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正在察辨下層,思慮前後得失之際,卻是忽然聽到了元一天宮之中有一縷縷鐘聲響起,與此同時,便有一縷氣意往他們這裡落來,但並無人蹤顯現。
他分辨了下,卻是五位元聖邀他們前往元一天宮一敘。
他氣意一轉,便已是在淨水之上顯露出了身影,同時,莊執攝、青朔、白望等人也是出現在了此間。
青朔道人道:”元一天宮這個時候傳訊於我等,又邀我過去,這是要做什麼?”
白望道人拂塵一擺,道:”不出意外,應當還是爲了此輩道名駐落金庭一事,也只能是爲了這等事了。”
張御道:”既然元一天宮此番相邀,那就過去一會。”
諸人也無反對之意。在場五人氣意一動,便見淨水緩緩升高,似乎他們在往下沉落,而淨水隨後又是退去,卻已來到了元一天宮之內,可見前方那些大小凝合在一起的氣環層層轉動,逐漸將元一天宮顯露出來。
張御凝視着,早前來此之時他是一種感受,而現在則又是另一種感受,對於元一天宮所展現出來的道看得更是清楚分明。
元一天宮也不怕金庭來人知曉自身之道。看到是一回事,能否踐行是另一回事,外人不深入裡間,看到的永遠表面的那一部分,如此反而容易以偏概全,要是真的產生了道法上的衝突,用此理解去對抗他們,那定然是要吃虧的。
張御這時能夠感受到這道法之中的精妙變化,排開偏見與立場,只從道法上來說對於那五位元聖的手段和成就也是佩服的,當得起元聖之稱。
說實話,於道而言,這裡是沒有對錯之分;可是元一天宮削滅變化,竊盡一切天機,只顧己,不顧人,雖然在表現上比寰陽道脈好上許多,可究其本質,其實是十分相似的。
若是世間萬物,衆多生靈一開始便未曾演化出來,那也罷了,可現在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已然存於世上,並且俱是演化出了自身的格局,那麼遭遇此輩侵奪,那自然是奮起抗爭的,沒有乖乖受死的道理。
便不提此,只從天道上來說,強橫者也好,卑微者也罷,每一個人在大道之下皆無分別,每一個生靈都是彼此等同的,那麼誰都有爲自身而爭取的權利。
如此誰勝誰負,那就各憑手段了。
氣環須臾之間分盡,顯露出了此中玉蓮,五位元聖高居其上,身後寶光湛湛,諸人看着氣機溫潤,然而眸底之下都是透着一股漠然,毫無疑問,對除己之外的任何外物,他們都是採取俯視的態度。
這並不是爲了擡高自身,而是在他們的道法之中,所有除他們之外的一切物事,那都是暫時寄附在大道之上的灰塵,遲早是要擦拭而去的,那麼投入太多也就沒有意義了。
張御五人到得近前之後,雙方相互見禮。青朔道人先是問道:”諸位元聖氣機邀我等至此,敢問緣由?”
太始元聖道:”仍是爲道名定附一事。諸位屢屢延推此事,故我再來一問。”
太極元聖這時亦道:”此也是我最後一問,若是諸位覺得不妥,那過後當不會再提及此事了。”
張御等人聽清楚了,這是表示現在願意與他們言語商議,可是若他們拒絕,那麼以後不會有再有討論,只會用強硬手段來解決此事了。
這是一種威迫,可同樣也證明了,元一天宮除了強壓之外,也並無可以對付他們的手段了。而金庭早已是做好了這等準備了。
白望道人微微一笑,道:”金庭並非是元一天宮之附庸,該如何做,我們金庭自有打算,就無需勞動幾位過問了。”
青朔道人卻是一擡首,道:“元一天宮屢屢提及道名附寄,我便想問一句,莫非只有五位可得享道果,而他人無可得取麼?”
以往可是從來沒人這般直白的說出此事,不過他素來剛強,況且眼見到了無可轉圓的地步,自然不用再與此輩客氣了。
太極元聖緩緩道:“諸位不明白,我等附以道名,完此道爭,既是成全上道,同樣是給諸位機會。”
太初元聖道:”大道有莫測之機,諸位便能持道,又能維護多久呢?唯有永存無變,方能避過諸業。”
這句話倒也不是欺人,而是他們確實如此想的。在他們看來,世上之事變化無盡,就算永存用續,那也是以當下來觀,可是隻要大道變化還在,那這就是不牢靠的,唯有削滅所有變化,那麼才能真正讓他們放心。
爲了此事,他們奪拿至上之氣,不止一次破滅諸有,才得有今日之格局,如今一切都已經向着他們所想的方向發展,可偏偏遇到了阻礙。
說實話,這已經是他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雖然在他們看來這還不算太完滿,可這是削滅變數前的阻礙,若不遇到,那纔不正常。
每一次反覆,每一次重來,每一次破滅諸有,都要消耗一定的至上之氣,他們不可能無止境的繼續下去。
能夠穩妥解決,還是穩妥解決爲好。
他們願意與金庭談判,這不是他們待人寬仁,而是他們依舊爲了自己方便,不至於引發更多的變化,本質上其實是更極端的私己。
因爲我容易遇到麻煩,所以我要請你乖乖認輸。
當然,金庭要是真的不願意,他們也就是走那一步就是了,金庭的回答也決定了他們下來的反應。
太素元聖這時看向太素道人,道:”太素先聖,你承道名之附,你如何言?”
太素道人澹澹迴應道:”我雖承此名,可不過是寄名罷了,而今日之名,未必是明日之名,不管諸位如何言,天道之下,變化仍存。”
玉蓮之上的五位元聖沒有再說什麼,到此一步,諸人都知道沒法再談下去了,或許唯有真正碰撞一場纔有可能解決此事了。
不過道爭進負未見,元一天宮倒也不會先行動王,治公胡會底該如日後在如此,本身都是落在金庭之內,即便在這裡打滅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張御澹聲道:”若是諸位無話再言,那我等今日便告辭了。”
五位元聖漠然執有一禮。
張御等人也是還有一禮,隨後皆是從元一天宮退了出來,回到了金庭之內。在此站定之後,他看向下層,接下來,只看道爭之結果了。元夏空域之內,天夏陣中,戴廷執正在觀看重岸呈送上來的卷宗,這段時日內,那位黃司議不知什麼緣故,卻是送了不少消息過來,這其中有關於元夏各處地星墩臺的佈置及此中的鎮守人數。
其實這些東西也不算太過重要,元夏真能打破半覺仙突破進去,沒有鎮道之寶守禦的地方被寶器一掃便俱是崩滅了,而有寶器守禦之地,氣機一碰便就知曉。
但重要的是這位所表露出來的態度和傾向,況且知悉了這些之後,在具體分配力量的時候能夠更爲精微細緻一點,算也是能節省一些時間的。
除了這些之外,另外一些東西其實更有價值。
此人居然送來了一份文書,這裡詳細分析了元夏上下哪些人更可能親近天夏,哪些人可以試着接觸,而哪些人是態度死硬,絕然不可能投向天夏的。
並且他還給了一份自己所知曉的元夏內部各司議的功法特點。
當然,求全修士那是沒有的。在此之下倒是十分詳盡,元夏本身其實是沒有這些東西的,但是上層想知道這些也是非常簡單,一句話交代就可以了,只是沒有必要因爲道行高深者知悉這些毫無意義。
而這些,都是黃司議長久接觸並瞭解得來的,這就不是重岸這樣的新晉司議所能知曉的了。
與之前黃司議交託的那些東西一樣,這些消息雖說大用沒有,可是能夠很好的分辨清楚元夏諸司議的底細,讓天夏充分了解到了元夏兩殿中堅層的情況雖說元夏之前有不少投誠過來的人,可要麼地位太高,不瞭解下面,要麼就是隻負責自己的那一部分,而不瞭解其餘。這是因爲元夏實在太大了,人力物力無以計數,哪怕各個司議自己所掌握的那些,都不見得全部知悉。
當然,修道人要是用心去了解這些,自是不在話下,可是這些司議顯然沒必要去這麼做,只要修爲足夠高,那麼這些就沒有意義。
可這些顯然都是需要人去打理的,黃司議恰恰就是其中之一,他喜歡弈棋,並且樂此不疲,每一個人在眼裡都是一枚棋子,故他都是記了下來。
戴廷執把這些整理過後,便是送到了武廷執這裡,並道:”黃司議還算是立功了,不過這人也是留着一手,涉及元夏核心的事機他一樣沒說,只能算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武廷執道:”這反能證明他所言都是真實的,我們也不指望能從他身上得到太多隻要到時候此人能夠背反元夏,動搖元夏人心便可。”
兩人正說話時,有一名弟子在外稟告道:”兩位廷執,元夏的使者來了,說是要與我們再定約言。”
武廷執、戴廷執二人對視一眼,心道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