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煩惱(二)

陳氏聽了唐大夫的話,放心了些。現在就等着蔡光庭那裡的信了。

卻說蔡光庭收到陳氏的信,猛然意識到明菲先前的那個身份的確不討人喜。於是便去尋了李碧,將陳氏信中所說的說給他聽了,試探道:“是我疏忽了,我應該把明菲從前的事說一遍給你聽。”

哪想李碧聽完,笑了一笑,道:“依你這樣說,我不也剋死了我所有的親人?你們家好歹還是家,什麼都有,我卻是什麼都沒有了。你要三思哦。”

蔡光庭愣了愣,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肩頭:“好!我沒看錯你!”

“喲,這樣說來,其實我也是不祥之人啊。”龔遠和踏着月光一步三搖地走過來,大喇喇地坐到二人中間,拿眼睛斜着蔡光庭:“他是你表弟,你對他有求必應,那我呢?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你幹嘛總偏着他啊?”

聽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式的撒嬌吃醋,蔡光庭倒了杯茶給龔遠和:“你又和那幫人出去鬼混了?又喝了多少酒?”

龔遠和不說話,拿眼睛看着李碧,嘟囔道:“你管我!你們纔是一夥兒的。”

李碧寬容的一笑:“我去廚房看看,瞧能不能請人做點醒酒湯。”

待李碧走遠,蔡光庭方道:“不是我說你,就算是再急,也不用這樣埋汰自己,越是那樣,你越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行。”

龔遠和剛纔還朦朦朧朧的醉眼你露出一絲清明,苦笑道:“我不急,不急能行嗎?好容易有這麼個機會,自然得好好把握。”

蔡光庭道:“其實你不妨考慮尋個好人家的女兒,也可以多個人幫你。不然我替你打聽打聽。”

龔遠和輕笑一聲,揚手道:“別!謝了!就算是弄個好人家,她也得給我攪黃了。即便成了,去了沒多久只怕也得給弄廢了,何必呢。”說到此,他倒想起一個人來,眼波流轉,笑着錘了蔡光庭一下,“我本來看中一個厲害的,結果生生被你給賣了。你不仗義啊,不仗義。”

蔡光庭皺起眉頭看着龔遠和,良久方道:“你別怪我。你要我什麼都可以,但她們不行。你確實是沒有他好,她小時候吃過那麼多苦頭,幾次差點送命,我不會答應她再去你家吃苦的。”

“我家怎麼了?我會吃人啊?”龔遠和沉着臉瞪着蔡光庭,蔡光庭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龔遠和頹然吐出一口氣,將外衫一脫,不客氣地爬到他的牀上躺下,無賴地說:“什麼都可以是吧?那我今晚就和你睡了。明天讓你聽聽閒話。”

蔡光庭苦笑了一下,鄭重其事地道:“你覺得李碧這人如何?”

龔遠和呲牙一笑:“你真的問我?我最近看他不順眼,一定要說他壞話的。”

蔡光庭道:“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快說!”

龔遠和閉上眼:“誰能說得清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人的貪念從來都是無法遏制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清。這一生長得很,認識十幾年的人都有可能突然變了樣子,何況一個剛認識兩年的人?我建議你還是多等兩年的好。”

蔡光庭皺着眉頭想了片刻,推了昏昏欲睡的龔遠和一把:“你和那些人來往,可聽過袁翰林家?他家那個老三如何?”

龔遠和低聲道:“口碑不錯,是個神童,只可惜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京城裡的人家都不願把女兒嫁給他。年紀輕輕的,一幅畫在外面要賣到五百兩銀子以上,人家都說他是在可惜了呢。”說到此,他猛然坐起,“你家裡不會是……”

“是他家有那個意思。我母親還沒答應。”蔡光庭嘆了口氣,“就不會好了?”

“我又不是大夫,怎知他會不會突然好了?總之我若有姐妹女兒,怎樣我都不會把她們嫁給這種人的。”龔遠和翻了個身,靜靜地睡了。

李碧端着醒酒湯回來,蔡光庭正坐在燈下寫信,龔遠和睡的香甜無比。李碧道:“要把他喊醒喝湯嗎?”

蔡光庭道:“不必了,他睡着就睡着了吧。”一封信寫完,將信封了口,起身吩咐小廝好生照顧龔遠和,他自己去了龔遠和的屋子裡歇下不提。

立秋這日,袁二夫人特特請了蔡家女眷去別院參加秋葉宴。

一大早就明珮裝扮一新,笑嘻嘻地道了倚繡院,嚷嚷着要明菲看她的新裙子如何。她身上那條竹青色的高腰長裙乃是按着趙雪怡拿來的京城流行的最新款式做的,難得陳氏從不克扣這些,想做也就做了,自然得好生享受。

明珮一眼看到明菲穿的雪青色的襖,淡到幾乎看不見綠色的裙子,便伸手戳了戳:“三姐姐,你穿得也太素了吧。 看看這袖子裙角連花都沒繡。不然頭上再插朵花?換你那條茜紅的百褶裙?”

明菲對着鏡子整了整頭髮,無所謂地道:“這樣就可以了。我這幾日秋燥,看着那些大紅大紫的顏色心裡不舒坦。”

明珮有些奇怪,秋燥和衣裙的顏色有關嗎?

陳氏見了明菲的裝扮,略微一愣神,隨即點頭:“走吧。”

袁家最是風雅,時值立秋,楓葉未紅,然秋風乍起,有些敏感的樹木此時已經微微見黃,更有些天生樹葉顏色就比較斑斕的,看着卻也特別。他家這別院卻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從一個特意修建的閣樓上看下去,正好把半山的各色樹葉看在眼裡,濃濃淺淺,黃黃綠綠,看上去卻也有另一番景象。

袁二夫人見着明菲的打扮,只覺得人倒是清麗端雅了,唯獨太過素了些,便笑道:“明菲這打扮端的是清雅動人,不過小姑娘也太素了點,若是再加上一件櫻桃紅的伴臂,想必更擡膚色。”她是上年紀的人,何況家中這樣的情形,最是喜歡熱鬧惹眼的顏色。

明菲溫和一笑,表示記下。

陳氏笑道:“這孩子素來不喜那些大紅大紫的顏色。”

“是麼?”袁二夫人微覺詫異,讓袁枚兒領了明菲姐妹三人一同去遊園子,又和陳氏提到了上次的話題,陳氏雖然還沒收到蔡光庭的信,卻也看出明菲的一點意向,看着茶杯道:“實不相瞞,這孩子上頭還有個哥哥,我原本給那個尋了親事,但我家老爺說要等他過了童子試再說。這樣一來,其他幾個孩子都要被耽擱了,還不知要拖到是麼時候。她倒是還小不怕拖,可你們三公子……”

袁二夫人聽了,臉色微變,勉強一笑,道:“妹妹和我我自來就比旁人說得到一處。你知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不會玩那些彎彎繞繞的事,你和我說實話,可是你家三丫頭已經有合適的人家了?”

陳氏爲難地道:“那倒不是。我和姐姐說得都是實情,你也知道我們府上的情形,這孩子的主,我實是隻能做得一半。她再耽擱兩年無所謂,可是……”

袁二夫人卻似鬆了一口氣,臉上重又堆起笑來:“我還當是已經有人家了,既然不是,咱們也不急。左右都是要等她及笄的。”那口氣竟然是非明菲不可。

陳氏不由滿頭冷汗。她難得遇上一個和自己如此談得來的人,是在是很想保持這份友誼,可是對方此時卻是爲難她了。她是在是有些想不通,袁家爲何就一定要明菲了?本想說另外給袁二夫人介紹幾個好姑娘,想想又考慮到袁三公子那身板兒,她忌諱,別家定然也忌諱,不然袁三公子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還沒定親。還是別討人嫌了吧。

袁二夫人卻似是沒注意到陳氏的尷尬和爲難,笑吟吟地換了話題,和她說起詩詞來。

袁枚兒將女孩子們引到了一棵參天古木下,推着樹下那架鞦韆,捋起袖子道:“今日陰天,無風,氣溫合適,我們來比誰打得最高吧!除了贏的哪一個,其餘人等沒人做東請大家輪着玩一日,包吃包喝。”

一羣女孩子都是愛玩愛笑的年齡,聞言紛紛附和。袁枚兒年齡最大,又是主人,率先褪了釵環,脫去袖子寬大的外衫,只穿小襖,緊了腰帶,用帕子包緊頭髮,跨上鞦韆架。用力躬身、曲腿、下蹲、直起、挺身、擴胸一連串動作做下來之後,鞦韆被驅起,越蕩越高,她興趣來了,花樣百出,臉紅撲撲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清脆。

趙雪怡站在下面指着她道:“這丫頭,笑得這般囂張,全無一點樣子。”

正說着,並拘了,袁枚兒慢慢停下,捋着額前散下的碎髮,喘着氣笑道:“這是我們家自己的院子,又不是在旁家,也沒外人,你幹什麼管的這般寬?不抓緊時間玩樂,以後想這樣玩都得機會。”接着推了趙雪怡一把:“到你了,老夫子!”

趙雪怡卻是沒袁枚兒那個精力,能打起來,卻打得不高,很快就興趣缺缺地停了下來,笑道:“我認輸便是,左右都是舅父舅母拿銀子給我花,不必拘着我自己……

還沒並拘就停了,你可真是個沒用的。袁枚兒啐了她一口,笑着問明菲:”你呢?是自己打,還是要我們送?“

冥河笑道:“我以前在鄉下曾經玩過,不過花樣子倒是沒你的多,打得不好看,先試試看。”以前在吳家村的時候,正月裡村裡的小姑娘小媳婦們會在村頭的老樹下打鞦韆玩,她和芳兒每每趁着睡前那段比較清閒的時間,抓緊時間跑到那裡去玩上一回,她那時候只是爲了強身健體,也是爲了和芳兒聯絡感情,好從芳兒那裡多打聽一點有用的消息。沒曾想如今竟然還有用武之地。

明菲穿的就是小襖,不必脫衣,只緊了緊腰帶,退下釵環,使了一方胭脂紅的帕子包緊頭髮,才踏上鞦韆板,做了兩個動作,袁枚兒就笑了起來:”一看就知道是個行家裡手,你好生的打,看我倆誰蕩的高!“

明菲迎着微風越蕩越高,此時幾縷陽光透過雲層射了下來,剛好照到圍牆外的樹林上,明菲沐浴着陽光,看着深深淺淺的綠色,呼吸着新鮮空氣,許久沒有的那種清新自由之感油然而生,她不由微微眯眼,露出一個大大的愜意的笑容來。

自然而然地就打了花式,鞦韆箭一般向上衝去,就要到達最高點時,她猛然站了起來,樹下的女孩子們俱都發一聲好。誰誰想明菲包發的帕子竟在這個時候鬆了,滿頭青絲傾瀉而下。一陣微風吹起,模糊了眼,看也看不清楚,明菲的動作就慢了許多。

“明菲,別玩了。”袁枚兒叫道,“算你贏了!”

明菲微微一笑,將頭甩了甩,試圖將吹到臉上的長髮甩開,不期然的,卻看到了不遠處一座高高的閣樓上,一道半開的窗,袁司璞站在窗邊專注地盯着她看,她能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微微的紅暈和閃閃發亮的眸子。

明菲滿心的喜悅猶如被一盆涼水兜淋下,慢慢收了臉上的笑容,再也提不起興趣,怏怏地由着鞦韆慢慢停下,跳下鞦韆,接過金簪遞上的帕子將頭髮束起,佯作尷尬地看着袁枚兒:“尋個地方給我梳頭好麼?”

“我看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最合適?”袁枚兒歪着頭想了想,揚手指向不遠處的那座閣樓:“去哪裡吧。”

明菲笑了一笑:“怪遠的,這裡沒外人來吧?”

也不等袁枚兒答應,命金簪拿了妝盒尋了個背風的地方,背對着那座閣樓飛快梳了個簡單的髮式。再回過頭來,不經意地掃一眼閣樓頂端,那扇半開的窗子已經掩上了。

午後,賓主盡歡,蔡家的馬車纔要啓動,卻突然一聲雷響,不過片刻,烏雲滿天,黃豆大小的雨點狠狠砸下來,天地間瞬間一片蒼茫。

陳氏愁得要死:“這可怎麼好?”

袁二夫人笑得歡暢:“下雨天,留客天。我正覺得還有許多話不曾同你說,如今可好,就連老天爺都知道我的心思,幫我留人了。”

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趕路,陳氏就算心裡再焦急,也只得留下來等雨住。哪想那雨一點停下的跡象都沒有。袁二夫人勸道:“路上想必有小山洪,就留一夜吧。我這裡讓人趕去府上說一聲,蔡大人不會怪責的。”

陳氏無奈,也只得應了。

夜裡瓢潑大雨終於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明菲睡的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得一段悽悽冷冷的笛聲,繞來繞去糾纏不休,由不得就有些煩躁不安。

金簪隔着紗帳見她在裡面輾轉反側,忙走到門外招來袁家的小丫鬟輕聲的問:“這個時候是誰在吹笛?”

那小丫頭回答是袁司璞,又乖巧地道:“驚擾了三小姐嗎?奴婢這就使人去說。”

金簪趕緊道:“不必了。"垂眼一想,這公子爺吹笛,小丫鬟卻可以因爲她一句話就可以使人去說,讓別吹了,這是什麼待遇?

金簪走進室內,明菲已然坐起,靠在牀頭髮呆,見她過來,輕聲道:”金簪,你來陪我說話。“

這個時候,笛聲卻突然停了。明菲微微一愣,隨即擺了擺頭,拉起被子滑進被窩裡道:”算了,睡吧。”

金簪猶豫片刻,道:“三小姐,若是真的不願意,您就和夫人說,夫人看在大公子和您這麼盡心侍奉她的情分上,一定不會爲難您的。”

金簪等了好一歇,都沒聽到明菲的回答,只好嘆了口氣,吹了燈爬上自己的小牀。

第二日清晨明菲和明玉在院子裡巧遇了袁司璞好額袁枚兒。朦朧霧氣中,兄妹二人立在廊下一從早開的菊花旁邊邊說邊笑,袁枚兒看向袁司璞時的那種目光幾乎令明菲有種錯覺——袁枚兒纔是姐姐,憐惜心疼地看着幼弟。

明菲纔打算繞道避開,袁枚兒卻已經笑着喊她:“明菲,這裡。你來看這株花,像不像昨日你的打扮?最難得的是,昨日那般風雨,它竟然生了個好地方,不曾被吹打着。”

明菲還沒回答,明玉已經走了過去:“真的麼?真的麼?我看看?”明菲無奈,只得漫步過去,停在離二人約有一丈遠的地方,斂衽微福:“袁三哥,袁姐姐。”

明玉吐了吐舌頭,趕緊學着她給二人行禮。

袁家兄妹回了禮,袁司璞的聲音聽上去溫和寧靜,帶着一種掩飾不住的喜悅:“三妹妹這是要去嬸孃處麼?”

“正是。”明菲垂着頭一板一眼地回答。

袁枚兒笑道:“明菲,你看這花,像不像你昨日的打扮?”

明菲把目光投向那叢菊花,只見那花長而密的紫色花瓣猶如髮絲一半傾瀉而下,接近花心的地方正是淡淡的綠色,的確像極了她昨日的裝扮。淡淡一笑:“的確挺像的。”又行了一禮,“我們還要侍奉母親,先告退了。”

“真無趣!”袁枚兒有些生氣,袁司璞的目光在明菲那身淡藍的裙子上流連而過,定格在明菲那頭烏黑鋥亮的頭髮上,臉又微微紅了。

明菲道了陳氏處,剛好遇上蔡光華在吃早飯,看見她和明玉過來,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早飯也不吃了,溜下凳子就去纏明菲。

陳氏笑意盈盈地看着姐弟三人玩鬧,忽見玉盤的臉在外晃了晃,便拿着扇子站起來,慢慢踱到外間,悄聲問玉盤:“怎麼了?”

玉盤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陳氏的臉一下子陰沉下去:“爲什麼不早早來稟!”不等玉盤迴答,又吸了一口氣,換了張笑臉進屋下了一連串命令:“趕緊收拾東西,馬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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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紛紛猜測男豬是誰,賊笑,其實很明顯滴,已經有親把俺掩蓋在後面米說的話都纔出來了,呵呵,大家好厲害。

一百零三章 歸來

陳氏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跪着嚶嚶哭泣,不停磕頭道歉的明姿,最終長長嘆了一口氣:“起來吧,不是說還病着嗎?知道錯了就好。”蔡國棟也是神奇,把人接回來扔給她就一溜煙地去了衙門。

明姿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擡起梨花帶雨的一張素臉,可憐兮兮地看着陳氏:“母親,都是女兒不好,女兒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以後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轉了個身,朝着明菲站立的地方要磕下頭去:“三姐姐,我對不起你,我錯了,還望你別和妹妹計較。”

話未說完,陳氏一聲斷喝:“都杵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扶四小姐起來?四小姐身體不好,又長途跋涉,哪裡能經得起這種折騰?若是因此又發病,看我不打你們的板子!”

丫頭婆子一擁而上,將明姿硬生生從地上拖了起來。明姿靠倒在最近一個丫鬟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副隨時都要昏倒的孱弱樣子。

兩年不見,就成了這副風一吹就倒的嬌弱模樣,也不知是做給誰看。陳氏看着就煩,仍然只得耐着性子道:“把四小姐送回瓊華院去,小心伺候着,短了什麼,立刻來回,趕緊去請唐大夫來診脈開方。”目光落到明姿身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身上,“這是誰?”

那小丫鬟“咚”地一聲就跪倒在地,磕頭道,“奴婢綠草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明姿驚慌失措地顫聲道:“母親,原本跟着女兒的鬆雲和松露因病沒能跟了來,這是莊頭撥給女兒的,綠草雖小,但忠厚能幹,乖巧聽話。”生怕陳氏將綠草趕走的樣子。

陳氏皺了皺眉:“既然是莊頭撥給你的,想必是個妥當的,綠草這個名字換了罷,就叫茵草好了。”眼睛一輪,落到珠釵身上:“你身邊只有她一個,難免有不周到的時候,讓珠釵去照顧你兩日,也好教教茵草,莫讓茵草觸犯了家裡的規矩。”將茶碗放下,回頭看着明菲姐妹三人:“你們趕了半日的路,也累了,回房去換衣服罷。”

珠釵立刻領了衆人將名字帶回瓊華院。明菲也領了明玉告辭,明珮留在最後不肯走,見衆人散去,方委屈萬分地道,“母親……”

陳氏笑道:“怎麼了?”

明珮見陳氏表情還算柔和,立刻走到她面前,委屈地道:“母親,女兒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她那個脾氣……上次的事情想必是恨透了女兒的,這回回來一定會給女兒找事兒的……”

陳氏端了神色,嚴肅地道:“你怎能這樣說!她是你四姐。

聖人有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既然已經知錯,又生了病,你就該好好對待她纔是。好了!回去吧。”

明珮不敢再多說,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滿門心思的都是如何獨霸瓊華院,不與明姿打官司。

明珮才退下,四姨娘又不死心地上前給陳氏捶胳膊揉腿:“她母女可真是躥得厲害。這不過一天功夫,就讓老爺把人給接回來了。依婢妾看,既然人病了,就該在鄉下養着纔是,這病了怎麼還接回來禍害其他人?若是傳染給其他人,怎麼辦?”

這哪裡是一天的功夫就能幹好的事?不知策劃了多少天,就等着趁她不在才把人接回來的。反對無效,陳氏心中本就包着一團怒火,聞言挑了挑眉:“就是因爲在鄉下治不好,所以纔要接回來治!家裡房子窄小,外院倒是有空的,總不能讓女孩子去住外院吧?你將就一點吧。”

四姨娘陪着笑道:“夫人,鴻翠苑那裡……”見陳氏一雙眼睛橫過來,趕緊道:“鴻翠苑旁邊的那個梅花塢不是正好嗎?又清靜又別緻,正適合養病。”

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住着,等老爺回來稟過老爺又再說吧。”

四姨娘嘟着嘴:“夫人,您不知道,昨兒早上您們才走,婢妾纔要伺候老爺出門,這個就託着一方帕子進來了……”她翹起三根指頭,“啊呀,嘭地一聲就跪在院子門口的青石板上啊,什麼也不說,就是雙手高高舉着那方帕子,淚如雨下啊。

老爺本有些不高興,問他一大清早哭什麼,但還是讓婢妾去接了那方帕子過來,上面用血寫着些上面,婢妾是認不得,但那股味兒婢妾是認得的,可不是那個騷狐狸用慣了的香味?她人在鄉下,偏生還用着這般好香……夫人您實在太過寬厚了。”

四姨娘抱怨了幾句,見陳氏不答腔,只得又道:“老爺看着看着,就親自去扶了人起來,道,既是這樣,便去把人接來吧。婢妾看着要壞事,忙道,要不等夫人回來再說?結果老爺倒拿婢妾發了好大一臺火,立刻就命韓管家套車去接人,婢妾趕緊尋人去給夫人送信,誰想尋不着合適的人,後來又下起了雨,拖來拖去就拖到了今日早上。”她拍着胸脯,“幸好,只是小的來了。”

陳氏笑道:“你辛苦了。”又吩咐餘婆子:“入秋了,去將前些日子三奶奶給我的那塊粉紫色的絲絨拿給姨娘做件小襖穿。”

四姨娘笑道:“怎麼敢當?這些事本就是婢妾該做的。”

陳氏認真地看着她:“爲了明珮光耀他們,你的確該多操點心。”

四姨娘收起笑容,屈膝行禮,雙手接過衣料退下。

小艾貼在她耳邊道:“姨娘,也不知四小姐是真病還是假病,咱們真等着夫人稟告老爺麼?”

四姨娘嗤之以鼻:“等她?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着人候着,老爺一回來就告訴我。”

是日晚間,蔡家統一在正房用晚飯。剛剛立秋的天氣,氣候還是很炎熱,偏明姿捂着幾層衣物,外面還裹着個披風,弱不禁風地靠在桌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蔡國棟皺眉:“既然病着,就該躺在牀上休息纔是,怎地還到處亂走?”

“女兒許久不曾見道大家,想和大家一起用餐飯。”明姿可憐兮兮的看了陳氏一眼,又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垂下眼簾,揪着衣角一副不知該怎麼辦的樣子。不知是因爲穿得太厚還是因爲身體虛弱,她額頭鼻翼都沁出細小的汗珠來。

蔡國棟的眉頭越發皺得緊。

陳氏不慌不忙地道:“是我疏忽了,應該早點讓人去和你說的。你在養病,以後早晚不用來請安,晚飯也不必來上房,讓廚房給你送過去就行。”又罵珠釵,“把你留在四小姐身邊,就是生怕茵草年齡小想不到,你倒好,也不知道提前來和我說一聲,四小姐要來也不知道勸着點。”

珠釵垂頭行禮:“都是奴婢的不是。”

陳氏忽略了蔡國棟緊皺的眉頭,笑眯眯地對着明姿道:“明姿此時可有精力和我們一起用飯?如果是沒有,要不要先回去,我這就讓人給你送飯菜過去?”

蔡國棟道:“不必了,既然人都來了,就一起吃吧。”說着率先拿起了筷子。

一頓飯吃完,明珮就靠到了蔡國棟身邊,低聲道,“爹爹,四姐姐病中怕吵,女兒屋子裡人多事多,下午還要彈琴,不然女兒搬出瓊華院吧?”眼巴巴地看着蔡國棟。

明姿趕緊站起來,嬌喘連連:“不……不敢有勞五妹妹,你本來就住着的……腰身因爲我的緣故害得大家搬來搬去的,叫我怎麼安心?爹爹,還是讓女兒搬出瓊華院吧,只要能住,哪裡都行!”眼圈又紅了。

蔡光儀破天荒地發了言:“四妹,你的身體承受得住麼?”

“承受得住!能回來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明姿哽咽起來。

蔡國棟的眼皮跳了幾跳,問陳氏:“家中還又什麼地方適合住人的?”

陳氏垂着眼給蔡光華餵飯,淡淡地道:“鴻翠苑、梅花塢都是極好的。”

四姨娘笑道:“老爺,梅花塢不錯,上次董媽媽要來之時夫人才打理過,什麼都是新的,現成的,又清靜又別緻。”

他當然知道梅花塢不錯!明珮和明姿誰也沒資格單獨去住鴻翠苑。蔡國棟的目光從明姿和明珮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又看了看屋子裡其他人,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明姿,都在等他發話,不由暗歎了一口氣:“明珮住慣了的,不用搬了,明姿去住梅花塢吧。”

終於贏了。四姨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朝明珮擠了擠眼,明珮好容易忍住笑,假意道:“那我去幫四姐佈置房間吧。”

明姿眼睛紅紅的,裡面盛滿了淚水,最終大滴大滴地落在青磚地面上,氤氳成了幾朵開到極繁的花朵。她垂着頭,單薄瘦弱的肩頭抽動着,從喉頭擠出一句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謝謝五妹。”

明菲拉了明玉:“我們一道去吧。”

明姿又哽咽了一聲:“謝謝三姐和六妹。”

明菲笑道:“謝什麼,快別哭了,咱們都是一家人。飯後散散步也有利於養生,咱們過去看看還差什麼,也好添上。”眼睛掃過蔡光儀一臉的憨實,輕輕放下手裡的茶碗:“我也跟了去看看。”

蔡國棟目送着一羣孩子嘰嘰喳喳地出了房門,揉着額頭長嘆了一聲:“真真是我命裡的魔障。”

陳氏彎了彎嘴角:“看老爺說的,自家兒女,還說這些。”早知如此,你不會少納幾個妾,少生幾個崽?

蔡國棟扯開一個笑容,試圖解釋:“她以前不懂事,你別和她計較。她這病,在鄉下養了半年多也不見好,我想着回到城裡請大夫、抓藥都要方便許多,所以就把人給接來了。本想要和你商量的,可昨日你卻不在,剛好有車去莊子上,我便讓他們順便把人帶了來。”

事已至此,她不會蠢到爲了這個和他吵鬧,陳氏揚起一個笑臉:“您應該提前和妾身說一聲,讓妾身早點把房間收好的。這樣措手不及,害得有人抱怨怕她把病氣過給家裡其他人。她呢,身子不好還要搬過來搬過去的。您提前說一聲,什麼都準備好了,她一來就順順當當地住進去豈不是更好?所以呀,你們男人考慮這些瑣事就是不周到。”

蔡國棟借坡下驢:“是我考慮不周。”又逗弄了蔡光華一下,見陳氏神色安靜溫和,趁機笑道:“明姿和明菲的年齡差不多,你給明菲打聽婚事的時候,也捎帶給她打聽打聽。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穩定。”

恐怕幫明姿尋一門好親纔是二姨娘最掛心的事情吧?蔡國棟之所以如此迅速地將人接回來,多半也是考慮道這個事。陳氏掩去嘴角的一絲冷笑,笑得親和溫柔:“老爺說得是,是妾身疏忽了。這事兒妾身一定好好牢記在心。”

蔡國棟見她答應得爽快,這才鬆了口氣,笑着道:“你們在袁家的別院玩得可高興?”

陳氏道:“不錯,他們家那個別院修在半山腰上,挺別緻的。”心中一動,便提起了袁二夫人想做親戚的意思,特別指明袁司璞身體不好,“總不能拿孩子一生的幸福來當兒戲,妾身不好太過明白的拒絕她,只和她說咱們家明菲還小,前面還有她三哥。只怕袁二老爺會另外尋機會和您說,您可別稀裡糊塗就答應了他。他們家寵孩子,我們家的孩子也是寶。”

蔡國棟很是贊同陳氏後面那句話,笑道:“我知道,他若是提起,我推了就是。等上兩年他家自然會滅了這個心思。”又可惜了兩聲:“袁家老三真是可惜了。”不然他是千願萬願的。

陳氏暗嗤了一聲,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只怕袁老三在京城裡就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又怎能留到如今?

沒幾日,蔡光庭的信也到了,陳氏見了後,覺得自己總算沒走錯路,把這親事給拖住。若真的如同京城裡所說那般,明菲豈不是要被害死?她豈不是要被蔡光庭給恨死?想了很久,決定逐漸減少同袁府的來往,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和傳出些不好聽的話去。

卻說着日午後明菲和明玉正在窗下繡帳帷——縱然明菲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陳氏卻已經要求她利用閒暇時間給自己的繡嫁妝了。姐妹二人正在爲纏枝蓮的配色問題爭論不休,院門“吱呀”一聲輕響,珠釵和茵草扶着弱不禁風的明姿提着幾個紙盒子走了進來。

金簪和花婆子正在廊下說話,見狀一人迎上去,一人進屋提醒明菲姐妹二人:“四小姐來了。”

明玉笑嘻嘻地迎上去,親自扶了明姿,將她往屋子裡引,“四姐姐,太陽這麼大,雖說立了秋,可暑氣還未消,你身子不好,真的不該出來走。若是想見我們,讓丫頭們傳個訊,我和三姐定然很快就會趕去瞧你的。”

“不礙事。我躺了幾日,想起來走動走動。我從莊子裡帶來的一些杏幹之類的乾果,身邊人手少,昨天才翻了出來,正好給你們送過來。”明姿沒想到明玉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對她的態度如此親暱。從前那個又怕她又恨她,總顯得有些侷促不安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活潑中又帶了幾分沉穩大方的女孩子。三年的時光,竟然改變這樣大,明姿把目光投向明菲。

明菲坐在窗下的繡架前,手裡還捏着一根針,針尾穿着一股綠色的絲線,陽光從窗櫺外照進來,將她的頭髮和睫毛,以及臉上細細的絨毛照成了金黃色,就連瞳仁帶了點金色,她微笑着:“四妹妹,你稍等,我把這一針收了尾就過來陪你。”

明姿看到繡架上那塊大紅的絲布,突然明白了什麼,心裡生起一股恐懼,又隱隱有幾分期望,她緊走幾步,停在了繡架前,探過頭去:“三姐姐,你繡什麼?”

明菲飛快地收了最後一針,笑着站起來:“就是個帳帷。”如玉一般瑩潔的臉上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大紅絲布上怒放着七彩的纏枝牡丹,果然是繡嫁妝!明姿飛快地將頭轉向明菲,突然發現,曾經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鄉下小丫頭如今已和自己的身高不相上下,身體也隱隱有了玲瓏的曲線,那雙手,曾經粗糙不堪,顏色醜陋的手,如今養得粉白細嫩,正自然優雅地交疊在裙子前面,與她見過的那些嬌養的千金小姐們沒有任何區別。

再反觀自己,自己的胸脯仍然是平平的,和幾年前相比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特別是爲了博得蔡國棟的同情,故意餓瘦的身體顯得乾巴巴的,特別難看,明姿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容易纔將胸中翻滾的那股複雜的情緒壓制下去,綻放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姐姐的繡活越來越好了。”

明菲淡淡一笑:“妹妹謬讚。過這邊來坐吧。”

明姿卻站在了牆邊,專注地看着牆上的一副牡丹圖:“這畫畫得真好。我記得我走的時候還沒有,是後來纔買的麼?”

明玉笑道:“哪裡是,這畫兒在外面可是千金難求。不是那個人是得不到的。”

明姿訝異地道:“哦?”她睜大眼睛,仔細辨認着畫上的名款,“雪溪,這是誰?”

一百零四章 養病

**遞了一杯茶給明姿:“雪溪是袁三公子的號,這畫就是他畫的。”

“袁三公子?”明姿想不起和蔡家來往的人中有這樣一個人。

明玉笑道:“四姐姐還記得從京城來的袁翰林家那個袁小姐嗎?袁三公子就是她哥哥。託她的福,我們家中有好些 袁三公子的畫。你若是喜歡,改日我也幫你要一幅。”

明姿立刻想起那個當衆質問她,飛揚跋扈,清高傲慢的袁枚兒來,臉上就帶了幾分不喜:“她不是看不

起咱們水城 府的女孩子們麼?”

明菲道:“那是從前,大家都不懂事。如今她是我們府裡的常客,隔三差五總要過來作客的,到時候我讓人去請你 。”

明姿怯怯地道:“你們如今都去些什麼地方玩?玩些什麼?我兩年不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們說話了。”

明玉親熱地拍拍她的手:“和從前是一樣的,去彼此的家中或者別院裡玩,一道聊天繡花讀書打鞦韆賞花,四姐姐 要趕緊把身子養好纔是。”

明姿道:“我回來那日你們去了哪裡?”

明菲道:“去了袁翰林家的別院觀秋葉。”

明姿半晌無言,好一歇才道:“我還要去五妹妹那裡一趟,你們改日過來尋我玩。”

明菲留了她幾句,留不住,目送着她歪偏偏地靠在珠釵身上慢悠悠地去了。

明玉撇撇嘴:“病得還挺厲害的。”

明菲笑道:“繼續繼續,繡完了我的就該繡你的了。母親說你太懶惰了,要給你套個轡頭,叫你動起來,省得將來有人罵她沒教好你。”

明玉靠在她身上笑:“我懶也是你們慣出來的。”伸手緊緊抱住明菲的脖子,把頭埋在明菲的肩上,低聲道:“三姐 姐,你來了以後我覺得我好快活,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明菲心裡軟軟的,反手抱住她:“咱們有個好哥哥,也有個明理的好母親。不過第一是因爲你爭氣,你若是不爭氣 ,別人再好你也好不起來。”

明玉撲哧一聲笑出來:“得了,一有空就耳提面命要我爭氣,不管將來到了哪裡,我一定不丟你和哥哥的臉就是了 。”

過得幾日,趙雪怡下帖子來請,說是那日打鞦韆作的賭約,該她第一個請客。

明菲便去問陳氏的意思。陳氏沉吟片刻,道:“突然生分了也不好,你們就去玩吧,我掐着時候早點派人去接你們 。”想想又添了一句:“謹言慎行。”

過不多時,玉盤到簾下道:“夫人,四小姐給您請安來了。”

這個時候來請安?陳氏嘲諷一笑,語氣卻是十二分和氣:“請她進來。”

明姿走進房裡,蔡光華正提着個木馬蹲在口邊玩,見有人進來,調皮地拿起木馬攔住去路。明姿看也不看他,擡腳就從他身上跨過,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陳氏面前,微微喘氣:“女兒給母親請安。”

陳氏見她拿腳從蔡光華身上跨過,心頭已是怒火萬丈,鬆了鬆臉皮,勉強笑道:“這時候暑氣重,你身子不好,怎 地不在屋子裡養着,出來亂跑?”

明菲忙給明姿搬了個海棠錦墩。明姿坐下,又喘了幾口氣:“女兒在屋子裡悶得慌,想出來走走。”

陳氏道:“那也該挑個氣溫宜人的時候,你若是又病倒,你爹爹豈不心疼死?不是我說你,你年齡也不小了,該學着愛惜自己的身子了。女孩子家身子最重要……”也不管明姿聽得進聽不進,揪着理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長篇。

明姿聽得厭煩,可目的沒達到,硬生生忍着,不時瞟瞟桌上那張粉紅色的彩箋。直到明菲遞茶給陳氏,陳氏喝茶停下,她才佯作稀奇地道:“啊呀,這是什麼?”又眼巴巴地看向陳氏:“母親,這信箋好精美,女兒可以看看麼?”

陳氏心頭冷笑,挑了挑下巴:“當然可以看。”

明姿看完,可憐兮兮地看着明菲:“三姐姐,你們要去麼?”

明菲看向陳氏,見陳氏衝她微微頷首,便笑道:“要去的。”

明姿的眼睛亮了起來:“我……”

咱們出去玩,家中只留你一人,多沒意思。”

明姿垂頭不語,坐在錦墩上一抽一抽的。

明菲看不下去,走過去蹲在地上陪蔡光華玩。

陳氏厭煩不巳,讓人將明姿送回梅花塢去,又道:“四小姐身子不好,你們偏攛掇着她出來吹風受暑,若是有個三 長兩短,看我不收拾你們。”

走到院子門口,明姿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衆人側目。珠釵道:“四小姐,夫人也是爲您着想。您想出去玩,但也得先把身子養好纔是,若是拖着病體出去玩,最後又犯了病,還不是自家受罪,也辜負了老爺夫人的一片慈愛。”

衆人聽了,也就明白明姿是因爲病了不能出去玩而哭鬧,也就當做小孩子不懂事貪玩,不陰不陽地勸了幾句,明姿 哭得更兇。回了梅花塢,揹着珠釵拿了個銀角子讓茵草去尋人幫忙:“看見老爺回來,就請老爺過來看我。”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飯後許久。蔡國棟沉着臉走進去,先在屋子裡外打量了一番,見樣樣物事都新鮮整齊,又見配的丫頭婆子做事小心有禮,臉色就平和了幾分,問明姿:“你身子好些了麼?”

明姿行了禮,又親手奉了茶。垂手站在一旁,懨懨地垂着頭道: “勞爹爹掛念,女兒的身子好多了。”

蔡國棟見她下頜尖尖的,臉上半點神氣也無,心中有些感嘆,便柔聲道:“你平時若是想吃什麼,就和你母親說, 若是…着人來同我說也是一樣。”

明姿聽了這話,頓時活了過來:“女兒整日被關在家中,悶得很,感覺人也越來越沒精神……”把自己想同明菲幾人一同去袁家做客的願望表達了出來。

說完才發現蔡國棟一直在喝茶,臉上的表情莫測,一下着了慌: “爹爹…是女兒不懂事。”眼睛又溼潤了。

蔡國棟方道:“我已是聽說了。你母親說的也是實話,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出門了,更不要動不動就哭,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將養好身子最重要。只要你爭氣懂事,你的前程我都記在心上,總不會虧待了你。”說完自去了。

明姿這回是真的氣得哭了。珠釵少不得上前勸她:“四小姐,您總這樣哭,對身子不好……”

第二日,明菲等剛剛打扮停當,明姿就趕到了倚繡院,拉着明玉說了好一歇,眼巴巴地目送三人坐上馬車出門。

明珮問明玉:“她和你說什麼?”

明玉道:“她想要一副袁三哥的畫。說是她屋子裡牆上空得很,如果方便,讓我幫她要一幅。”

明珮冷笑一聲:“她想要就有了?當人家是街上擺字畫攤子的?你沒答應她吧?”

明玉道:“我和她說,我會幫她轉達到,但不一定。”

明菲道:“不必開這個口了。把我屋子裡的尋兩幅拿去給她掛。”

只要不拿自己的明珮就沒意見,附和道:“就是,省得被人家罵咱們貪得無厭。”

是夜,明珮接到明菲讓人送去的兩幅畫,把玩賞鑑了約莫兩個時 辰才睡下。

接下來明姿又被陳氏以生病不便出門見客的理由阻擋了好幾次出門的機會,氣得明姿沒病也差點弄出病來。

痛定思痛,決定開始好轉,於是選了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起了個大早去給陳氏請安,路上遇到蔡國棟,蔡國棟訝異道:“怎地今日這麼早?可是有事?”

明姿乖巧帶笑:“沒有事,是女兒身子大好了,特地來給母親請安,感謝母親這段時間對女兒的照顧。”

蔡國棟見她不再是一副哭兮兮,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心中也舒坦,又交代了幾句纔去。

明姿的“病”好了,只是偶爾不順心的時候還會突如其來的昏厥,不過卻是影響出門做烙,也不影響她和明菲一道待客了。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明姿,從前的跋扈囂張不懂事統統去得無影無蹤,轉而成了一個規矩懂禮,文靜美麗的瘦弱小美人,她着意與交往的每一個人搞好關係,努力展現自己好的一面,一來二去,與衆人也算相處得快樂。

只可惜這種出門做客的機會在陳氏有意識的壓縮下,卻是越來越少,由不得她不鬱悶萬分。幾次尋到明菲攛掇着要出去做客,明菲只是不理。

轉眼間到了九月,又一次童生試過,龔遠秩順利通過,龔二夫人大喜,下了帖子,請蔡府、袁府、周府一道去嘗香 橙大蟹,賞菊觀關蓉。

105 美景

蔡國棟很生氣,因爲蔡光儀竟然又沒通過童生考試!而比蔡光儀還小的龔遠秩已經過了,龔二夫人還要大宴賓客。和龔家比起來,蔡家大失面子。他已經起的不想再和蔡光儀說什麼了,直接提起凳子就砸了上去。

蔡光儀這次跑得比兔子還快,轉眼間就躲到了柱子後面,逃過他爹的兇狠一擊。陳氏忍住笑勸下蔡國棟:“看看你,四五十歲的人和個孩子置氣。不是勸過你了嗎,這種事要看機緣的,只要孩子上進乖巧,就比什麼都好。”

蔡國棟白着臉道;“我實指望他好歹有個功名傍身,將來我也少爲他操點心,別的不說,買幾畝田地給他度日也可以不上賦稅。”

陳氏只是柔聲相勸:“沒事兒,他這樣刻苦,總有考起的一天。”轉頭卻揹着蔡國棟和餘婆子小:“那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怎麼算計人,能考上纔是沒天理了。”

餘婆子也在笑:“老爺心中不舒坦,會不會讓夫人和小姐們去龔家赴宴?”

“那還不至於。”陳氏嘲諷,“龔二夫人也真是的,不過就是考上一個秀才?也值得這樣大張旗鼓的?當年龔遠和考上庶吉士,也不見得她擺桌酒,這也太做的打眼了。”

轉眼到了龔家請客的正日子,天色將晚,蔡國棟和陳氏掐着點帶着明菲姐妹四人,領了一羣衣着光鮮的丫鬟婆子做了三張車,浩浩蕩蕩地去了龔家。

先前龔二夫人只說是請幾家世交好友去赴宴,嘗香橙大蟹,品菊觀芙蓉,誰想竟然還喊了戲班子去家中唱戲,又請了孃家哥哥爲她招待男客。

龔家的園子極大,戲臺子搭得很別緻,乃是設在湖心小島上,衆人觀戲的席位都設在水榭之上,夫人們一席,小姐們一席,男客們則設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中間有水中垂柳隔着,也不怕失禮。

席面尤其精緻,且不說山珍海味,光蟹就是精選的半斤重一隻的大閘蟹,品果有提前上市的橘子香橙,還有晚收的葡萄棗子桃兒。粗粗估計算一下,一桌的席面就要花去約四五十兩銀子,還不說那請戲班子的花費。

衆人都覺得實在是做的太過了,不過就是一個童生試而已,竟然如此張揚,真不愧是行商出生的,沒有根底,沒有見識,臉上多少都帶來些鄙薄。又加上沒想到如此張揚,帶來的禮錢等物相比實在是太寒酸,更是有些做不安穩。

龔二夫人敏感精明,很快就發現了衆人的情緒,出錢不討好,心中忿然,便拿陳氏開刀:“光儀怎地不來?”

陳氏扇着扇子,雲淡風輕地說:“那孩子此次失利,心中不好過,哪裡有心思出來玩?正坐在家中苦讀用功呢。”

龔二夫人笑道:“這孩子運氣真的不好,這是第二次了吧?其實也不要着急,多考幾次就考上了。”

她總以爲一相對比就會讓人高看一眼,哪像衆人更是看不慣她的輕狂樣,紛紛笑着把話題轉開,去問袁二夫人袁司璞的婚事如何了,可有中意的人家,又問起袁枚兒來,誇讚袁枚兒氣度不凡,端正靈秀。又有人問起陳氏蔡家的女孩子,反而沒人問龔家的事,龔二夫人覺得自己這個主人當得窩囊,更是氣惱。

女孩子們那邊傳來一陣輕笑,一個婆子匆匆過來道:“夫人,小姐們說是看戲沒意思,不如坐船去遊湖。”

要是能在家中的園子裡划船玩耍的,這水城府可沒幾家。龔二夫人有心要扳回一局,顯擺顯擺,便眉眼帶笑的命有經驗的婆子去撐了小船,請幾個小姐坐船遊湖。又問陳氏等人要不要也遊一圈:“我家老爺在這湖的東邊在了一林木樨,船從下面過,每每落得一身木樨,發裡衣上到處都是,得香上兩天兩夜。。。。。。”

袁二夫人含笑搖着扇子:“不了,你特意請了戲班子來,女孩子們已經去了,咱們再去,可就沒人聽戲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人家一口好唱腔?改日再去吧。”

衆人聽了紛紛附和,龔二夫人也只得作罷。陳氏聽見袁二夫人悄聲吩咐身邊的一個婆子,“蟹太涼,告訴三公子身邊的人,盯緊了,絕對不能多吃。”

不多時,一個婆子笑着來稟:“公子爺們也不喜歡聽戲,約着去逛園子去了,只剩下幾個老爺在裡面喝酒,吟詩作對,金華酒已是喝了三四壇,舅老爺請夫人吩咐廚房準備醒酒湯。”

周同知夫人笑道:“好呀,女孩子們遊湖,男孩子游園,老爺們吟詩作對,咱們姐妹們也來猜拳耍子!”於是衆人笑鬧成一團。

卻說明菲幾人分別坐上了兩艘小船,那船兒乃是龔家自己備下打撈魚蝦採摘蓮藕的普通小船,連個遮太陽的蓬子也沒有,又分外狹窄,坐上八九個小姐,再加上船孃後,連丫頭們都沒得落腳的地方,按龔婧琪的指示,往東邊的木樨林劃去。

將近目的地,只見天邊掛着幾多絢麗的火燒雲,幾點寒星閃爍着,一彎淡淡的新月掛在天際,晚風將一股幽幽的木樨香味送過來,四下裡鴉雀無聲,但聞微風颳過林梢的沙沙聲。幾個女孩子竟都彷彿癡了。

龔婧琪衝船孃搖了搖手,船孃收起船槳,任那小船向着木樨林自由自在地蕩去,離近了,(看不清)米粒大小的木樨花瓣猶如細雨一般隨風簌簌落下,又聽林中蛐蛐兒發出長一聲短一聲的叫聲,果然靜謐美好。

袁枚兒詩興大發,正待賦詩一首,忽然身邊的明姿打了大大一個噴嚏,衆人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幾隻林雀驚慌失措地自林中飛起,林間的蛐蛐兒聲嘶力竭地發出一聲喊再也沒了聲息,剛纔靜謐美好的氣氛蕩然無存。

袁枚兒的詩興沒打斷,便怪明姿:“既然身體不好,就不該出來玩,吹了涼風回去又要鬧得大家不得安寧。”

明姿聽了這話,就覺得是在欺負她,當下淚盈於睫,委屈萬份地靠在明菲肩頭:“三姐姐,我不是故意。。。。。。”

正說着,兩張小船一前一後先後觸了岸,猛然一晃,幾個女孩子先是尖叫,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明姿的眼淚倒不好流下來了。偏生此時林中突然發出幾聲怪叫:“呱。。。。呱。。。。”

“啊呀!有鬼!”龔婧琪虛張聲勢地怪叫一聲。除了明菲一人外,其餘幾個女孩子都互相抱作一堆。龔婧琪哈哈大笑,跳下船登上岸指着林中道:“我早就看見你們了,快滾出來!”

林中發出窸窸窣窣的一陣輕響,四五個高矮不等的華府少年摸了出來,站作一排,當先一人笑道:“幾位妹妹得罪了!”

明菲隱約認出其中一個是龔遠秩,一個是周清的哥哥周漸,一個是袁司璞,還有兩個認不得,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衣着特別華麗,想來是龔家的親戚。剛纔說話的正是周漸。

認不得的那兩人其中一人笑道:“不能怪我們,我們原本也不想嚇唬你們來着,誰叫你們有人打噴嚏嚇着我們的?剛纔是誰打的噴嚏?驚天動地。”

明姿聞言大惱,只覺得無數雙眼鏡俱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臉紅的滴血,乾脆把臉藏到明菲身後,死活不擡頭。忽聽一條溫潤動聽的聲音到:“這木樨花太過香濃,我也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想來剛纔也是嚇着邵五弟了吧?”

明姿頓時對此人心生好感,偷偷瞟了一眼,只見那人有些瘦弱,月白色的袍子隨風輕揚,看不清臉,但大約能看見一個很清秀的輪廓,舉手投足十分的儒雅大方。

那十五六歲的少年聞言,微微有些尷尬,摸着鼻子道:“袁三哥說笑,我膽子可沒那麼小。”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幾個女孩子臉上身上掃來掃去,看到明菲姐妹幾人時,明顯的呆了一下,眼睛就再也挪不開。

明菲大爲不悅,側身攬過明玉背對衆人,低聲道:“龔二姐姐,咱們還遊麼?”周清等人也注意到了,臉上紛紛露出惱色,都把臉背了過去。

龔婧琪本還想再說幾句話,袁司璞已經到:“是我們打擾了幾位妹妹的雅興,還請幾位妹妹不要見怪。”不動聲色地擋住了那邵姓少年的目光,隱隱將幾個女孩子護在身後。

龔遠秩已經發現氣氛不對,瞪了他永遠少了一根筋的姐姐一眼:“母親讓你陪幾位姐姐遊湖,你卻扮鬼嚇她們。看我不告訴母親!”又拉了那邵姓少年往外走:“五表哥,咱們走!我哥哥新進從京城裡帶來幾樣好玩的,我拿給你們看。”

袁枚兒衝着袁司璞遠去的背影喊道:“三哥,你別多喝酒!還有風涼了,記得加衣。”

當衆被幼妹管教,袁司璞有些尷尬,仍然好脾氣地回過頭來笑道:“我知道了。”目光柔柔地落在明菲身上,輕聲道:“你們早些回去,水上蚊子多,風涼。”

袁枚兒順着他的目光落到明菲身上,只見明菲眼觀鼻,鼻觀心,巍然不動,不由黯然嘆了口氣,道:“知道了。”

龔婧琪跳上船,訕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開船,開船!這個時候西邊水榭的等已經燃氣,咱們去看燈。”

船孃拿了火石點亮船頭的燈籠,小船再度往前劃去,周清道:“枚兒,你哥哥脾氣真好。我就不敢同我哥哥這麼說。我要是當着其他人說他一句,他非得凶死我不可。”

袁枚兒和趙雪怡對視一眼,笑道:“可不是,我三哥是我們家中有名的好好先生。下人犯了錯,從來也不會高聲斥罵,都是好好同人家講道理的。我娘和我奶奶常說,誰要是做了我三嫂,可真是享不盡的福。”

龔婧琪好奇地道:“那你三嫂定下了麼?”

袁枚兒捂着嘴笑:“還沒呢,我哥哥這個人死心眼得很,一般人很難入他的法眼,非要找個看的順眼的。我奶奶寵他,什麼都由着他。”忍不住又看了明菲一眼。

明菲只看着湖裡,星光月影落入湖中,又被船槳花開,攪碎,模糊成了一片,終究什麼都看不清。

明姿愣愣地看着逐漸消失在身後的木樨林,看看袁枚兒,又把目光投向明菲,再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

周清嘆道:“再過幾年,也不知咱們幾人都在哪裡?婧琪,婧瑜姐姐來信了麼?她可好?”

龔婧琪難得惆悵:“聽說婆家規矩很大,每日都要立規矩,連熱飯也不得吃一口,從來就沒有睡過一天懶覺。”

袁枚兒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我嫂嫂日子最好過,只有嫁來之初立過規矩,後來再也沒立過規矩。等我哥哥一出仕,我母親就安排她跟着哥哥去了任上,自己當家,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趙雪怡白了她一眼:“你以爲像舅舅,舅母這般好脾氣的人有幾個?我嫂嫂就個婧瑜姐是一樣的。我母親說,伺奉公婆是爲人媳婦的根本。”

小船在湖中游了一圈,重又駛向水榭,衆人再無先前的心情,俱都沉默寡言。只有龔婧琪一個人喋喋不休:“這湖裡的鯉魚最肥,過幾日我請你們來釣魚。不然等冬天下了雪,端着小杌子,披着蓑衣斗笠來垂釣,然後烤了吃也不錯。。。。。”

周清突然皺眉:“婧琪,那個人是誰家的?好生沒規矩!有這麼看人的麼?”衆人一看,水榭邊一排明晃晃的大紅燈籠下,先前那個十五六歲的邵姓少年立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着衆人。

大家都記得。剛纔龔遠秩喊這人五表哥來着,顯見周清是故意的。

龔婧琪也着了惱,賭氣道:“不知道是誰,待我稟告母親,以後再也不許這種不要臉的人來我家。”

一直沒怎麼出聲的龔研碧輕聲道:“他興許是喝醉了,忘了規矩,姐妹們就當沒看見這個人。”

正說着,又見袁司璞和周漸走出來,一左一右地抱了邵姓少年的肩膀,半勸半拖地將人給拉走了。

席終人散,陳氏明菲等人才發現蔡國棟也喝醉了,幸好他酒品好,不曾出醜。馬車才進蔡府,蔡國棟就歪歪扭扭地跳下馬車,奪過車伕手裡的馬鞭敲着車轅大喊大叫:“蔡光儀!你給老子滾出來!老子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陳氏一邊讓人奪去蔡國棟手裡的馬鞭,一邊勸他:“老爺,夜深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您明日還要去衙門呢。”又給女孩子們使眼色:“快回去休息。”

因爲明姿和明菲幾人路不同,幾人互相點了頭就分開了。明菲、明珮、明玉走了沒多遠,互相使了個眼色,把丫鬟婆子打發走,一同輕手輕腳地溜回去,躲在一叢矮小的木槿後往外偷看。

明菲皺着眉頭想,蔡光儀的院子離這裡不遠,暗想早就應該聽到了聲音,第一時間就出來領罪了呀,怎會這時候還沒出來?唯一一個可能就是,他不在府中。

明珮輕輕戳了明菲一下,示意她看後面。

只見明姿帶着茵草躲在另一邊的陰影裡也在偷看,緊接着,蔡光儀的心腹丫鬟翠兒鬼鬼祟祟地走過來,左右張望了一下,急匆匆地往梅花鄔方向去了。茵草趕緊快不跟上,拉了翠兒一把,翠兒回頭,激動地過去拉住了明姿的手。

兩人說了幾句話,很快分開,各往各的住處走。沒有多會兒,翠兒已到了外院,跪在地上道:“三公子因爲沒考上,喝醉了,人事不醒。”

“這孽障!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蔡國棟纔要往蔡光儀的院子趕去,茵草就慌慌忙忙地從裡面跑出來:“老爺,夫人,四小姐突然暈倒了。”

陳氏趕緊讓人去請大夫,又扶了蔡國棟,一道往梅花鄔趕去。待得周圍沒有外人,明菲三人方從木槿花後站起來。明珮冷笑道:“這下子可好,裡應外合。”見明菲和明玉都不搭腔,又道:“三姐姐,咱們不去看四姐姐麼?”

明菲道:“我們此時應該在自己的屋子裡,怎會知道她暈倒了?還是各回各的屋子去。”

儘管有明姿暈倒做掩護,蔡光儀夜裡不回家中的事還是被蔡國棟知道了,問他去哪裡,蔡光儀咬定是心情不好去喝悶酒,卻被人證明是說謊。

蔡國棟失望至極,狠狠揍了他一頓,把他關進院子裡,揚言下一次他再考不過童生試,不許出院門。又將陳氏從前挑的三門親事拿出來,挑挑揀揀的,最終聽了陳氏的建議,說商家女兒能持家,選了富戶嬌養的女兒。門楣什麼的都不顧了。實指望萬一將來蔡光儀功名無望,這個嫁妝多的兒媳婦能讓蔡光儀過上富庶無憂的日子。

才一定下,袁二夫人就找上門來,迫不及待地和陳氏商量將明菲定給袁司璞的事。陳氏好容易纔再次推過,憂心不已。

與此同時,明姿以驚人的速度飛快的憔悴下去。陳氏講珠釵等人叫來問了又問,隱約猜到了原因後,生出一個一石二鳥的毒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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