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賊,殺賊!”虞橋郭城墩新搭建起來的望敵樓上,贛軍統帥麻士龍拔出腰刀,大聲疾呼,箭枝在他周圍紛紛掠過,但麻士龍絲毫不懼,依然指揮士卒努力向前。
蒙古軍隊已對虞橋贛軍形成包圍之勢,從幾個方向密密麻麻的蜂擁而來,兩千不到的贛軍,面對數倍於己的蒙古士兵,在麻士龍的指揮下一點也不示弱,前赴後繼,英勇的和蒙古士兵廝殺在一起。
這已經是虞橋被圍的第五天了,贛軍糧草已絕,開始殺馬爲食,軍中不多的戰馬一天就被食用乾淨,隨後麻士龍命人挖掘草根樹皮爲生。
虞橋東南半里青龍岡、土龍岡和黃龍岡,連綿半里,崗前東井潭、西井潭一線,都是贛軍挖掘的土城和塹壕,贛軍將士就依仗着這些防禦工事,苦苦支撐着蒙古人的進攻。
第六日,蒙古侵宋大元帥伯顏得到胡裡喝、王良臣等人被殺的消息後,勃然大怒,親自帶着數萬人馬攻擊常州和陳墅一帶宋兵。
虞橋贛軍雖然英勇殺敵,但終究寡不敵衆,很快被元軍分割包圍,並且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了韃子的屠刀之下。
麻士龍跳下望敵樓,一口大刀潑風一樣的在元軍陣中掃來掃去,不知道有多少韃子倒在了這口刀下,麻士龍身上傷痕累累,整個人都被血跡浸泡成了個血人。但他面對周圍韃子連聲大叫“投降”的聲音,卻不斷抱以輕蔑的笑容,帶着親兵徑直往蒙古人最集中的地方殺去。
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了,很快,麻士龍發現,在韃子重重包圍之下,已經只剩下了自己一人,麻士龍忽然停下了刀,這一停,十幾道傷口劇烈的疼痛很快陣陣向麻士龍襲來,讓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邊上蒙古士兵終於鬆了口氣,這個瘋子一樣的宋將看來終究還是準備投降了。
麻士龍把大刀插在身邊,面向南方,無限留戀地說道:“陛下,太皇太后,臣不能再盡忠報國了,陛下保重,臣麻士龍去也!”
說完,麻士龍拔出腰刀,在自己喉嚨處重重一抹,一個人緩緩的倒了下去,一直到死,他的臉,依舊是面對着南方。
看到了這一切的蒙古大元帥伯顏微微嘆息道:“中原多好漢也。自我蒙古大軍滅宋開始,先有襄陽、釣魚城城之戰,又有常州、陳墅血戰,若不是漢人的朝廷不爭氣,我蒙古人安敢正視中原分毫!”
深深領教了漢人厲害的懷都默默點了點頭:“這些個漢人,血性一點也不輸給咱們草原勇士,只不過再厲害的勇士,若沒有能用之主,在我看來也是無用的。”
……
蒙古軍隊在虞橋取勝後,隨即又在五牧與宋軍在五牧展開激戰,若不是尹玉及時趕到,朱華的廣軍已經敗陣。
但這時五牧的宋軍軍糧也已告馨盡,只得忍飢背水與敵死戰,元兵首先進攻朱華的廣軍。朱華得到尹玉救助,打點精神,指揮部隊和元軍血戰,雙方自早晨激戰到中午,勝負未決,到了晚上的時候,五牧被元兵迂迴過來,團團包圍,
朱華身帶重傷,猶自指揮軍隊酣戰,他右腿已斷,整個人斜靠在一堵危牆之上,口中大喝不止,拼命指揮部下阻擋着蒙古士兵前進的步伐。這些廣軍也當真彪悍,個個豁出了性命和韃子糾纏在一起,竟然沒有一個人後退的。
蒙古人很快發現了宋軍指揮官所在的位置,幾十個韃子紛紛向朱華所在的方向圍了上來,此時朱華身邊已無一兵一卒,他渾然不懼,操起弓箭,張弓搭箭,一連七、八枝羽箭連珠射出,頓時韃子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朱華向後一摸,發現箭囊已空,他拿起身邊腰刀,大喝道:“大將朱華在此,誰敢前來送死!”
韃子士兵一哄而上,半躺在地上的朱華左右格擋,死戰不屈,但終究孤立無援,又斷了一腿,沒多少時候,竟生生被韃子砍成肉醬。
在宋軍和韃子激戰正酣的時候,心懷叵測的張全,隔着一條河袖手旁觀,“不發一矢。不助一餉”。一些戰敗的宋軍渡水挽張全的軍船,想要上船逃生,張全竟然命令部下斬斷挽船者的手指,再把他們全部推到河裡活活淹死。
贛軍尹玉此時身邊已只剩下自己帶着的五百士卒,誓死不退,苦苦於元軍周旋,一直堅持到了晚上。而張全和曾玉則趁着夜色逃走,只剩下尹玉率殘軍與元兵死戰一夜。贛軍在尹玉的指揮下,殺得韃子的屍體佈滿了戰場的每個角落。
宋軍到底人少,到了天亮,五百贛軍除了四人僥倖生還,其餘全部戰死,這其中沒有一個人向韃子投降的。
尹玉整個人都象瘋了一樣,他根本不在乎戰場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宋將,轉眼間五十多名蒙古士兵倒在了他的刀下,而他渾身上下中了不知道多少箭,遠遠看去就象一隻巨大的刺蝟一樣,鮮血把他的盔甲完全染成了赤紅色。
蒙古人怎麼也想不到就戰場上就剩下了這麼一個宋兵,他們也收拾不下,而尹玉那勢如猛虎的樣子,也嚇得韃子不敢接近。最後韃子拿四根長槍架住尹玉的頭頸,讓他動彈不得,再用棍棒活活把尹玉擊死。
等蒙古人鬆開長槍,他們卻驚恐地發現,這宋軍頭上血肉模糊,早已死去多時,但卻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那,一雙眼睛依然發散出戰斗的火焰……
……
風淒厲的從虞橋上空吹過,帶着陣陣的血腥。戰場上已經空無一人,除了那滿地的屍體。風象是在歌唱着漢人一曲輓歌,又象是在傳誦着漢人的英勇不屈。
“大哥,現在我們怎麼辦?”陶亮竭力剋制着自己悲傷的感情,問道。
王競堯小心的合上了尹玉將軍那死不瞑目的雙眼,右手緊緊的按在刀柄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張全誤國,他害了贛軍,害了廣軍,害了常州,我們,去殺張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