄靈將軍輕易精研?
一來二去的,玄靈將軍便說要找蕭勉,好好問問蕭勉讓她來萬宗城,卻又不讓她學習是幾個意思……
蕭勉聞言,沉吟不語。
“尚前輩!三教九流,是什麼意思?”
“三教九流內部保存的傳承,乃是我人族世世代代先賢鑽研而成,豈能如此輕易就便宜了南炎妖族?”
“所以,你們就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晚輩了?”
“這……”
“罷了!罷了!這玄靈將軍,本就是我招惹來的,萬宗城將她送到我這裡來,也算我咎由自取!”不等書生接口,蕭勉轉而言道:“前輩方纔也見到了吧?我這裡雖然有些人手,但畢竟有些寒磣,不知萬宗城可否支援一些精銳過來?”
“你想作甚?”
“我這裡有份名單,煩請前輩將名單上的人選勾選出來,命他們來火雲嶺,我自有用處!”
蕭勉,似乎早有準備,遞上一塊玉簡。
書生見此,越發疑神疑鬼。
眼見如此,蕭勉轉移了話題。
“尚前輩!您現在好歹也是堂堂元嬰高階大修士了,您本身又是萬宗城首屈一指的煉器宗匠,手頭除了那本《尚書》,可還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法寶飛劍?初階法寶不算啊!”
“這……”被蕭勉一問,書生臉色尷尬:“高階法寶飛劍,誰不想要?怎奈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聚寶閣不是開業了嗎?前輩何不去淘換些靈材?”
“你懂什麼?要煉製高階法寶飛劍,最起碼也得是八階以上的靈材纔有可能,更是需要一宗九階靈材作爲主料。聚寶閣中,各色靈材自然是應有盡有,卻要天價靈石去換啊!”
“前輩您不是煉器宗匠嗎?會缺靈石?”
“我……你以爲我平日裡煉器有的賺嗎?”越說越氣,書生朝着蕭勉倒起苦水來:“那些儒家弟子,動不動拿着一半的靈材來找我煉器,我是太上長老啊,總要提攜後輩!”
“……,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了此時,蕭勉總算是知道書生爲何如此窘迫了……
眼珠一轉,蕭勉計上心頭。
“前輩似乎和我家師父一樣,是冰屬性靈根?”
“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啊?”
“你既然去過天都城,應該知道九大聖地之一的冰火魔宮吧?冰火魔宮,冰火同修,我曾經就想拜入冰火魔宮!怎奈造化弄人,遇上了她……”沉默片刻,書生好生說道:“我確實是冰屬性靈根,但與此同時,我又是天生火煉之體!”
“火煉之體的冰屬性靈根?”這一下,便是蕭勉,也忍不住驚呼出聲:“您沒拜入冰火魔宮,還真是屈才了!”
火煉之體,乃是一種極度契合火系功法的體質。
冰屬性靈根,則是專門修煉冰屬性功法的靈根。
如此冰火同體的屬性,按理說,是斷然無法順利修煉的,也虧得書生能順利凝嬰!
不過聽到這裡,蕭勉卻心懷大定。
當着書生的面,蕭勉取出了一片冰火雙色的鱗甲。
“前輩您看:這是何物?”
“這……”以書生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那鱗甲非同小可,一把奪過之後,書生仔細打量,邊看邊說:“這似乎是一片鱗甲,能同時蘊含如此精純的冰火屬性,真是聞所未聞。等等!看這鱗甲的質地,似乎是龍屬——冰火魔龍?”
“前輩知道冰火魔龍?”
“真的是冰火魔龍?”
在蕭勉點了點頭之後,書生心有餘悸,道出一段塵封的往事——數百年前,書生曾經和五靈子結伴遊歷中州,過了玉門天關,進入秦郡修行界,適逢其會,祖龍居悄然開啓。
依照當時書生的實力,本來是沒有資格進入祖龍居的,但是鬼使神差的,書生也得到了一個名額,進入了祖龍居。
至於五靈子,則受到了王家招攬,同樣得以入祖龍居。
兩人本以爲是一番天降的造化,誰曾想,祖龍居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用修士之血加固冰火魔龍封印的陷阱!
最後一戰,冰火魔龍肆虐祖龍居,書生險些身死道消。
雖然最終書生逃出了祖龍居,但是冰火魔龍也讓書生畢生難忘,成爲了書生修行路上的一個夢魘。
想不到今時今日,書生見到了這塊冰火魔龍的龍鱗!
“前輩您看:這東西可還湊合?若是前輩出手,以此物爲原材,可能煉成高階法寶?”
“這……,必須湊合啊!你小子不知道嗎?那冰火魔龍,乃是上古巨兇,敢號稱‘祖龍’,可絕非尋常龍族能敵!據我所知:除了東海龍宮之主龍姆之外,冰火魔龍,龍族稱雄!它的一片鱗甲,就算不經過煉製,也是高階法寶水準,若是精心祭煉、好好炮製,說不定便是頂階法寶……可是……”
“怎麼?”
“可是單靠我一個人,恐怕無濟於事!這冰火魔龍龍鱗,冰火一體,最難煉製,便是尋常冷焰,也不能動其分毫!”
“可有破解之法?”
“……,水煉!”
“原來如此!”點了點頭,蕭勉朝着書生言道:“此物前輩先收着,只待時機成熟,或可成就一宗至寶!”
“這……”
“尚前輩!您於我碧波潭一脈,素有大恩,於我蕭勉,更是恩重如山。人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尚前輩的大恩大德,我蕭勉沒齒難忘,些許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
“那……那我就收下了?”
“您隨意!”眼看着書生手下那片冰火魔龍的龍鱗,蕭勉展顏一笑:“之前晚輩所提之事……”
“放心!一切包在書生身上!”收了蕭勉的好處,書生自然轉了心思,卻還是好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前輩!南越州東西分化,西邊有萬宗城鎮壓氣運,雖然雜亂,卻也算有序;東邊雖然一向是南越三宗的天下,卻也有大量散修依附其中,如今魔影宗覆滅,落花谷和五行門忙着爭權奪利,彼此傾軋,真正受苦的,還是那些普通散修!”
“你是想……”
“我想在火雲嶺,闢一處——小萬宗原!”
“你是要開宗立派?”
“非也!非也!我並非要開宗立派,掌教稱祖。”搖了搖頭,蕭勉向書生談及自己遊歷天下時的所見所聞。作爲同樣走出過南越州的書生,對於蕭勉的一些觀點,自然是感同身受,時不時的連連點頭。臨末了,蕭勉道破玄機:“尋常宗門,講究向心力、使命感、榮譽感和傳承,這些東西,若是在太平盛世,或許可以慢慢培養,但在大爭之世卻不行!”
“你繼續說!”
“中州威壓天下,天都城是靠絕對的實力,三境是靠依附天都城,七郡則各有不同,盛衰不定。秦郡重武、齊郡重文、楚郡重商,以晚輩觀之,楚郡之法,或是南越可行之策!”
“你想以商立於世?”
“然!也不盡然!對於祥福商會而言,商是根本;對於南越州而言,商是手段!我欲以商——中興南越!”
當下,蕭勉將自己謀劃了許久的計劃,一一道來。
起初,書生還覺得蕭勉言過其實。
但是隨着蕭勉的講述,書生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蕭勉的計劃,說白了,便是以靈石擡高南越州。
於一人而言,只要有大量靈石,便可以買到極品功法、靈丹妙藥、法寶飛劍,甚至直接可以僱兇殺人!
這便是最簡單粗暴的靈石流戰法。
蕭勉的計劃,便是將靈石流戰法用到了整個南越州!
計劃的可行性毋容置疑,而且必定是立竿見影。
要完成這個計劃需要花費的靈石總量,同樣是毋容置疑——甚至單單是啓動計劃的原始資金,就堪稱驚世駭俗。
“你,有幾分把握?”
“這種事情,沒有做過,豈敢斷言?也正因此,晚輩纔想拿火雲嶺做個試驗,看看這種模式能否中興南越!”
“……,好!”書生雖然有些迂腐,卻並不愚蠢,他自然知道蕭勉將這番計劃告訴他的用意——如今的書生,可是萬宗城的實權者!蕭勉就算有再多靈石,若沒有書生和萬宗城的配合,也無濟於事。點了點頭之後,書生應諾道:“此事你只管放心大膽得去做!萬宗城方面,一切有我!不過我有一點要提醒你:這件事中,最好不要有祥福商會的影子!”
“前輩!這不可能!”
蕭勉搖了搖頭,書生無言以對。
蕭勉和書生,其實都很清楚:這件事繞不開祥福商會!
“不過前輩可以放心!事關南越中興,晚輩也不過就是借重祥福商會之勢,絕不敢引狼入室!對了!晚輩這裡有些還算湊合的靈材,一併交給前輩,還請前輩有暇時練練手!”
說着話,蕭勉取出一大堆各色靈材,遞到書生面前。
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高階靈材,書生眼珠亂轉,最終,二話不說,一股腦得將之收入袖中。
“我這便迴轉萬宗城,開始佈置。元仁說有事找你,便讓他留在火雲嶺,助你一臂之力吧!”
話沒說完,似乎是害怕蕭勉反悔,書生已然化光而去。
恰在這時,孔元仁化成一道流光,衝上了碧落峰。
“蕭兄!尚師走了嗎?這……這可如何是好?你快去看看吧!打起來了!荊楚和那玄靈將軍,打起來了!”
“打起來就打起來唄!又沒死人!”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荊楚是我們兄弟,他若有個好歹,你還笑得出來?再說那玄靈將軍,可是南炎妖族派出來的使者,她若有個閃失,恐怕萬妖皇就要親臨萬宗城了!”
“荊楚又不是孤身一人,有我大師姐在,豈會讓他吃虧?再說你能想到的事情,你以爲荊楚就想不到?”
“你……你是說……”
“由他們鬧去吧!出不了大事!哼!那頭玄狐,自視甚高,讓荊楚滅滅她的心氣,也是好事。”
“這……說的也是!”對於玄靈將軍,孔元仁也憋着是一肚子氣——此前玄靈將軍在萬宗城內的一應事物,都是孔元仁代爲操辦。平復下心情,孔元仁想起正事,取出一塊玉簡,拋給蕭勉。蕭勉好奇之下接過細看,不由一愣:“這?”
“這是當初元仁從諸位道友手中帶回南越州的一應物資清單,其中劃紅線的,是已經分發出去的物資,沒有劃紅線的則是還留在我手中的物資,蕭兄你且看看,可有錯漏?”
“……”
看着孔元仁一本正經的神色,蕭勉無言以對。
“老孔啊!你要不要這麼認真啊?一件初階法寶都要記賬?累不累啊?”
“蕭兄說的哪裡話?一件初階法寶,在你眼裡,或許算不上什麼,但在南越州修士心目中,卻是神兵利器。蕭兄既然將此事交託給元仁,元仁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打住!打住!說什麼晦氣話呢!”拍了拍孔元仁的肩膀,對於孔元仁的盡心操持,蕭勉也是頗爲感動。將那塊玉簡重新塞回孔元仁手心,蕭勉好生言道:“此事全由元仁你一力行之,以後也不用來給我看這種清單賬冊,我相信你!”
孔元仁手持着那塊玉簡,鄭重其事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