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石階雜草橫生,隨着逐漸上行,遠離了篝火帶來的溫暖,空氣越發寒冷起來,呼嘯的狂風順着樓梯口倒灌進來,吹得安格瑪的衣袍獵獵作響。
疤面女暗夜精靈恭敬地在前領路,兩人最終來到了聖殿頂部的階梯平臺,身後是通往聖殿二層的內部石階,眼前則是一條筆直延伸向大海的觀景廊道。
這座宏偉的殿堂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時間的侵蝕。廊道兩側的石柱早已垮塌多年,石質的穹頂塌向一旁,支在另一座建築的頂部,堵住了半條通道。
即便風化的跡象十分嚴重,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穹頂上面繁複秀美的鐫刻痕跡。
“先知,伊利丹大人就在那邊。”
疤面女恭敬地鞠躬,指向了通道盡頭。
漫天雨幕中,一個生翅舒展的高大的身影模糊不堪,唯有背後的綠色魔紋閃爍不已。在他的身邊,邪能與湛藍色的奧術能量交織成了一道不知名的法術,明滅不定,宛若濃夜中的詭異航燈。
安格瑪點點頭,邁動腳步走入了狂風暴雨之中。
隨着逐漸前行,他忽然有種相當怪異的感覺,就好像曾經來過這裡一樣,不由四下觀瞧了起來。
眼前的一幕幕逐漸與久遠的“記憶”重合,腦海中突然瀰漫起流動的黃沙,閃過了一道似曾相識的畫面……
同樣的廊道,卻完好無損,同樣的夜空,卻遠比如今更爲古老……
一大一小兩輪皓月高懸夜空,皎潔的月光下,黑色的“大海”波濤洶涌,氤氳靉靆的魔法靈霧蒸騰着,散發出陣陣攝人心魄的悠遠氣息。
一衆宮女躬身託舉着盛滿果實和美酒的托盤,衆星捧月般跟在一名雍容華貴,氣質超凡脫俗的女性暗夜精靈身後,向廊道遠端逐漸行去。
她有着金色的雙瞳,美貌讓皓月都不免爲之失色,彷彿這世間再無能與她媲美的事物。
透過蔽體的輕紗,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細膩的肌膚光彩照人,兩條修長筆直的圓潤玉腿打着赤足,輕緩地落在一塵不染的地毯上,不時從宮女的托盤上捏過一粒葡萄放進嘴裡,舉手投足間,透出滿滿的慵懶之感。
美目顧盼間,如水般輕柔的目光頻頻流向同行的瘦高男子……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答應我的請求呢?”
很難想象,以她的地位,會說出“請求”這兩個字。
瘦高男子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張與安格瑪一模一樣的面容,謙卑地答道:“我的女皇,請再給我一些時間,好讓我將前因後果思慮清楚……”
女皇聞言輕“嗯”了一聲,就如同漫不經心的輕吟,動聽至極,她的目光變得極爲深遠,彷彿在遐想美好的未來,喃喃道:“你總是不理解我的苦心……一旦‘神’成功降臨,這個世界終將爲我們所有……你,和我。想想看,這樣的未來……美得讓人心醉。”
露骨的言辭下,瘦高男子不爲所動,湛藍的雙眼內流露出深深的遺憾,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艾薩拉,我們對‘美’的定義,是不同的。”
……
畫面消逝,安格瑪大口喘着粗氣,心中已然翻起了驚濤駭浪,急忙撩開斗篷,卻發現烈焰之擊就安靜地懸掛在腰間,沒有半點異狀。
就如同烈焰之擊揭示的幻象一般,一萬年前的片段再次呈現。只不過這一次沒有藉助任何外物,是自行呈現而出的。
畫面裡他與暗夜精靈帝國的女皇艾薩拉同行的內容,讓他感到震驚。
彼時應該剛好是艾薩拉察覺到薩格拉斯的存在,意圖將其召喚到艾澤拉斯的時候。
或許是發生在“安格瑪”成功鑄造烈焰之擊之後……
安格瑪沉思了很久。幻象的內容非常值得深思……
好半晌後他才繼續邁動腳步,走到了廊道盡頭的圓形觀景平臺上,靜靜站到了伊利丹的身後。
“先知,這片皇宮的廢墟,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麼?”
伊利丹沒有回頭,卻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到來,收回探查法術,頭也不回地說道。
安格瑪皺眉不語。
“在艾薩拉拋棄了曾經的信仰,改爲信奉薩格拉斯以後,你就拋棄了她。集結起有史以來最爲強大的一支軍隊,半神、巨龍、暗夜精靈、熊怪,甚至還有牛頭人和那些蔑潮維庫……以雷霆之勢擊敗了上層精靈和他們的惡魔主子,眼睜睜看着曾經信服於你的上層精靈被翻滾的海浪吞沒……”
伊利丹凝望着黑色的海面。
“你教會了我什麼才叫真正的狠厲,哼,”他冷笑了一聲,“我那飽經同胞詬病的靠吸納手下的月亮守衛的魔力,挽救敗局的行爲,和你一比,什麼都不算。”
伊利丹回過頭來,直視着安格瑪的雙眼,魔焰在眼罩下躍動不休,自說自話般問道:“你明明熟知每一個你所謂的歷史節點,知道所有的癥結所在,可爲什麼當燃燒軍團捲土重來,你卻安於扮演這個弱小的血精靈,就是什麼都不做呢?”
他表情變得痛苦而扭曲,不住地搖着頭。
“難道你所重視的,就只有這毫無意義的……所謂的時間線的完整?所以一萬年前的我纔會離開你,到燃燒軍團那裡尋求新的力量。如今你一定又看到了什麼既定的道路,不……你強加給我,強加給所有人,強加給這個世界的命運,我……”
“並不接受。”
伊利丹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在咆哮。身上邪能魔紋的驟然耀眼至極,璀璨的綠色光芒照亮了開闊的平臺,將底下翻滾的海浪映照得更爲駭人。
咔嚓!
一道閃電落入遠處的海面,炸起了滔天巨浪。
“從今往後,或許我的道路,會與你如今扮演的這個角色的道路偶有重合,但我不會再聽從你的指引了。對你而言,我們不過是滾滾時間洪流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伊利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