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斌一案的審理牽動着大元朝廷上下官員的心,這已經不僅僅是崔斌一個人的事了,而是牽扯到朝廷兩黨生死存亡地問題,這一案結束後不知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
那崔斌只一看到那封讓他進入大牢的信,立刻失口否認這信和他有任何關係並堅持咬定這是張傲雲捏造出來誣陷他的。
由於忽必烈明令過嚴禁對崔斌使用刑罰,加上真金太子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着阿合馬一時也拿這個倔強的人沒有一點辦法。
十天一轉眼就過去了,但是案情卻一點進展也都沒有,當一籌莫展地阿合馬找到他目前最信任的張傲雲徵求意見地時候,張傲雲沉默了會,緩緩吐出了三個字:“莫須有”阿合馬怔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地意思。
當阿合馬向忽必烈回報案情的時候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到目前爲止崔斌沒有交代任何東西,但臣以爲,放這樣一個人在朝廷裡總是心腹大患朝廷裡漢人頗多,誰也保不準會不會有人和殘宋朝廷相通,如果今日不處置了崔斌,那麼一旦今後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到反正只要堅持不說,也不會遭到任何處置,羣起效仿請問大汗如何應對?”
忽必烈一下沉默了,阿合馬說的話刺到了他的心裡雖然現在忽必烈重用漢人儒臣,但是說實話他從來沒有信任過他們,甚至一直在內心地最深處防範着他們,他不知道那些漢人是不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助他平定天下不知道他們有一天會不會起來反對他,比如對於崔斌,任何人看起來,大汗都是非常尊敬的,但沒有誰知道忽必烈其實非常看不起這種投降地人!
“讓我再考慮考慮,再考慮考慮!”一向英姿勃發的忽必烈,忽然間顯得有些衰老,他慢慢的從龍椅上站了擺擺手制止了還想要說話的阿合馬,慢慢向內宮走了開去阿合馬並沒有喪氣,熟知大汗脾氣的他清楚,崔斌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果然,第二天地時候大汗對崔斌地處置就下來了還好大汗總算念一點舊情,並沒有趕盡殺絕,只是罷免了崔斌所有的官職,讓他回到家鄉,終身不得出仕。
崔斌案的審理完結並不是結束,而只是元朝一場大風暴地開始,一場由張傲雲一手導演的滔天大風暴地開始!
雖然張傲雲遭到了這樣的處罰,但對於阿合馬或者八思巴來說,都是非常不滿意的但他們看來只有把一個人致於死地,纔是最終地勝利,但很顯然大汗的意見並沒有達到他們的想要地!
在這樣的時候他們再次想到了親手把崔斌送進大牢地張傲雲,三個人在總制院裡秘密商議了整整一個晚上,當張傲雲走出來的時候他地臉上雖然依舊帶着微笑,但眼睛裡卻寫滿了痛苦和無奈……
太子府裡的真金太子這個時候已經暴怒到了極點崔斌案件並不是在偶然情況下才發生地,很明顯的權臣黨對太子黨開始動手了!雖然崔斌在朝廷裡地地位並不顯赫,但幾乎所有官員都知道崔斌是自己的心腹,阿合馬等人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給了自己一個警告!
真金有些責怪自己的父親,英明的大汗在這個時候爲什麼沒有看出阿合馬這個人歹毒的用意,爲什麼還如此地信任阿合馬?自己纔是大汗最應高信任的人,自己是大汗的親生兒子永遠不會背叛大汗地臣下啊!
一直默然無語的王詢,嘆息了一聲說道:“只怕崔斌這一次再也翻不了身了,現在我們不應該再去想着去如何保他了這樣只會激怒大汗太子,阿合馬很快就會對我們動手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防禦阿合馬地進一步動作!”
真金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防禦?怎麼樣去防禦?大汗整個人都不知道爲什麼對這奸臣竟然如此信任,我們還有機會嗎?”
“有地時候人一時的得勢並不能代表永遠得勢!”王詢平靜地說道:“在漢人的歷史上,和阿合馬一樣的奸臣太多了,但他們有幾個得到過好下場的?不管怎麼說,您纔是太子,是未來大蒙古的大汗,那阿合馬又算得了什麼人,一個回回人而已,他就算一時地權焰熏天,但太子只要耐心等待,機會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的!”
真金太子也不管老師是說地真話還是在勸慰自己默默點了點頭,告訴老師自己已經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王詢又嘆了口氣,默默地離開了太子府。
就在真金太子看着窗外景色,神思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搭到了他的肩膀上,真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花稚梅來了花稚梅在王爺府也有一段時候了,不知道爲什麼,真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事,只覺得和她在一起談論詩詞,說說江南地風土人情,那就是最大的享受在這些日子裡,真金髮現自己越來越想去看看花稚梅嘴裡所說地,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江南;他也越來越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美麗清婉的江南女人花稚梅了!
“累了嗎?累了就休息一下,”花稚梅淡淡地說道,在真金太子面前她說話總是那麼不帶着一點的煙塵之氣,彷彿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
“是啊,我累了”真金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拉着花稚梅在一旁坐了下來:“我厭惡這樣的生活,有的時候甚至厭惡自己太子的身份你知道嗎,我希望去過漢人陶淵明那偏《桃花源記》中那樣的日子與世無爭,無憂無慮,可是我卻知道,我是大汗的兒子,是蒙古未來地大汗,我無法逃避責任,也不能夠逃避!也許這就是你們漢人所說地生在帝王之家地悲哀吧!我很羨慕老百姓那種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家逗逗孩子,和老婆享受天倫之樂!”
花稚梅微微笑了下說道:“我們漢人有句話,叫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有些事情你明明不願意去做它但卻非做不可,這是你的責任,你必須要完成地責任,我方纔聽王詢老師說了你和阿合馬之間的事情,我想,既然阿合馬能夠害你,你又爲什麼不能反擊呢?不管怎麼樣說,你都是蒙古大汗的兒子,只要你殺人,哪有人殺你!”
只有你殺人,哪有人殺你!真金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是啊,自己是蒙古大汗的兒子,是成吉思汗地子孫,那阿合馬又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回回人而已,一個自家地奴才而已,自己又爲什麼要怕他,又爲什麼那麼灰心喪氣!
真金太子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花稚梅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她,象是要看透花稚梅的內心,要看透自己在這個女人的心裡究竟是叮,什麼樣的地位。
花稚梅也在看着真金太子,臉上帶着微笑,可是心裡卻象翻騰的江水一樣奔騰不息……
離大都一百多裡的一座破敗的嶽王廟裡,元朝的前御史中丞崔斌,帶着一家大小,連同妻子孩子總共六口人淒涼的在廟裡生起了一堆火,崔斌呆呆地望着火堆,雙目無神嘴脣不斷地哆嗦着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麼。
崔姚氏將一個在火堆上烤熟地饅頭遞到了崔斌地面前,崔斌茫然接了過來,卻只怔怔的看着這個侵頭,一邊他的小女兒貝兒在不停地叫着:“娘,我餓,我餓!”
“貝兒乖”崔姚氏摟過了女兒,眼中噙着淚水說道:“你爹累了,先讓你爹吃好嗎,一會我就再給你烤叮“,一隻烤得焦黃的饅頭遞了過來,崔斌輕聲嘆息着說道:“貝兒拿去吃吧。”
不懂事地貝兒接過了饅頭,歡天喜地的跑到了一邊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平時她連正眼都懶得看一眼的饅頭,此刻吃起來竟是如此地香甜“夫君,你已經被罷免了官職,現在準備怎麼辦?”崔姚氏從不多地行囊中找出了一件衣服披到了崔斌地身上。
崔斌眼淚差點下來,自從自己被罷官、查沒家產之後,那些他平時疼愛的小妾一個個都跑得無影無蹤,只有這個結髮妻子不管自己走到哪裡,也都會堅定地跟在自己身邊“我不服,我不服!”崔斌咬牙切齒地說道:“那些奸臣害了我,大汗只是一時不察纔會中了他們的詭計,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告訴大汗他們的險惡用心,我要死諫,死諫!”
“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地爲蒙古韃子效力嗎?”崔姚氏搖了搖頭,忽然聲音一下擡高了起來:“你看看我們現在住的是哪裡是嶽王廟嶽爺爺的廟啊!嶽爺爺現在就在那看着我們,看着你這個甘心爲蒙古韃子去死的漢人!”
崔斌擡頭看到殘破不堪的岳飛像,雖然日久失修已經失去了往日地光澤但岳飛那兩雙眼睛卻好像活的一樣,死死地盯向自己,崔斌不禁打了個寒戰,向後退了幾步。
“醒醒吧,夫君,你已經被你的大汗象一條狗一樣的拋棄了!”崔姚氏幾乎要哭了出來,面對這個恨鐵不成鋼的丈夫,她近乎哀求地說道:“去福建,去投奔漢王吧,你還有從頭開始,做一個大宋地忠,臣!”
崔斌不斷向後退着,他連連搖着頭,嘴裡不住地說道:“不,我不去,我是大汗的臣子,就算死,我也要爲大汗而死!”
面對到現在還依然死死效忠蒙古人地丈夫,崔姚氏終於絕望了她忽然覺得以前那個在她眼裡無比高大地男人,此刻竟然顯得那麼猥瑣、自私,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爲什麼會如此地信任和依戀這個男人!
“你失去了最後一次活命地機會!“嶽王廟的門被推開了,一股寒風夾衝了進來,穿着本來就單薄的崔斌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進來的那人細心地關上了廟門,走到火堆前蹲了下來雙手放到火堆上不斷地翻覆着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爲什麼不聽你夫人的勸呢?”
“你是誰!”崔斌竭力想保持鎮靜但身子卻不聽指揮的顫抖着。
“我的名字叫風雪傲,”那人微微笑了一下:“我才從外地調到張傲雲地手下,今天奉了張大人,八思巴大人和阿合馬大人地命令,來取你地性命!”
崔斌面色煞白,這些奸臣到底還是沒有放過自己但他忽然挺起了胸脯說道:“來吧,你殺吧,我雖然死在了你們的手下但終究還是當成了忠臣,我的名字必定萬古流芳!”
“忠臣,崔御史果然是個大大的忠臣啊!”風雪傲大笑了起來,隨即面色一沉說道:,你是漢人還是蒙古人?你又忠的是誰?我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我只認準一個死理,爲大漢子民者,當爲漢族拋頭顱,灑熱血,死而無悔,這纔是漢人中真正地忠臣!象你這樣子的,漢人看你是漢奸,恨不得錄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纔開心:而蒙古人當你是一條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今天可以重用你,明天一不高興了就把你踢開,我想要問問你,你究竟算是漢人呢,還是蒙古韃子?
崔斌身子搖晃不定,風雪傲的每句話都象一把錘子一樣砸在了他的胸口,讓他地心裡隱隱作痛,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寶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心臟,崔斌看着眼前漸漸模糊的岳飛之像,一個人慢慢地倒了下去。
看着這一切的崔姚氏緊緊摟着三個驚慌的孩子,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然一滴眼淚也都流出出來。
“夫人,請給我走,”風雪傲來到了崔姚氏的面前,說道:“我不會傷害你們地,因爲你纔是一個真正的漢人,我會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一個沒有蒙古韃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