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從智靈的展現之中,瞭解到自己的兄弟熹王就是靠着面前這個道人的大力協助,才能擺脫咒力的約束的。
並且這位在其他地方也發揮了莫大作用,故是幾乎取代了衛道人的地位。
因爲城域內外的展現之中沒有這個人,他本以爲此人已經跟隨着熹王的大軍北上了,沒想到卻是在這裡。
此刻面對這一位,他也是如臨大敵。
從智靈展現的畫面中,遠不足表現出來這一位的層次力量,此刻在他的眼中,張御外間的靈光遮天蔽日,充斥着整個大平原上,那些靈光如同星霧,璀璨明亮,華美無比,但又有一股難以捉摸,高渺玄妙的氣機,彷彿那裡面蘊藏某種天地間的至理。
張御也是看着來人,當陣法構築到第五重時,他本來便是準備將“至善造物”挪來鎮壓在陣中,而後待第六重陣法一成,便就用此找尋背後可能存在的“上我“神氣。
而方纔也是他提前生出了一絲感應,知曉有人意圖拿動至善造物,故是先一步將此物轉挪了過來。
他看得很清楚,面前的年輕男子是從陽都皇殿之內一路追着至善造物過來的,其遁空穿渡之際留下的靈性痕跡可謂再是明顯不過了。
這位不但知曉至善造物的存在,還能進入那片存放此物的地界,結合來處來看,那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言道:“尊駕是上一任昊族皇帝?”
年輕男子眼神陡然一厲,他沉聲道:“閣下說錯了,我方纔是皇帝,也從未宣稱過退位,熹王不過是僞皇罷了。”
說着,他又微擡下巴,“你們天人既然在我那個兄弟處效力,那也應該自居爲昊族,而不是把自身當作外人,我昊族並沒有那麼狹隘。”
張御淡淡言道:“尊駕說錯了,我輩從來不存在爲誰人效力的說法,我與熹皇也僅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年輕男子一聽,不禁喝道:“荒謬!”他道:“這天地之內,萬物萬有,皆是爲我昊族所有!非我族類,又豈配與我同享天地?”
在說話之間,他也是在不斷的感察張御,感應之中後者卻是飄渺無比,好像面前所見的人並不是真實存在於世上的,可其又明明白白站在那裡。這令他不得不慎重以待。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會與張御說這麼多話。
他看了一眼至善造物,道:“這是我昊族的東西,既然尊駕不承認是我昊族之人,那就不該無故取拿此物。”
張御神情淡然道:“取拿此物之前,已是徵得熹皇同意,尊駕若有異見,可自去與熹皇言說。”
年輕男子冷然道:“我已是說了,他只是僞皇!”說話之間,他雙目驟然爆發出一陣明光,霎時將一整個平原都是照亮。
他本來對張御很忌憚,不想直接動手,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拖延太久了。
他從陽都這一出來,熹王一定是會察覺到的。而沒有了他留下的靈性加以駕馭,那個智靈很快又會倒向熹王那一邊的,畢竟傳位之印掌握在後者手中,若是調用三大所的上層力量來圍剿他,那麼他是擋不住的。
只能從強行搶奪了!
他現在是完全的靈性身軀了,外間依託的是一件造物身軀。兼具了身軀與外甲的力量,由他的靈性來提供內在的意識,此刻隨着他靈性力量的推動,兩者霎時緊密結合在了一起,並爆發出如同海嘯一般的巨大力量。
這並非是形容,而真真正正有萬頃海浪憑空涌現出來。這是靈性力量的心神映照進入到世間,並由此產生了真實的物事,但又不能單純的看作海浪,因其本身就是靈性的具現,包含物事本身所沒有的力量。
張御站在平原之中,看着高若巨廈的海浪從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來,他身上有星光忽閃了一下,像是將人從迷離的夢境之中抽離出來,驟然回到了現實之中,所有到達他面前的海浪扭曲了一下,就一齊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年輕男子本來想趁着張御應付自己攻勢時,自己就趁勢奪取至善造物,可見張御居然輕而易舉泯滅了自己的攻勢,心中不由大驚。
隨後他見張御遙遙對着自己一點,他眼神不禁一縮,此刻他已然衝到了半途,想要改變已是不易,連忙狂喝一聲,渾身藍色靈光大盛,雙臂在面前一個交叉,渾身蜷縮,全力遮護住了自己。
然而他預想之中的攻擊卻是遲遲未至,可氣息巔峰過去必是衰落,那原本緊繃調集的力量無法維持長久,不由得一個鬆懈,可恰在此時,那強猛的力量卻是到了!
轟然一聲大響中,他全身的靈色光芒如壩體被擊潰,整個人也是翻着跟頭滾了出去,猛烈的震盪也是使得他的意識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再有醒覺過來時,他發現自己竟已是到了千里之外了,若不是他所寄附身軀的堅固程度近乎於至善造物,那麼他已經被一擊而碎了。
擁有了力量,卻並不等於就擁有了鬥戰能力。
鬥戰的經驗是要通過和同層次的對手在對抗磨練中得來的,不然再大的力量也無從發揮出來。
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原地頓有片刻後,他身上靈光一閃,於短短片刻間又回到了原處,只是這回他站在數裡之外,不敢再輕易近前。
方纔的狼狽令他心中感到惱怒,但他知道面對一個強大的對手時,憤怒和羞惱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對手愈發高興和鄙夷自己。
他雙目緊緊盯着張御,道:“陶上師,我知道你們‘天人’有着死而復生之能,很神奇,不過我認爲世上沒有東西是沒有缺陷的,你們也一樣,只是不曾被人找到罷了。”
說到這裡,他又放緩語氣,沉聲道:“陶上師,你想從我兄弟的身上得到什麼?他能給的我都能給,我還能給的更多。”
面對前方這位強大到望不見底的修道人,他已經決定妥協了,但他一時卻還放不下皇者的自尊,這樣的話說出來,在他自身看來,已經是十分放低姿態了。
若是張御索要的東西不是太過分,他也願意遵守,要是條件太高,那他也不介意先行口頭應允,等與至善造物合二爲一,而後再將之消滅。
張御看了他一眼,道:“我所想要的,熹皇已經給予了。”
年輕男子神情冷了下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更不會去低三下四的討價還價,哪怕到了此刻,他依舊會維持着王者的尊嚴。
而他也不耽擱下去了,靈訊傳遞起來時很快的,屬於熹皇的上層力量隨時會來,時間拖的越久,他大計完成的就越渺茫。
他整個人從地面上緩緩飄了起來,身外如火焰般的光芒映得天地一片碧藍。
他的信念,他的意志,還有他長久以來的強烈渴望,如今在遭受強烈的阻礙之下,非但沒有低落下去,反而愈發的旺盛了,那匯聚起來的靈性力量直衝雲霄,由他身軀爲中心,像是一場風暴一樣攪動起來。
那靈性氣光所波及的一切地域,所有的物事都被改變,他心中的熾熱情緒化作了雷霆閃電,狂風冰雹,向着大地潑落而來!
而在這其中,還有一點點不起眼的靈性火星,向着至善造物飄去。
張御看了天中那身影一眼,依舊站在原地未動,只是他把袖一拂,像是將拂去塵埃污濁一般,這一剎那間,周遭這囂囂涌動的所有物事頓被抹去,霎時還得天地一片清白。
他不待那年輕男子繼續發揮出更大的力量,對着其人輕輕一彈指,頓有一道帶着明光的銳利氣息衝空而去。
年輕男子知曉厲害,本待躲避,可是他的意識雖然下達了,身軀卻是不知爲何不能動彈,彷彿有一股無形力量牢牢束縛着他,只能看着這一股氣光從遠處飛來,直接落至眉心之上,貫入進去,再從後腦傳出。
轟的一聲,他的頭顱爆碎開來,身軀搖晃了一下,但是依舊立住不動,一陣靈光閃爍之間,他的頭顱復原,只是這時他又看到一點紫光向着自己飛來,連忙再次試圖遮擋,然而這紫氣一至,一下擴散開來,將他籠罩其中。
他又驚又怒,試着破圍,然而左衝右突,卻發現沒有辦法從這裡面脫離出去,反而那紫氣逐漸往裡收斂,最後倏地凝聚成了一個指肚大小的紫色小團,像是氣泡一般,從空落下,緩緩飄到了張御面前。
張御方纔與他的鬥戰之中,已然看出此人拋棄了身軀,把自己化成了介於元神和神魂之間的東西,與天夏那些異神的靈性很是相似。
他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從英耀所的昊神之上得來的靈感。這樣的狀態,還有追逐着至善造物而來,無疑是想以與這件造物合二爲一,獲取更大的力量。
故他想要弄明白,這個昊皇所走的路,究竟完全是出於自己的意願,還是受了其他的什麼影響。
隨着他帶着審視的眸光注視下去,其人印刻在靈性中的記憶也被一幕幕的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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