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衆人大吃一驚。秦五打量桃夭夭幾眼,點頭道:“好小子,有幾分眼力。”
摩尼珠與薩伽多波默然對視,目光透出幾分喜色。摩尼珠脣邊浮起笑容,躬身道:“久仰李道友大名,今日荒野邂逅,幸甚,幸甚。”
李鳳歧沒理會他,扭頭對紅袖道:“喂,小狐狸,想活命躲開點,當心我的劍氣傷了你。”
紅袖從震恐驚醒,喃喃自語:“難怪我見着他就害怕,他身懷劍氣……”口吐出內丹,變成戒指遞給桃夭夭,道:“這人劍氣太強,我可躲不開,只有靠主人庇護了。你把戒指戴到無名指間,我便能你的心脈裡藏身。”桃夭夭沒等她講完,接過來戴入無名指。紅袖抖抖身子,化作一道青煙,收斂於戒指之內。
李鳳歧笑道:“峨嵋弟子私通妖怪,膽子着實不小。”桃夭夭微驚,看他臉色平和,又不象要問罪的樣子。
摩尼珠施禮搭腔,對方卻昂然無視。他也不惱,微笑道:“李道友乃劍仙門徒,擔負天龍神將的重任。爲何孤身出現此?其他峨嵋派的朋友們!何必藏頭縮尾,一併都現身了!”後兩句提高聲音,向四方呼喊。
李鳳歧冷冷的道:“什麼狗屁‘天龍神將’,跟我毫不相干。老子生平獨來獨往,對付你兩個禿驢,用得着找幫手麼?”
摩尼珠頗感詫異,道:“玄門陽,劍仙爲。峨嵋派的玄門真武大陣,必由劍仙徒充任主將。閣下既爲峨嵋派大師兄,怎會不是天龍神將?”
薩伽多波粗聲道:“哼,我瞧這賊廝鳥浮滑浪蕩,八成是假冒的峨嵋弟子。”
摩尼珠道:“閣下若非峨嵋弟子,大家尚可交個朋友。金輪教天下無敵,你何必要與我們作對?“
李鳳歧道:“老子管你什麼金輪教,鐵鍋會。方纔老子大春夢,正抱着楊玉環,趙飛燕親嘴摸屁股,偏偏你幾個大呼小叫,壞了老子的好事,這筆帳怎麼算?快快將美人賠還!不然休想走脫!”單手插腰,右掌向前伸出,便似市井裡的潑皮放刁要帳。
峨嵋弟子素來言行肅正,哪會如此孟浪。兩名番僧面面相覷,弄不清此人的身份。薩伽多波道:“真貨假貨,鬥過便知,他媽的,跟他羅唆什麼?”
李鳳歧仰天打個哈哈,道:“好,好,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動手不動口。如意仙是真小人,比你師弟強多了。”低頭望向摩尼珠,目光如電,喝道:“老子恨口蜜腹劍的僞君子!”
正是身隨聲動,那個“子”字纔出口,李鳳歧已衝到摩尼珠面前。衆人目不暇接,明明看到他原地沒動,身影倏忽而至,活象使了分身法。摩尼珠沒想到對方來得這樣迅猛,慌忙舉起錫杖招架。李鳳歧掌心熠熠放光,赫然多了柄長劍,鋒刃呼嘯劈砍。只見白光迸射,火花四濺,錫杖應聲斷爲兩截。摩尼珠的錫杖由玄鐵煉成,乃世間至堅至硬的法寶,竟被一擊而斷,可見劍鋒勢道何等剛猛。摩尼珠耳嗡嗡作響,眼前金星忽閃,腦子一陣迷糊。
李鳳歧並未趁勢進擊,袖子輕揮,轉身朝對岸飛奔。地面的泥沙被袖風捲起,向薩伽多波撲面灑來。薩伽多波連忙躍開數丈。李鳳歧頭也不回的往西奔去,彷彿忘記了激烈的戰局。兩名番僧不明所以,目送敵人的身影急速飄遠。
眨眼間跑出裡許,李鳳歧的背影已變成個小黑點。衆人莫明其妙,不知他爲何離去。陸寬茫然道:“他,他怎麼逃了?”話音未落,遠處響起清亮的長嘯。只見李鳳歧猛衝迴轉,身影與劍影融合,化作一道星馳電掣的光芒。桃夭夭腦閃過小雪的話,暗叫“好厲害,這就是‘人劍合一’的境界麼?”
薩伽多波陡然變色,大叫:“不好,是‘破魂斬’!”倉猝不及躲閃,撇開唐多多,雙手握成法訣,身體邊緣浮現金色的光暈,此乃金輪法師的“護體息災法罩”,又稱“扇底迦法”,雷劈火燒俱不能破。李鳳歧瞬間衝到近前,劍鋒直刺,只聽“轟隆隆”山崩地裂般巨響。衆人耳鳴肉顫,定神看時,薩伽多波滿臉漲得紫紅,搖搖欲倒,好似一下喝了幾壇烈酒。
“破魂斬”是玄門高深劍術,施展出來山峰也能斬斷。李鳳歧見護身法雖破,番僧居然沒被刺死,喝了聲採:“好禿驢!”順手抱起唐多多,朝陸寬拋擲過去,道:“照料你的小師兄!”
陸寬慌忙伸開雙臂,唐多多穩穩的落入懷,如同無形的手掌託着他的身子。摩尼珠想援助師兄,剛一運勁便即摔倒。伸手摸小腿,登感劇痛鑽心。原來李鳳歧剛纔當頭雷霆一擊,已將他的腳筋全震斷了!
拋出唐多多的同時,李鳳歧又往南方狂奔,邊跑邊長嘯,轉瞬馳出七八里路程。摩尼珠知道他再次迴轉時,破魂斬的威力定然倍增,當即忍痛盤膝,衝薩伽多波吼道:“坐地觀想!行‘蓮花座’護身法!”薩伽多波強自平息翻騰的氣血,與摩尼珠並肩而坐。兩名番僧單掌相接,食指無名指彎曲,拇指小指食指豎起,做成古怪的姿勢,齊聲唸咒:“嗡嘛呢叭咪哞!”周圍顯現兩道光圈,依稀是蓮花形狀。
此刻李鳳歧已然衝到,揮劍直劈薩伽多波頂門,卻象石頭投入了水潭,劍光順着“蓮花座”層層盪開。然而劍氣雖消,餘威難擋,薩伽多波周身骨骼“咯咯”亂抖,張嘴“哇”的噴出鮮血。摩尼珠搖動錫杖,凌空虛點,李鳳歧的頭頂飄起淡淡黑霧。這叫做“陀羅尼縛魔咒”,咒者的魂魄被黑霧所困,再難移動半步。李鳳歧身法略顯凝滯,立即左臂高舉,掌心朝向太陽,藉着陽氣揮掌拍散黑霧,“縛魔咒”就此化解。
但這麼一瞬,兩名番僧已得反擊之機。摩尼珠猛喝:“咄,咄,咄!”抖動半截錫杖,“陰風輪”倏地出。薩伽多波咬牙運氣,也伸指施放“陽炎輪”。兩股怪煙,一陰一陽,真有開山裂海的威力。李鳳歧既不躲避,也不招架,挺胸昂大步向前,怪煙“茲茲”連聲,全都擊了他的胸膛。
衆人齊聲驚呼,不解他何以束手待斃。薩伽多波猛地省悟,叫道:“賊廝鳥有‘伏柔天王盾’!果真是劍仙徒!”
自古相傳,峨嵋劍仙門有種護體奇術,稱作“伏柔天王盾”。煉成後周身佈滿無形護盾,任何兵器,劍氣,道法都無法擊破。如果敵方攻勢越猛烈,造成傷害越大,天王盾反而越能增加己方的法力。“柔伏”,原指陰陽兩種內丹,道書《丹真訣》有云“柔丹虛形化神,伏丹剛陽克敵”,究其根本,天王盾正是“柔伏”兩種內丹所化。因此歷來與仙劍弟子對敵者,攻擊時常常不敢全力,就是顧忌天王盾的反制之效。這門法術十分艱深,據傳唯有劍仙徒方能煉成。
“陰赤”兩法輪擊胸口,李鳳歧已身受重傷,但傷損全部移至天王盾,自身行動毫無所礙。只見劍鋒陡然伸長,李鳳歧雙手握住劍柄,圍繞對手橫劈直砍,巨劍過處星芒流轉,拉出數十道耀眼的弧光。桃夭夭目眩神搖,只覺他動作既瀟灑又凌厲,飛騰衝刺,呼嘯隳突,似乎每步都踏着激烈的鼓點,令觀者熱血沸騰,情不自禁想要追隨他衝鋒陷陣。酒樓裡那個落拓浪子消失了,眼前分明是位雄姿英的大將軍。
白光暴閃,勢如迅雷,巨劍連續劈“蓮花座”。光圈漸漸縮小,漸漸消淡。眼看行將隱沒,薩伽多波大喝:“跟他拼了!用陀阿毗誅殺術!”摩尼珠扔掉錫杖,右手輕撫丹田,左掌的拇指指小指與薩伽多波右掌相接,其餘兩指彎曲。薩伽多波也做成同樣的手勢。兩人閉住左眼,右眼斜望天邊,一齊咬牙切齒,喉嚨裡“嗬嗬”聲,聽來猶如老母豬叫春。
桃夭夭見狀好笑,道:“他們幹嘛?鬥法輸了裝瘋麼?”
許青鉉解釋道:“此爲‘阿毗遮魯迦’誅殺術,能召喚金輪教守護神‘忿怒本尊’殺敵。他們手指捏成‘大手印’法訣,作怒目望天狀,這些都是作法的姿勢。誅殺術是金輪教護教的要法術,施法者必須全神貫注,稍微走神便會失敗。”
番僧越叫越響亮,直若餓狼長嚎。空狂風大作,血紅色的雲團緩慢沉降。雲霧現出“忿怒本尊”,卻是個形貌兇惡的魔怪――赤身綠,呲牙吐舌,四條手臂分別揮舞着金剛杵,魂鈴,月牙刀和骷髏碗。猛然刀杵相擊,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數十條閃電垂掛而落,激得地面碎石亂飛。李鳳歧騰挪轉折,靈巧的穿過閃電,迅速退到小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