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在巨峰東面的塔羣熙熙攘攘,彷彿村莊一般彼此簇擁。
然靠近去看,纔會感受到與村莊寧靜祥和的氛圍全然不同的死寂。
除了塔羣中間的一座上百層高塔以外,其餘點綴在周圍的小塔彷彿一根根尖刺一般深入地底。
似乎在它們的腳下,封鑄着一根根無形的鐵繩,用以桎梏巨峰的生長。
李元軒利用四尾本源之力快速將自己甩到塔羣面前,通過地圖辨位,準確無誤地進入到其中一座約莫五層的高塔中。
一直跟在他與小軒身後的乾萬卻是犯了難,駐足在塔羣面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人,”一個黑衣衛看出他的糾結問,“我們爲何要跟着他?”
乾萬正在爲難關頭,自是沒什麼好氣,“你是不是傻?不跟着他,等死嗎?”
“他身邊的那隻鳥一看就跟這秘境有什麼淵源,現在只有跟他待在一塊,我們才能免於被這秘境侵蝕!”
“可他竟然不怕死地進入了塔羣之中……”
想到少族長勸誡自己的話,乾萬打了個冷顫,“我們就在這等着!我就不信他還能不出來不成!”
……
塔樓五層。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雙手顫抖,從石碑上拂過。
“所以這秘境中分爲生、死、幽、冥四片區域,而我們碰巧闖入的,恰好是這‘死’之塔?”
有氣無力的聲音帶着絕望,令在場衆人眼神又暗去不少。
“前輩莫要滅自己志氣。”一道沙啞的聲音艱難地說,“這石碑所刻不過名字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麼。”
明明是鼓勵大家重新振作的話,卻在一片寂靜中,有如水入油鍋一般掀起了一陣口誅筆伐。
“師宗主!你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就是,若不是你們落梧宗的兩員猛將,會把我們人數折到如此地步嗎?!”
“現在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它們的力量愈發壯大,剩下我們這些殘兵遊勇,只怕根本拼不過今夜!”
“你們落梧宗闖下的禍事,憑什麼讓我們來承擔!”
“憑什麼!憑什麼!”
憤怒的鼓譟聲中。
先前出聲的中年人緩緩閉上了眼,忽地嗓子一癢,咳出大口血來。
“師大哥!”一旁披頭散髮鬍子拉碴的男人見此趕忙去扶,氣不過自家宗主被人如此征討,擡眸怒視着衆人咆哮道:“你們這羣白眼狼!”
“若不是我師大哥拼着內傷救下你們,你們早已殞命在那羣靈體的攻勢中!”
“哪裡還有命站在這裡說些風涼話!”
他的反駁引來了更爲激烈的征討,一個瘦弱的青年人起身而立,彷彿掏空了身體內的所有力量咆哮道:“說得這麼好聽,那你就讓我們去死啊,你敢讓我們去死嗎?!”
這句話男人沒法反駁,只能幹瞪着眼,憤懣地喘着粗氣。
見自己的理佔了上風,青年人嘲諷地笑了笑,狠狠一口啐在地上,“我呸!道貌岸然的東西!”
“說到底,救我們不就是在救你自己,你又有什麼底氣腆着臉以恩人自居!”
手裡用來支撐他站立的木杖在疲累憔悴的衆人中指了一圈,青年人怨毒地道:“我們這些人,誰不是被你們落梧宗害成這樣!”
“你們那大長老二長老,折損我們多少兄弟!以命抵命來算的話,是誰理虧!!”
“你?!”男人激動地指着青年人鼻子吼出一聲,“你以爲我宗內的弟子,就是白死的不成?!”
“咳咳,算了,齊武。”師落梧攔了攔,欲要起身幹架的男人這才重新坐下,不服氣地轉向一旁。
“我落梧宗確實對不起大家。”師落梧嘆息一聲,瞧了眼窗戶外邊的天色,“但現在,我們的目標應該是怎麼在即將到來的浩劫中活下去,而不是互相指責內訌。”
“那羣靈體……馬上就要再度出現了。”
他的話一落,不少人臉上浮現出一股灰敗之氣。
就連宛如鬥雞一般的青年人,也神色暗淡地坐了下來,視線警惕地頻頻望向門口,攥緊木杖的手瘦得青筋分明。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進了每個人耳中。
嗒嗒嗒——
彷彿索命的鐘聲。
有人耐不住這般煎熬,迴光返照似的起身往外衝去,嘴裡大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衆人想要阻攔,已來不及。
只能眼睜睜看着同伴赴死,爲他們的敵人再添一份助力。
“草!王老財!你這狗東西……”
罵聲未止。
一道充滿活力與朝氣的男聲已傳了過來,“王老財?這名字有點東西啊。”
尋聲望去,之間衝向門口的男子身形一歪,被人借力推了開來,摔倒在地。
緊接着,顯露在衆人眼中的是一儀表堂堂的年輕人。
身着道袍,雖無佩劍,亦是仙風道骨,正氣凜然。
一雙雙眼睛,驀地瞪大,失去聲音。
“諸位遇到了何事,怎麼是這副模樣?”李元軒視線在衆人面上逡巡一圈,最終落在一中年人臉上,淡笑抱手,“這位想來便是落梧宗宗主,師落梧前輩吧?久仰久仰。”
他的寒暄將師落梧喚回了神,“小兄弟,我們認識?”
“還有,你怎麼看上去……竟是半點沒被秘境所影響?難不成……”
想到一個猜測,師落梧喉頭梗了梗,嚥下唾液道:“你是最近才從外邊進來的?”
他的話令在場又是一陣噤聲,衆人停在李元軒身上的眼神,都綠的發光。
若是那秘境真的再度現出入口……豈不是說,他們離開有望了?!
“師前輩猜的正是。我是受師少宗主所託進入秘境,來將前輩安然無恙地帶出去。”
隨手從揹包中掏出恢復藥水遞過去,“這乃我僥倖得到的靈藥,服下可緩解師宗主的現狀。”
看了眼落梧宗弟子數量,李元軒又從包內摸出幾十管,“這些都分發給落梧宗弟子吧。”
在他說話期間,師落梧已打開了這管神奇液體的管口。
輕嗅了片刻,想到自己愈發嚴重的內傷,只怕拖不到出秘境的那一刻,最終還是決定賭上一把。
仰頭將管內液體飲盡後,師落梧神色一凜,只覺一股龐大的生氣在體內遊走,不光療愈了他的傷勢,還令他身上的疲累感都散去不少。
“師宗主,你?!”
那邊。
親眼見證師落梧臉色變化的人已經站不住了。
飲下藥液的中年男子,簡直與先前的頹敗判若兩人。
不光氣勢宛若新出一般,面色也光彩不少,全然不像重傷之人。
眼見着落梧宗弟子皆被分到藥液,先前的青年人貪婪地嚥了咽口水,再度立起,木杖戳地發出悶響,“且慢!”
“你們落梧宗把我們害到這種地步,難道半分愧疚也無嗎?!”
“若是我死去的弟兄們泉下有知,怎會甘心爲你們赴死!!”
聽懂他用意,又有幾人出聲附和,“就是就是!”
“這藥液,應該先讓我們服食!!”
說着,便欲搶奪落梧宗弟子手上的試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