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關鍵時刻,是朱姨娘挺身而出,笑咪咪地上前扶了龔二夫人,道:“大公子,夫人不舒服呢,這個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好的,是不是等夫人身體好些,改個時候再說這個事?”
龔二夫人聞言,立刻扶住了額頭,晃了幾晃,低聲呻吟:“唉……人老了,不中用啦,看看,這麼快就被人嫌棄。”
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龔婧琪皺起了眉頭:“哥哥,家中的事千頭萬緒,哪裡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清的?
依我說,你們也太心急了。
母親這些日子一直爲你們操心,這還沒緩過氣來呢,你們……”
龔妍碧拉拉明菲:“嫂嫂,你快勸勸啊。”
明菲看着龔妍碧:“你哥哥他心疼嬸孃,想讓我替嬸孃分憂,我若 是勸了,豈不是想偷獺的意思?
妹妹,這孝道可是爲人處世第一位的。
莫非,你不想嬸孃濟閒一點?”
龔妍碧被嗆得無話可說。
龔遠和氣定神閒地遞過一方帕子給龔二夫人:“嬸孃莫哭。
侄兒 這是心疼您,想替您分憂,您怎麼想到那上面去了?
侄兒嫌棄誰也不敢 嫌棄您。”
“你分明就是嫌棄我,嫌我礙着你們的眼了是不是?”
龔二夫人 捂着嘴哭起來,“我辛辛苦苦養大你,爲你受了多少氣,被人指着脊樑 罵,你做了官,娶了媳婦,就嫌我礙着你的眼了是不是?
可憐我啊,白 白替人養大了兒子,爲他裡裡外外地張羅着,不得一句好,剛成親不過 一天就來逼我啊,這是要逼死我啊。
啊,我自己養的兒子都不肯替我 說句公造話,又怎能怪人家騎到我頭上來踩我啊!”
哭着哭着幾乎要暈 厥過去。
龔婧琪恨恨瞪着在一旁不動的龔遠秩:“你還不來勸勸!”
龔遠秩坐不住,站起身來咳嗽了一聲,上前道:“哥哥,我孃的身 體不好,精神也不太好,你看是不是……”
他才一開口,龔二夫人就 “嗷……”
的一聲大哭起來,裝瘋賣傻地往朱姨娘身上撞:“我不活 了,我不活啦,養了一頭白眼狼。
人家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他倒 好,不記情也就算了,新婚第二日就想逼死我。”
朱姨娘緊緊抱住龔二夫人,跟着流淚:“夫人,您別這樣,又不 是多大的事。”
龔二夫人聞聲,尖聲叫道:“不是多大的事?
你說得輕巧!”
轉頭 紅着眼睛指着龔遠和,“你是不是想趁着你爹不在家,把我逼死了,好 佔了你弟弟妹妹的那份家產!”
龔遠和靜靜看着龔二夫人,“嬸孃不必拿這些話來擠兌我,爹爹 怎麼說的,您看看信不就知道了?”
龔二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對着龔遠和伸出手去:“你爹爹寫了 什麼?
你拿來我看!”
龔遠和笑了笑,將信遞過去,龔二夫人拿在手裡三把兩把就將信給 撕了個乾乾淨淨,往空中一拋,冷笑着道:“你隨意尋個阿貓阿狗亂編 一封信,就敢拿來哄我?
做你春秋大夢!”
她這個舉動令龔遠秩和龔婧琪都大吃一驚。
朱姨娘卻是抱着她大哭 起來:“夫人啊,您莫不是魔障了?”
龔遠和也不急,蹲到地上將那封被撕成了碎片的信掃到一處,邊撿 邊笑:“嬸孃不曾打開來瞧,怎知我是騙您的?”
明菲簡直無語了,見過不要臉不講理的,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不講 理的。
龔二夫人偷換概念這擡才聽高,她明知道講道理講立場,她永 都站不住腳,所以就用胡攪蠻纏這一招。
總之龔家沒人,龔中素不在 家,龔遠和自然不能硬逼着她把手裡的財權交出來,她是女人,可以不 要臉,龔遠和卻還要在社會上和官場上立足,當然丟不起這個臉。
現 在明菲嚴重懷疑,龔二夫人那些衝動易怒的性子是不是都是假裝的?
有什麼能比裝瘋賣傻更能順理成章的耍賴呢?
這邊龔二夫人見龔遠和去拴信紙碎片,一把推開朱姨娘,俯身下去 三下兩下打開龔遠和的手,把那信紙碎片抓過去瘋狂地往蠟燭上湊,龔 遠和也不和她槍,也不攔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慢慢兒地燒。
燒完了 才說:“嬸孃也不知誤會了什麼,那不過是爹爹寫了來吩咐我給四弟 請個好先生的信罷了。
如今您看,我可怎麼辦纔好呢?”
龔二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真的癲狂了。
顫巍巍地指着龔遠和: “你……你……”
驚天動地一聲嚎叫,一頭朝龔遠和撞了過去。
龔遠 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龔遠秩檔在了身前。
龔遠秩措手不及,忙忙地 抱將龔二夫人抱住。
龔二夫人身材原本就嬌小,被龔遠秩這一抱就抱得牢牢的,掙也掙 不開。
她原本打算撞上龔遠和就坐到地上去,誣賴龔遠和打她,好藉此 拿卡龔遠和,此刻算盤全數落空、又氣又恨,捂住 臉兒哭起來,指桑罵槐:“我好好養大的孩子,這才結婚幾天,就把我 給恨上了,專來和我作對,這是什麼道理啊?
沒有天理王法了!”
龔遠季見他娘哭成這個樣子。
不管不顧地撲上去狠狠推打明菲: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壞女人搗鬼!”
七八歲的孩子也是有點氣力了,拳頭和腳落在人身上也是生疼生 疼的。
明菲勃然大怒,什麼聽做都是她這個壞女人搗的鬼?
這都是誰 教的?
感情一家子都是柿子撿軟的捏吧?
不敢招惹龔遠和,就全都把氣 衝着她來了?
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啊呀!”
地叫了一聲,順 着龔遠季的來勢往後一倒,順手將一張桌子掀翻了,稀里嘩啦一聲巨 響,菜餚、碟子碗筷飛得一地都是。
衆人一愣,哭的不哭了,鬧的也不鬧了,勸的也不勸了,全都看向 明菲這裡。
龔遠季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明 萊,不知孩怎麼辦纔好。
明菲捂着臉坐在地上哭:“這叫什麼?
進你家的門兩天一夜,連頓 飯也不叫人吃。
不過剛吃了兩口,小叔子就來打,還把飯桌都掀了, 說起來你們龔家也是富貴官宦人家,可有這樣欺負人的?
娶了蔡家的女 兒就是這樣糟踐的?
好,好,你們家看不上我蔡家是不是?
那我也不在 這裡討人嫌了!花媽媽!花 媽媽!你趕緊回去讓大公子來接我!順便打 聽打聽,誰家的小叔子敢打嫂子!敢不讓嫂子吃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了我!”
花婆子也不來扶明菲,“哎!”
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龔婧 琪嚇了一跳,忙聽道:“快攔住她!”
這事兒明菲佔着理,蔡家又是 當地大族,依着他家那個族長夫人潘氏和蔡光庭、陳氏的脾氣,還不 知會鬧騰成什麼樣子。
真要是鬧出去,龔遠和固然丟臉,但龔家這樣 的情形,更討不了好,更丟臉的還是她們二房,人家只怕首先就會想 到是新婦進了門,龔二夫人佔着大房的家產不肯放手,放任兒女欺壓新 婦,連教養問題都會受到質疑,什麼好人家還肯和他們做親?
誰想花婆子是個曉得厲害的,在院子裡左衝右突,鬧嚷個不休: “四公子打死我們大奶奶了!”
龔婧琪沒法子,只得放下這邊,帶了人親自去堵花婆子,還不敢給 臉給花婆子看,只好聲勸道:“媽媽休鬧,這事兒傳出去難嫂嫂也不 好。
我們龔家臉面上固然不好看,蔡家也好不到哪裡。
對誰都沒要好 處,您快別鬧了,我答應您,這事兒一定會好好處置的。”
“嫂嫂,四弟他年齡小不懂事,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龔妍碧離明 菲最近,上前去扶明非,明菲不要她扶,只掩着臉哭:“我也不是沒有 爹孃哥哥兄弟的,我一定要討回這個公道!我一直把嬸孃當做是婆婆一 般看待,給她行大禮,立規矩,一心想要討好她,孝敬她,見她身不 好勞累多多,這纔想要替她分分憂,結果倒變成居心叵測去了。
這是 什麼道理?”
龔遠和上前拉起她,低聲道:“罷了,罷了,是我無能,好好一件 事被攪和成這個樣子。
嬸孃一心認爲我們不好,居心叵測,四弟竟然 連飯也不讓你吃。
嬸孃是長輩,我們小輩斷然是不敢忤逆她的;四弟 又是小的,就算是再大的錯誤我們大的也該讓着,不然就是不孝不梯。
這樣好了,爲了大家安寧,也爲了嬸孃的身體,我們倆一起搬出去吧。”
明菲眨巴着一歡溼漉漉的大眼晴:“去哪裡?”
龔遠和沉痛地道:“我原本有幾個朋友可以相托,但你還沒回門, 自然是不能去投奔人家的,我們倆只能先是去客棧住着再做打算。”
“去客棧?”
明菲大爲驚訝,“哪裡有這種道理?
新婚第二日就去 住客棧?
人家會怎麼說?
人家不會要我們給他們放鞭炮掛紅吧?”
隨即 又嘆了口氣,“也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是我夫君,自然是你去哪 裡我就去哪裡的。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
龔遠和回過頭對着龔二夫人跪了下去:“嬸孃,都是侄兒不是。
侄兒好心想替嬸孃分憂,卻沒想到嬸孃竟然這般嫌棄你侄兒媳婦粗笨, 爲此生了這麼大的氣,爹爹的信也不看,還說是侄兒尋個阿貓阿狗胡 亂編了來騙您的,這樣大的罪名侄兒實在擔當不起。
若是傳出去,指 不定人家還要怎麼編排我們龔家,侄兒息事寧人,這就去了,還請您 多多保重。
爹爹那裡,侄兒會寫了信去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