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曾經爲燕九殤扛纛,體魄強健,遠超那賀淘沙,一刀一刀帶着鼓盪氣息,炸出一聲聲空爆,賀淘沙氣機被壓制,只能不斷閃躲,兩人在樹梢間一攻一守,轟鳴聲中,不知道多少樹木倒伏,被徐烈的刀氣劈斷炸倒。
漫天黃葉飛舞,落在鮮血浸透的土地上。
泛着深沉銀光的槍尖連顫,刺出漫天槍影,如同黑龍吐銀芯,撕裂一副副厚實鐵甲,戳穿一顆顆滾燙心臟。
還剩一百六十七名甲士圍着燕天谷,手中長槍不停歇攢刺,被燕天谷四十五斤龍芯舞動時的槍風帶的偏離方向,偶爾有長槍刺在燕天谷身上,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傷口,燕天谷的身體堅韌得竟然能擋下鋒利的槍尖。
他之前突破到了筋膜境,皮膚堅韌厚實,是真正的皮糙肉厚,刀槍不入還做不到,刀槍難入還是可以的。
持戟的王麒膂力驚人,時而劈下的大戟給燕天谷造成了不小麻煩,雖然燕天谷力量比他稍高,但是卻也會被他的一戟打得僵硬一瞬,身上的傷口大部分都是被那些甲士趁着這個機會刺出來的。
王麒在戰圈外遊走,他的大戟氣勢十分霸道,但是卻一點也不爽利,只會抽冷子出戟。燕天谷三槍刺破三名甲士的喉嚨,王麒大戟一擺,趁着燕天谷回力的一瞬停頓,猛地衝入戰圈,躍起一戟狠狠劈下,氣勢雄渾霸道,彷彿能劈開一座山。
燕天谷目光冰冷,突地一手握住槍頭,一手握在槍尾,運勁一掰,竟然把精鋼所鑄的龍芯給掰出了一個可怕的弧度,如同開滿弦的大弓。
手一鬆,龍芯猛地彈出,與砍下的大戟狠狠撞在了一起,噹的一聲巨響,王麒被這巨力反震彈得一滯空,龍芯倒飛回去,燕天谷兩手握住,又是狠狠一彈。
連環兩記槍弓,將一身重甲的王麒砸飛,撞斷了一株蒼勁樹木,枯葉紛飛,樹木轟地倒地,塵土飛揚。
燕天谷身上又多了五道傷口,隨手一槍崩飛近身的三名甲士,冷冷地看着面甲縫隙中溢出一絲鮮血的王麒。
“我大伯的‘一戟方天畫’何等的氣勢磅礴,像你這種人,連皮毛都摸不到。”
燕天谷長槍斜指,直指坐在斷樹下的王麒,語氣森森,渾身突地爆出一股磅礴氣勢,那正想從背後偷襲的甲士渾身一震,手中長槍顫抖,再也刺不出去,竟是被燕天谷的氣勢給驚到了。
燕天谷身周出現了兩丈的空地,包圍他的甲士們被這煊赫氣勢震住,齊刷刷後退了幾步。
王麒眼中流出不敢置信,由下至上一刀將賀淘沙劈飛出樹蓬的徐烈哈哈大笑。
燕天谷渾身磅礴氣勢翻滾如浪,身側的枯葉圍繞着他飛舞起來。
“‘一戟方天畫’,我大伯的戟法,是這樣用的!”
燕天谷猛地沉喝,舉龍芯過頂,雙腿一蹬,炸飛一圈泥土,身形直直躍起,越過包圍的甲士,跨過十丈的距離,直直射向急忙起身舉戟相對的王麒。
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王麒雙目圓瞪。
龍芯猛然下劈,槍尖的銀光劃過一道完美的折角,直直劈在王麒橫在頭頂的大戟上。
一戟方天畫,一槍畫方天。
槍戟相碰,以碰撞點爲心,炸出嗡鳴的音浪,裹挾着滾滾塵沙,擴散到十丈外方止。
斷戟落地,還有一隻斷臂。
燕天谷臉色蒼白,眼神卻是冰冷,雙臂顫抖,虎口震裂,快抓不住槍了。王麒被劈飛入林間,留下了一隻斷臂。
甲士們如夢初醒,齊齊圍上,提槍刺來,燕天谷望着刺來的幾十點寒芒,臉色卻平靜。
林梢炸開一圈氣浪,賀淘沙穿破樹蓬急速落下,漫天枯葉如蝶紛飛,身形在地上彈了一下才站穩,落地的地方炸出一個土坑。
位置恰巧在甲士羣中,離得近的十幾名甲士被氣浪給推了出去。
賀淘沙一擦嘴角鮮血,一臉驚怒,他出了四十五劍,徐烈只是出了三刀,他內腑震傷,徐烈只是身上多了四十五道淺淺的劍痕罷了。
徐烈從天而降,一刀劈在燕天谷身前,罡烈刀氣一閃,燕天谷身前地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刀痕,刺來的幾十杆槍的槍頭被一刀截斷,落在地上。
徐烈提刀,一身細碎的劍痕,卻是渾不在意,刀上殺意濃烈,刀鋒暗紅,三十年來不知道飲了多少人血,八百還是一千?記不清了。
今天又要多幾十個了。
——————————
舟上老頭也不出手,就這麼僵持着,一身氣機鼓盪,腳下小舟行駛如飛。
或許是對着一羣鍛體境不屑於先手?
燕天明額頭冒汗,一臉警惕之色,拱了拱一旁同樣緊張的林樸陰,小聲道:“你說我們這樣耗着,會不會到了南淮也不動手。”
林樸陰和梅子笑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林樸陰驀地眼眸一眯,嘴脣緊抿,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肅殺,他劍鞘一頂燕天明,頂得他後退了幾步,道:“你修爲太低,不要出手,否則是給我們添亂。”
燕天明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拉着還未意識到形勢嚴峻的柳依依後退了十多步,離船頭遠遠的。
梅子笑目光一冷,抓到了那老者氣機流轉的一點蛛絲馬跡,果斷出手,八柄飛刀劃過八道弧形,旋轉着射向光頭老者。
黃子鬆眼中閃過異色,卻是不閃不避,氣機一凝,八柄飛刀射到他身周半尺時彷彿遇到了極大的阻礙,去勢立緩,一點點鑽入氣機中,就像緩緩陷入泥沼,速度彷彿蝸牛。
林樸陰搏殺經驗豐富,可不會放過這一個機會,當下一踩船頭,人已如同大鳥射向光頭老者,辛夷帶着一溜霜芒出鞘,直刺停滯在黃子鬆面前深陷氣機中的一柄飛刀。
劍尖刺在飛刀上,頂着飛刀前刺,突破黃子鬆身周的氣機,刺向他眉心。
煉氣境又如何,當真以爲只用氣機便能克敵麼?
黃子鬆目光一閃,手掌一攤,掌心凝聚起一股扭動鼓盪的真氣,輕輕拍在刺來的飛刀上。
真氣透過飛刀傳到辛夷劍尖,頓時飛刀、辛夷和林樸陰三者不由自主顫動起來。黃子鬆嘴角一彎,掌心真氣轟然炸裂,滾蕩的氣勁重重轟在中間夾着的飛刀上。
飛刀嗡然哀鳴,炸碎成了萬千碎片,巨力透過辛夷劍尖,林樸陰胸口好似被重錘擊中,倒飛跌向滔滔淮水,他強忍胸口窒悶,強提一口氣,劍尖一彎,拍在水面,藉着這一股力倒飛回船上,甫一站穩便嘔出一口血。
黃子鬆心中無奈,對着這幾名鍛體境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他爲主子賣命幾十年,會過的高手無數,嗜武成癡。主子說只需要他看住這一行人,如果東沙來的那個傢伙未能竟功,便會佯裝逃走,與他匯合,待到那燕天谷和徐烈一同來到之時,便可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對付那“血刀”徐烈。
而那燕家長子,隨手殺了就是。
黃子鬆嘆了一口氣,隨手拈起一柄陷在氣機中的飛刀,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這飛刀質地普通,但是飛刀上的玄妙卻不普通,專破體魄,即使是他也不敢叫幾柄飛刀射實了。渾身氣機一鬆,滯空的飛刀噗通落水。
黃子鬆驀地一提氣,人如箭矢呼嘯射向大蓬船,速度極快,身後留下被攪亂的空氣。
船上的船伕早已躲回了船艙,甲板上只剩燕天明四人。林樸陰咳出一口血,抑下胸口翻涌的氣血,揮出一線白霜,梅子笑抖手四柄飛刀,連成一線,直射黃子鬆眉心。
黃子鬆身形不停,雙掌一推,氣機如牆,將襲來的飛刀白霜盡數震開,光頭老者毫髮無損,落在船頭,一掌豎劈,一道氣勁割裂甲板,衝向不遠處的燕天明。
燕天明心神一緊,推開身旁的少女,十三道勁凝於刀上,狠狠劈在襲來的氣勁上。甫一接觸燕天明便渾身一震,顧不得許多,棄刀側身一躍,摔在甲板上,那道氣勁則把長刀炸的粉碎。
林樸陰和梅子笑大驚,奮身撲上,辛夷潑命灑出紛亂白霜,一柄柄飛刀如同連綿的繁星,兩者相合,竟將黃子鬆逼退船頭,落在淮水上,腳尖一點,飄飄然回到那小舟上。
黃子鬆驚奇不已,沒想到這兩個鍛體境的小娃娃能將他逼退,心中又是賞識又是可惜。
可惜的是他們就要喪命在自己手下。
淮水滔滔,驚濤拍岸,兩船相距卻一直不變,一動一靜,十分詭異。
一陣可怕的沉默。
燕天明突地來到船頭,俯視船下奔騰的淮水,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坐下,閉目打坐,輕輕道:“梅大哥,林大哥,擋住他三十息。”
梅子笑和林樸陰目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堅決,踏上了船頭,遙遙對着那光頭老者。
“吾心自如海無量,奔騰順水如龍,靜謐無風不動,驚濤礁石,開浪分波,曾有仙人開海,直指蓬萊,開一對天眼,觀水中三萬六千蟲,見一蟲,舞一龍,待到喚出三萬六千龍,吾心已成琉璃,八風不動。”
六氣修身訣,水篇。
水中有蟲,天眼觀之。
瞎了一隻左眼,得了一雙天眼。
(第三更,晚了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