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撒謊的時候是不是都有小動作，眨眼睛，摳手指，搓手掌，不敢看着對方的研究。。。或者，像徐慢一樣，看着天空？
那樣黑的天，居然可以使人感到安心？
“那你忙吧，等你閒了再聯繫。”
丹青收起電話，徐慢微微覺得詫異，盯着電話許久，但他終究沒打過來。屋裡的女人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站在玻璃前。
真是如示威一般，看起來居然還挺般配。徐慢穿了一件圓領毛衣，一隻手臂上纏着白色的繃帶，另一隻手拿着手機。丹青想過爲他織一件毛衣的，可是最近太忙，也只買好了毛線放在了家裡。
旁邊的女人跟他說了一句什麼，他點點頭，對着她微笑，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姐夫的身上有五處傷疤，除了小時候從他外公家的圍牆上摔下來時腿上和我姐姐出事時他頭上受的傷，另個三個。。。”宋語指着坐回沙發上的那個女人，嘲弄地說，“那三個都是爲了這個叫莫盡歡的女人留下的！”
他的左手受傷了是嗎？那天暴動現場，他右手抓住她，所以只能用左手擋了那一棍是嗎？
丹青轉開視線，不再看裡面，眼前的黑比較適合現在的她。也是想了很久，她才找到可以反駁宋語的話。
“如果沒有徐慢的那隻手臂，莫盡歡可能已經不在這裡了。如果能重新選的話，我也會支持徐慢。生命比什麼都重要，能救一個人就要盡全力去救。何況莫盡歡跟徐慢從小一起長大，這種感情我能理解。”
“確實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倆還一起去北京上過學。如果這些你都能不介意的話，那姐夫半途將你撇下去救莫盡歡，你自然也覺得沒關係。”宋語冷笑了兩聲，“像你這麼深明大義的女朋友，真是世間罕見。”
丹青轉過臉來看向她，一臉疑惑：“那你呢？你又是爲了什麼？”
“這不是很明顯嗎？我不希望姐夫跟莫盡歡死灰復燃重新在一起，我想我姐夫娶你。”宋語睜着清澈的眼睛看向丹青，彷彿她說的是一件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死灰復燃是什麼意思？”丹青才發現自己的嘴脣是顫抖的，她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她已經站在事實的邊緣，卻不捨得踏出去。她怕她邁不過去，便已經掉進萬丈深淵。
“就是字面的意思。”
“我不明白。”丹青只想聽最直接的事實。
“意思就是徐慢跟莫盡歡在一起過！意思是莫盡歡纔是徐慢的初戀！意思是徐慢一直深愛着莫盡歡，意思是我姐姐死了之後徐慢一直喜歡的還是莫盡歡！意思是徐慢跟你在一起也還沒忘記莫盡歡！”
“不可能！徐慢如果喜歡莫盡歡，爲什麼還會跟你姐在一起？”
“你沒有年輕過嗎？你不知道年少時嘴硬是大部分的缺點嗎？如果你跟莫盡歡接觸過，你就知道她是個多要強的人，即使是跟喜歡的人吵架，她也要佔上風。徐慢因爲她出了一場小車禍，徐爸強制將他送到法國。而我姐姐從十七歲就去了法國，倆人就此認識。”
丹青堅定地說：“如果徐慢不喜歡你姐姐的話，是不會跟她在一起的。”
“是，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可宋言有了身孕，她有了徐慢的孩子。”
丹青明明穩穩地坐在車上，可她覺得全身都在搖晃，整個身子要垮掉一般。不！徐慢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宋語讀懂了她眼裡的恐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丹青卻往後縮了縮，生怕她說出更可怕的話來，可她終究還要張嘴：“是宋言想的辦法，在他的酒裡下了藥。這樣想，姐夫也挺可憐，一直以爲是自己酒後亂性。”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姐姐！”丹青不敢全部相信她說的話，她纔不要聽她的一面之詞。她要找徐慢，找他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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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就是這樣，她還說。。。那晚姐夫一直喊着另一個人的名字。。。”
“你胡說！”
宋語咯咯地笑着，一直笑個不停，她恐懼什麼，最應該恐懼的是她姐姐。她指着丹青，鄙視地說：“是不是覺得我姐很可憐？”
丹青抓住車門，她想衝下去，卻又不甘心，她離真相還有多遠，還差幾步？她是不是該堅持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你姐姐的死是不是跟莫盡歡有關？”
宋語的臉突然猙獰起來，原本可愛的一張臉此刻看起來那樣嚇人，瞪大的眼珠死死地看着丹青：“什麼叫有關？根本就是她害的！要是沒有她，我姐姐怎麼會死！思言怎麼會沒有媽媽！都是她！都是她！”
“爲什麼說是莫盡歡害的？”
“你自己去問徐慢！”
丹青突然明白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狗血豪門故事，一對戀人因爲誤會分開，想複合的時候卻已經有第三人插了進來，最終由於一些再也解不開的心結不能再在一起。。。
這個故事裡的主角是徐慢和莫盡歡，而宋言是那個插足的第三者，而她，邵丹青，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炮灰，男主決定過上安穩日子挑的路人甲乙丙的角色做自己的老婆。。。
不！她纔不是炮灰！徐慢對她是有感情！那些纏綿的情話，那些貼心的照顧，那些喁喁思語，那些令人臉紅的耳鬢廝磨。。。沒有真情，怎麼可以做的那麼情誼綿綿。。。是，是情深所致！
“你爲什麼不往好處想？也許徐慢是愛過宋言的，不然他不會堅持這麼久一個人？你知道他的房間裡就只有你姐姐的照片，根本沒有莫盡歡的照片，也沒有她的任何東西。。。”
宋語像是聽到一個極大笑話：“她的東西就在徐慢的房間裡，上次我搬走時，還特意進去看了一下，還在那裡。。。”
“是什麼？”丹青對徐慢的房間很熟悉，從沒注意到有什麼女人的東西。
“你知道莫盡歡最喜歡的動物是什麼嗎？”
丹青討厭人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還故意賣關子！宋語突然伸手到丹青的包上，握住包上的掛飾，鄙視地說，“就是這個藍胖子。。。”
是這個！
徐慢的房間裡確實很多，抽屜裡的大大小小的存錢罐，她見過；櫃子後面的鬧鐘，她也見過；還有。。。還有一雙它的襪子，就在徐慢的櫃子裡，她以爲是思言的，錯放在他那裡，所以一直沒注意。。。
她還以爲他倆都喜歡機器貓，她還以爲這也是一種緣分。。。卻原來，這是他跟另外一個人的緣分。
“爲了確保徐慢不會再跟莫盡歡在一起，我轉達了我姐姐的一句話。所以，即使徐慢一輩子愛着莫盡歡，他們也不可能再在一起。”
“什麼話？”
“。。。”
一臉迷茫的丹青側過臉來看向明亮的房子，裡面已經多了三個人。徐慢還是那樣坐着，只是放鬆了身體，半躺在上面。莫盡歡坐得遠了點，還有一個男的，她認識，在陸百知的婚禮上見過，是廖星瑤的哥哥。還有一個，挺着大肚子，她後面還跟了一個。。。是。。。是林佳男。
這個世界真小，這種屋子裡的人，居然都是她認識的；這世界真大，陌生人的故事那麼多，她聽不完，也參與不了。
宋語將車開下了揚子山，丹青堅持在地鐵站下了車。她若無其事地買票、檢票、上車，最後提前三站下了車，因爲那裡離徐慢家最近。
她坐在他家附近的公園裡，已經十點多了，居然還有幾個人在這裡散步。大冬天，熱量消耗多，晚上都愛出來吃宵夜，吃完了又得想法設想消耗能量。。。也許，生活就是一件不斷循環的事。
丹青一直挺喜歡這個公園，之前帶着徐思言來這裡散過步，跟徐慢。。。卻一直沒有機會。來到這裡後，他倆就愛窩在沙發裡。平時挺端正的一個人卻總愛枕着頭假寐。
思言也愛枕着她的腿睡覺。。。不會是因爲她孩子帶的不錯，才選擇她的吧？
不，不是的，怎麼又重新懷疑上了呢？想起往事重重，她相信他對她是有感情的。
可感情，是唯一的嗎？是不是可以分成幾分呢？就像她爸媽對丹楓好，也對她好；感情是不是也可以比較多少，就像她爸媽爲了丹楓的兒子也只能委屈她還沒出嫁就已經搬立了家。。。
不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可以同時愛着兩個人？
寒冬已過，冷風掃過也不見一片落葉。落葉樹的葉子已經掉光，長着綠葉的樹還能點點星光。。。終究是城市好，什麼樣的季節都能找出一片綠意，即使是僞裝出來的。
丹青摘了一片葉子，粗糙的很，卻比落葉多點生機。沒有發生意外，它會活得更久，油盡燈枯後枯黃地掉在地上，化作春泥更護花去了。可現在被她摘了去，突逢變故。。。
宋言，就像這樣，鮮亮的一個生命，戛然而止，是不是也會不甘，也會憎恨，眷戀太多，擁有的還爲來得及享受，所以才說出那樣怨恨的話嗎？
“徐慢，你跟任何人在一起都可以，就是莫盡歡不行。。。”
宋言，你真的會說這樣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