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宿地星地下馳道之內,一駕馳車正往掖崖州這處過來。
車廂之內,白擎青正與幾名從青陽到來外層的弟子坐在一處。
如今他的實力尚還未達到第三章書。不過這也很正常,他如今三十還不到,尋常玄修,能在三十之前躍升到第二章書也算是不差了。
雖然這和真正有天資的人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譬如他曾聽許英提及過,那位從玄府之中走出去的季節,不久之前已然踏入第四章書了。
當然,這般天資橫溢的人並不止一例,正如他現下要去面見的那一位。
正思索時,有一名青陽玄府弟子好奇問道:“白師兄,我聽那幾位師兄言,白師兄以前曾和張玄正在一處修道?”
白擎青嗯了一聲。
又有一名弟子湊過來,炫耀般說道:“這位師兄不知道吧,以往在東庭玄府之中時,白師兄與張玄首,嗯,也就是張玄正曾是以雙秀並稱的。”
“白師兄果然了得!”那弟子露出一副驚歎之色。
白擎青咳了一聲,道:“別這麼說,任何英才都是起於微末之間,比起張玄正的天資,我是大大不如的。”
說實話,以前他與張御也有過攀比的心思,可是隨着雙方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他也就沒了這份心思,反而變得坦然了許多。
休看衆人此刻看去表示對他的敬慕,可實際上大半是對着張御去的,自己不過是被連帶的,這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說來說去,修士還是得以自身修行爲根本,若是自家修爲不上去,這些虛榮對來說可謂毫無用處。
馳車在安穩行駛兩日後,在掖崖州的駐站了下來,衆人出站後,轉而登上造物車馬,一個夏時後,就在一處高臺之下停了下來,在外通稟後,便一起被請入進去。
衆弟子在大廳之內等了一會兒,便見張御自外走入進來,他們這些人不是來自東庭,就是來自青陽,以往也都是俱是見過張御的,連忙站起施禮。
張御點首回禮,他目光轉過,落在白擎青身上,打招呼道:“白道友,數年未見,別來無恙否?”
白擎青此刻心情有些複雜,不過他仍是站直身軀,回道:“回稟玄正,近來甚好,項師兄託我向玄正問好。”
張御點了點頭,道:“惲玄首可是與白道友說了麼?’
白擎青回道:“已是說了,”他正容道:“在下也是願意一試。”
張御看向衆弟子,道:“諸位呢?”
衆弟子也道:“我等也是願意一試。”
張御看了眼天色,頜首道:“晚不如早,眼下時機合適,諸位便我隨我一同走一遭吧,是成是敗,便看諸位自身機運了。”
他認爲現在去往宣星正是合適,根據越道人留下來的錄書來看,幽城一旦盯上了目標,那是絕然不會輕易放棄的。
不過此輩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是不會動手的。
故是在越道人這一次失敗過後,再要選擇對他動手,那也是做好充分準備之後,現在往來穿渡正是時候。
他把李青禾叫來關照了幾句,便就帶了衆人行至大臺外。隨後伸指一點,隨着一團白氣涌動,白舟已是現於空地之上。
隨着艙門融開,他便帶了衆人登入此舟,片刻之後,白舟便就騰空而起,須臾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而就在他離去之後沒有多久,左道人派出求援的那名弟子也恰是找了過來。
李青禾招呼了這名弟子,並道:“尊駕晚來了一步,先生一刻之前駕舟出外,現在怕已是追不上了。”
那弟子焦急道:“這可怎麼辦?下層那裡情勢危急,來敵侵攻甚急,我師父說那裡隨時有失陷的可能。”
上層時日與下層可不是不同,這裡一天,那處就差不多是十天左右,他若是多耽擱一會兒,那裡說不定便就失陷了。
李青禾想了想,衛氏軍若是在的話,那還能從那裡抽調人手,可現在衛氏軍也是隨軍遠征,尚還沒有歸返,不過這時他卻是想到一人,這位或許能幫上忙,於是道:“尊駕請稍等片刻。”
他回去執筆寫了一封文書,而後出來遞給那弟子,道:“尊駕可拿此物去往丹山客館,找信上所言那位,他當會相助諸位的。”
那弟子當即一禮,感激道:“多謝了。”
待自大臺退出來後,他急匆匆持信來至丹山客館。
這家客館專是爲了修道人設立的,內裡佔地廣大,抱擁奇峰秀湖,可謂風景絕勝,忽略那虛空外邪,幾疑人在內層之中。
他依照着信上指點,行有半個夏時,終是來至西側一座位於山峰之下館閣之前。
他對執役報上自家名姓,不多時,一個少年人邁着小短腿自裡跑了出來,對他一禮,道:“先生找誰?”
他連忙回有一禮,而後書信遞上,道:“我受張巡護身邊的青禾小郎指點而來,找一位住在此間的英先生。”
少年人將書信接了過來,拍着胸脯道:“交給我吧。”他拿過書信,噔噔噔跑了回去。
那弟子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忽有所覺,擡頭一看,卻見一名望來神情冷峻的年輕修士站在前方不遠處,黑色罩衣如煙火一般飄動着。
他被對方那猩紅色的眼眸一望,心下不由一悸,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可隨即想到什麼,定了定神,試着問道:“可是英先生麼?”
英顓道:“你們人手不足?”
那弟子道:“是啊。”
英顓平靜道:“好,我隨你走一趟。”
白舟離開奎宿主星之後,於虛空之中穿行了三天,便即來到了宣星之上,穿破大氣之後,穩穩在位於極南之地的觀星臺上落了下來。
白擎青走出船艙後,看了眼上方,此刻天光十分昏暗,藍灰色的雲層積壓在上空,唯有點點光芒從稀薄的隙縫中穿進來。
這時有一名管事迎了出來,對張御躬身一禮,道:“見過張巡護。”
張御道:“胡道友可是在麼?”
那管事道:“在的,先生關照過,若是張巡護來了,便立刻請去相見,巡護請隨在下來。”
張御一點頭,帶着白擎青等人走入了大臺,行有小半刻,便來至最上方觀星臺最上方。
胡道人一身灰佈道袍,發須遮面,枯瘦的身影如枯樹樁一般坐在原處,他見到張御,擡手一禮,道:“張巡護,有禮了,請坐。”
張御走了過去,在他面前落座下來,與他寒暄幾句,便道:“今次來此,是帶了幾名弟子過來,他們自願到胡道友座前一試。”
胡道人掩蓋在發須之下的眼睛望向幾人,道:“那便一個個來吧。”
幾名弟子相互謙讓了一下,一名俊朗年輕人站了出來,拱手道:“弟子徐少安,見過上師。”
胡道人言道:“你到近前來。”
徐少安走到了前方,心中略顯忐忑。
胡道人看他片刻,似在判斷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從袖中拿了出來一片骨甲,道:“你且看來,上面這是什麼字?”
徐少安低頭看了看,見這甲片光滑一片,什麼字都沒有,他有些茫然,遲疑道:“這,這上面無字啊。”
“嗯?”
胡道人目光緊緊盯着他,沉聲道:“你再看一看。”
徐少安微微有些慌,他再看了兩眼,道:“這,這,弟子愚鈍,未曾從上面看出什麼來。”
胡道人點了點頭,緩緩問道:“你可願意拜我爲師,並忍受數十上百載的孤寂麼?”
徐少安怔了一下,隨即狂喜起來,連連點頭道:“願意願意,弟子徐少安,願拜尊者爲師!”說話之間,他俯身對座上大禮一拜。
真修若是收徒,是要行跪拜之禮的,師徒便如父子,且還有一套繁瑣儀禮,不過玄修卻不講究這些。只需要在名冊之上定下師徒名分便好。
胡道人道:“好,很好。”
他是真沒想到,這一上來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人才,關鍵這位也是願意留下來拜師。
以往他也不是沒有找到過與他合緣的弟子,可是一聽要在此坐觀數十上百載,便就又打了退堂鼓。而願意投到他門下的,偏偏又不合緣,現如今終於尋到一個合意的了。
他此刻也很高興,對着張御鄭重一禮,道:“多謝張巡護了。”
白擎青等人看到這一幕,既有高興又有失落,因爲這可是正經拜師,這位胡道人這一脈也是玄修之中少數擁有師傳的,且還有軍署承認的名位,若能拜在他門下,不但能傳承功法,更能繼此名位。
這對於他們這些自認很難攀登上境的修士來說,還是極有吸引力的,至於忍受寂寞,那則是小事了。
張御這時道:“胡道友門下只收一位弟子麼?”
胡道人道:“那當然非是,只是以往少有人願拜在我這一門之下,老道卻也不敢奢求過多。”
張御看向他道:“既然如此,餘下弟子又何妨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胡道人微怔,雖不認爲還有人有此緣法,但這個面子卻是要給的,便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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