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飄渺,在廣曠而靜謐的幽幽空谷緩緩繚繞。羣山隱綽,在雲霧的籠罩之下起伏不定,遠看似展開的壯美畫卷,不自覺衍生出無盡的遐想。
神秘而優美的霧山景緻,吸引着人們的探究。
忽然,幾聲不重的腳步聲急切響起,在這靜謐山谷的輕輕迴響,顯得格外明晰。
“總算甩開他了.”腳步聲停下,一聲長噓,從空濛山霧中大步走出一名年輕男子。
他扭頭看看被拋在身後的霧氣,又擡頭望着眼前那唯一一條狹窄而漫長,似沒有盡頭的山道,抹了抹頭上不存在的汗水,再次長長鬆了一口氣,幾步上前直接坐在的山道口一旁的巨石,拼命的搖袖子煽風。
想到方纔的場景,他還有一點後怕,“那絕對是融合期的高手,追的那麼緊.如果不是有霧鎖乾坤,可就真糟糕了。”
想到霧鎖乾坤的神奇,他停止了動作,暗自思索:只不過處於靜止的狀態都這麼強,能輕易阻止出竅期以下的修真者,那如果全力催動這件次仙器,究竟會有怎樣的威勢,好想親眼見那一天啊!
這個渴望還沒竄出幾秒,腦海中立即勾勒出一個美的勾魂奪魄的男人,笑的無比燦爛,然後下一秒壓平了一整座山巒。
算了算了,他冷汗直冒,默默唸叨幾聲,千萬別!長老做完這些隨手種了幾棵竹子,這才輕描淡寫道,當出現能和他一樣做到翻手毀滅這一整片地貌的敵人時,就會徹底催動霧鎖乾坤。爲了安全爲了宗門,還是希望永遠別有那一天。
也就這麼思索片刻,青年已經恢復了些許體力。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四處張望一下,隨後雙手併成劍指,雙腿移動比劃起來。
這並沒有耗費多久,但不過簡簡單單的比劃,也讓他做出一種特別的節奏韻律。原來這並不是隨便亂劃,而是一種有效的功法。
一套下來,已經徹底舒展開身體,也緩和了疲勞,平復了原本有些緊迫的心情。感受身體緩緩流動的靈力,他長長吸了口氣,縱身一躍,跳上了狹窄山道旁邊陡峭的山崖,沒有遲疑,健步如飛,就在這險峻之地如履平地,輕鬆前進。
他並不是沒有看到那條修整好的山道。
青年已有辟穀期,是劍宗的修真者。這裡就是劍宗的所在地,是青年所在的門派,正因如此,他對這裡十分了解。
在山道的盡頭,蔓延着一條更長的竹階,結構優美,形態雅緻,宛如一條柔軟長練鑲入山谷,鬼斧神工的技藝。
那是一座橋,一座橫貫羣山的竹橋。如果不費力攀爬陡峭的山壁,而是走這條山道,最終盡頭唯一的出路就只能走那條竹橋。
連接霧鎖乾坤的陣心,有去無回的竹橋。
即便有能力破開這座橋的困境,下一個面對的就是劍宗的中心,劍宗的掌門。
從這裡就能看出修築此橋的劍修性格——決絕,自傲,面對戰鬥,沒有絲毫週轉餘地。
青年走這條路已經很熟悉了,沒用多久時間,就繞到了山谷的中心。他擡頭,望着頂上山峰鑲嵌的竹橋。
每次來到這裡,他都會想到那人在漫天橫斷的竹林中凌空飛過,輕揮長劍,然後竹橋,劍閣逐漸成形,巧奪天工,精妙無雙。
“呦,師兄,今天回來有些晚啊。”身後傳來一道吆喝聲,在寂靜的山谷中格外響亮。幾聲有節奏的腳步,幾個男子一同躍下。
“恩,稍微遇到了些棘手的人。”青年答道。
“哈哈哈師兄你這個運氣,怎麼每次都能棘手的人啊,”身旁幾個男子一起笑道。他們中有些看起來比青年還有大幾分,甚至已至中年,可依舊稱呼青年爲師兄,態度也有幾絲敬意。
青年瞪了這幾個師弟一眼“那人起碼有融合期,我能擺脫他已經很滿足了。倒是你們幾個,整天就知道笑,什麼時候才能辟穀,師兄我真的是不想再出去給你買口糧了,哪怕是半年出去一次,我都有些招不住了。”
此話一出幾個男子都收了聲,有些慚愧的低了頭。
拜入李染清門下,恍惚間已經過了幾十年,那些被她收爲的弟子資質有好有壞,好的已經辟穀後期衝擊融合,差的未曾辟穀。
不過好在他們都已經築基,不然這麼些年過去,恐怕早有人白髮蒼蒼。而谷中基本是半年纔出去一次採購,也就是一頓飯,就能抵近半年。
事實上能有這樣的資質這也是經過李染清挑選的結果。
過了這麼多年,資質要是再差些的,都快化成一盆黃土了。
就像是本就步入老年的那名老者,老傭。
“我也不是要責備你們,只是師父閉關,劍宗的事情幾乎都交給我和另外四個師兄身上,督促師兄弟們修煉,還有你們的飯食,這些都是我們幾個師兄得監管着,”青年無奈道,那些弟子們也都默默聽着“過一陣我和其他幾個師兄都要閉關衝擊融合期,也不知期限是多少,到時候誰再管你們?你們不像老傭,他本身已經沒指望能走多遠了.”
這些其實他們都知道。
當初入劍宗的有二十多人,除了眼前的青年還有另外四個人都到了辟穀後期,還有十一個已經在辟穀中期和初期,只有他們幾人還在築基期努力。老傭不同,他本身年歲已大,也從不指望能有多大成就,他跟着李染清,其實更多的是爲了馮文冀的關係。
“對了,老傭呢?”訓完師弟們,青年像是想起了什麼。
結果這一下子氣氛活躍了起來。
“師兄!老傭他帶人來了!”一名師弟激動道。
青年沒理解:“帶人,帶什麼人?”
“他的主人,就是馮文冀,大師兄馮文冀啊!”
“老傭這次出去終於找到馮文冀師兄了!”
“他把他帶回劍宗了!!”
“就在三天前!!”
“你說什麼!?”青年猛的提高聲音,驚飛雀鳥無數。
另一邊,白髮蒼蒼的老傭帶着一名少年模樣的藍衣修真者,徑直向着劍閣的方向走去。
“就是這裡了。”老傭恭敬道。
面前是一片林立的閣樓,其中一座閣樓靜立,上書劍閣二字,鐵畫銀鉤,鋒芒畢露。
第三層,就是掌門所在的位置。
“恩。”少年模樣的修真者點點頭,下意識摸着身後的劍,然後大步走去,忽然腳步一頓:“老傭,謝謝你。”
老傭一下紅了眼眶,卻笑着道:“老奴撐着一口氣活到現在,就是爲了您能找到掌門大人,如今這個願望達成了,老奴也不枉活了此生!”
馮文冀清俊的面上微微動容,然後迅速恢復平靜,他不再言語,大步走向劍閣,只是握住劍柄的手,在悄悄顫抖。
老傭本身資質愚鈍,且入道太晚。即便拿靈丹提着,也撐不了多久。只是他一直有個執念,就是馮文冀希望找到那個曾教授他的人。爲了這個想念,他拼命撐着,在修真界的人海中不斷尋找,打聽,在馮文冀可能出現的地方遊蕩。現在終於被他找到,並帶來了劍宗。執念已結,老傭的壽命也盡。
壽命,是天道,不可違。
隨着藍衣少年進入了劍閣,視線中最後一絲光芒消失,老傭閉上了眼睛。
總算,撐到了這一天啊。
他的身體,化爲了灰燼。
這是服用了強行沿襲生命丹藥的後果。
“弟子馮文冀,拜見掌門。”少年沉聲道。活了這麼久,他已看透生離死別,也早就做好老傭最終結局的準備。雖然心中明瞭身後的場景,但此刻,至少他面上似乎完全平靜下來。
“馮文冀?進來吧。”他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冷淡淡,一如記憶,卻溫暖了整個心,安撫了他的情緒。
他推開了第三層的門。
原本有些隱隱綽綽的情景完全展開在面前。
所有的情緒幾乎拋棄了他,馮文冀感到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
眼前竹子的閣樓上,半靠着一個慵懶而妖嬈的身影,紅色,鮮豔而華美的外袍,黑色,厚重而暗沉的黑色長髮,瑩白,象牙般光滑的肌膚。侵襲了整個心神,白紅黑的對比,既喧囂,又喑啞,這種矛盾充斥了整個空間。
馮文冀畢竟還是心志堅定,他只迷惑了一秒,便立即清醒。然後發現,美的驚心動魄的,是一個男人。
可方纔裡面說話的分明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馮文冀只在之前門派的外圍掛了名字,但因他的出色所以想要脫離卻也廢了些功夫,老傭帶他走的匆忙,所以並未告訴他,李染清已經閉關,現在在劍閣這裡的,是顏素卿。
鴉色的長髮隨意披散而下,幾縷繾綣在瑩白的胸膛,順着半敞的衣襟向上看去,首先吸引人全部注意的,就是那雙似嗔非嗔多情眸,彷彿有魔力,泛着如水般的魅惑。薄脣上挑,美的奪魂攝魄,令人骨頭髮麻,甚至願意爲之赴死!
不對!馮文冀拔出身後長劍,“你是誰!”
“融合?”這個美的攝魂奪魄的男人眉一挑,輕易說出了他的境界。
馮文冀愣住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
仔細想,卻怎麼也想不到面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