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瑪跟着領頭的白虎寺武僧,沿着蜿蜒曲折的下山階梯前行着。
發力時的呼喊聲不絕於耳,放眼望去,盡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修煉場地和比武場,裡面佈滿用以磨練技藝的木人樁。大雪紛飛,身穿素白色短袍的武僧或比武較技,大汗淋漓,頭頂隱隱有熱氣蒸騰;或安坐於蒲團之上,要麼朝着東方呼吸吐納,要麼靜靜聆聽武僧講師的授課……
安格瑪很快就發現,這些武僧的修爲相當不俗,至少也能媲美自己在殘陽關看到的那些守關武僧黑衣衛。他沒細數,不過沿途的修煉場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全都被佔得滿滿當當,這還僅僅是後山方向,整個白虎寺建築羣或許足有二三十個這樣的修煉場地,滿打滿算,恐怕得有五六百名武僧在裡面受訓。
更不要說還有其他三座至尊天神的寺院了。
砮皁寺深處蟠龍脊之外的螳螂高原,守備力量勢必不少。安格瑪曾經對此深感不解,螳螂妖視潘達利亞諸族、視至尊天神爲敵人,玄牛砮皁的寺廟,爲什麼要建在強敵的土地上呢?
歷史雖然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按邏輯推測,這座寺廟的落成時間應該是在魔古帝國成立以前。蟠龍脊落成後,砮皁寺就被隔絕在了高牆之外,曾經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熊貓人、野牛人等族,也全部被殘暴的魔古統治者遷入蟠龍脊內引爲奴隸,自此以後,從南方恐懼廢土北上的螳螂妖才逐漸蠶食了那片土地,“螳螂高原”因此得名。
直至魔古帝國數千年的統治被諸族推翻,螳螂妖對那片土地的掌控力纔有所下降。主要原因,便是因爲野牛人這個好戰且善戰的種族的遷入。與諸族一同推翻魔古暴政後,野牛人與諸族度過了一段蜜月期,但最終因爲難以抑制的好鬥天性而與諸族決裂,一部分族人厭倦了充滿暴力的生活,渴望找尋在魔古統治時期失去的信仰與自由,選擇向北遷移。留在海加爾山附近的那批族人找回了曾經的傳統,成爲了後世仁厚忠實的牛頭人,走到極北之地定居的,則成了天崩地裂後諾森德大陸的犛牛人原住民。而餘下這些不願離去的,則遠離了潘達利亞諸族,選擇到昆萊山段蟠龍脊之外的狹窄土地中定居,雖然會直面螳螂妖的威脅,但也勝在自由……
而彼時潘達利亞諸族對至尊天神的信仰也已恢復,砮皁寺重建,熊貓人帝國派遣重兵守禦,再加上野牛人的遷入,此兩者改變了螳螂高原的局勢,直接削弱了螳螂妖對這片土地的掌控力,變成了如今,乃至後世的小規模衝突多發地。
在安格瑪看來,即便螳螂妖不太敢貿然攻打一位荒野半神坐鎮的寺廟,寺廟平日裡至少也需要上千規模的精兵強將才能確保安全,在百年輪迴期間更是加倍。
而位於南方卡桑琅叢林的朱鶴寺,就不好判斷了,保守估計也得有上百名武僧、朝聖者乃至信徒,在赤精的教導下學習希望的真諦。
至於翡翠林的青龍寺……鑑於玉瓏的織霧之道難以入門更難精通,那裡面的武僧求學者,或許少於白虎寺,但絕對比朱鶴寺更多。更不要這位至尊天神還是錦魚人最虔敬信仰的一位了……
再加上守禦蟠龍脊所需的兵力,武僧聖地“禪院”,即爲影蹤禪院內的武僧,如此說來,上古之戰期間熊貓人帝國,或者說潘達利亞諸族的力量,屬實不可小覷。這可和他上一世瞭解到的不太一樣……
按照歷史表述,嚮往閒雲野鶴般平和生活的熊貓人,自打推翻魔古帝國後,軍事力量自始至終都弱小的不堪一擊,根本沒有常備兵力,甚至在後世聯盟部落入侵潘達利亞時,熊貓人的軍事武裝力量也只有影蹤派那寥寥百餘名武僧而已——這完全不合邏輯。螳螂妖的百年輪迴一直在持續,這麼點人又怎麼可能守住蟠龍脊?
不過既然這個具象化的世界,遠比自己瞭解到的呈現出了更多邏輯自洽的具體內容,更爲廣闊,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途經一座懸吊在峭壁之間的吊橋時,透過兩座山峰間的縫隙,安格瑪看到了鱗次櫛比,逐漸向山腳下延伸的僧房院落,那裡就是白虎寺武僧的起居區域了,也供所有遠道而來的朝聖者和信徒居住。
走過吊橋,進入起居區域,一直一言不發的領頭武僧開始介紹起來:“這裡是寺廟的居住區。臨近山峰的上半程是朝聖者的起居區,山腳下則是武僧們的起居區,裡面有一些修煉場地,寺廟裡的師傅們也會在每天清晨和傍晚時開門授課,閣下可以去旁聽。”
安格瑪有些不解,爲什麼武僧住的地方反倒在寺廟外圍?
正欲發問,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問,領頭武僧解釋道:“因爲我們會做一些雜活。砍柴、清掃大路上的積雪、搬運土地精商隊運來的貨物……庫房就建在山腳下,住外面比較方便一些。而且朝聖者也大多是未修武技的普通人,住的遠了,是無法承受上山辛勤的。”
安格瑪恍然,回頭望去,主峰上的白虎寺主建築已經相當遙遠了,變得只有指甲蓋大小。雖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階梯上還有積雪,沒法快速下行,但這一走也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抵達山腳,足見寺廟規模之大。
前行過程中,有許朝聖者向領頭的武僧問好,同時對安格瑪這個外來者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畢竟從沒人見過他這副模樣的人形生物。每逢此時,領頭的武僧都禮貌地回禮。看得出這名武僧很受大家喜愛,負責的應該是接待朝聖者一類的工作。
走着走着,安格瑪聞到了飯菜的香氣,肚子不爭氣地叫喚了一聲,這纔想起來,自己從凌晨啓程,此時已是清晨,還沒吃過早飯呢。循着香味望去,身穿各式服飾的朝聖者在一座屋頂排滿煙囪的房屋前排起了長隊,秩序井然,每一根菸囪中都有炊煙裊裊升起。
這不是吃白食,在殘陽關康復的那段時間,通過方統領與萬華,安格瑪瞭解到了許多熊貓人的風土人情。
至尊天神的寺廟,都有各自的追隨者或信徒維持運轉。食物主要來源於這些熊貓人的自耕自種,可只有翡翠林的青龍寺能完全自給自足,此外的三座寺廟,全都遠離錦繡谷的生命之水,收成欠佳。
雖然地處卡桑琅叢林的朱鶴寺同樣是生命之水支流的流經區域,但等到了那裡,水流中的生命氣息早已被四風谷汲取的差不多了,只能算是聊勝於無。最苦的莫過於面積有限的砮皁寺,和地處高寒難於耕種的白虎寺了。
白虎寺的武僧們,歷來只能種植一些耐寒的青稞作爲主食。蔬菜水果則由往來各地的土地精商隊提供,另外,朝聖者也保證了白虎寺武僧食物的多樣性。前來找尋內心平靜的熊貓人,哪怕從遙遠的四風谷啓程,路途長達兩個月,也會不辭辛苦地推着裝滿自家蔬菜的小推車,帶來醃菜和一些不會在沿途腐壞的食物給寺廟裡的武僧們……此後他們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聽白虎雪怒宣講智慧真理,而後離開返程。
“那邊是伙食房,但寺院武僧的用餐點不在那邊,稍後路過時我會向您指明。伙食房每天清晨、正午和傍晚開餐。但廟居生活清貧,鮮有肉食供應,如果閣下食量大的話,可以在每月月中的閒暇時到山外打些野味,伙食房的大廚會幫您烹調的。”
安格瑪點點頭,“這麼說我的居所在武僧區了?”
“當然,”領頭的武僧笑了笑,“難道閣下不認爲自己是一名受訓者嗎?學會駕馭力量沒那麼容易,少則三五年,多則十餘載,固然因人而異,但總歸超不出太多。我必須提醒您,在白虎寺人人平等,且寺規森嚴,不可觸犯,絕無特殊化一說。哪怕來此修煉的歷任帝王,都須將自己看作是普通武僧的一員,自己砍柴,自己汲水,日日嚴守清規戒律,修習武僧之道。”
走在貫通南北的起居區域大路上,斜向下可以看到僧房的盡頭有一個佔地極廣的院落。看前行方向,兩人的目的地就是那裡,抵達後武僧讓他等一會,自行走了進去。
安格瑪四下觀望起來,這裡應該是庫房所在。院子裡堆滿了用油布捆紮好的貨物,繫留柱上拴着許多犛牛駝獸,空氣中充斥着牲口身上的臊臭味道,時時有武僧在裡面清掃。
這裡處於起居區的邊緣,位於山腳之下。土地精商隊穿過後山大門後,全部在這裡聚集,和庫房的領事武僧協商、交易、而後卸下貨物……
過了一會,帶路的武僧回來了,懷裡還抱着一套厚實的冬季短袍,一套貼身衣物——這應該是最小尺寸的了,可對安格瑪來說還是有些太大——衣服上面堆着一個包袱,包袱裡鼓鼓囊囊,傳出藥香味,或許是訓練受傷時所用的跌打損傷藥物。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碎的個人用品。
“走吧,我帶您去住所。”隨後帶路的武僧把他帶到了角落裡的一個小院落,院子很小,籬笆牆內擺放着鋤頭等農具,堆放着一堆覆滿積雪的木柴。推開房門,二三十平見方的房屋的內部空間陳設十分簡單。屋角一個土炕,正中一個銅火爐,一張擺着油燈的桌子,幾把椅子,一個書架。
“院子裡的木柴足夠三天所用,如果天氣冷了,需要燒炕的話,可以到後山的松林砍樹,就在那邊。”帶路武僧指向窗外的一片松林,“伙食房正在開飯,您可以過去吃些東西。就這樣了,我還另有要務在身,稍後會有人爲您講解寺規和一切注意事項的。”
說罷,帶路武僧淺行一禮,推門離開了。
安格瑪把個人物品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土炕上,一手揉着痠痛的小腿,一手摸着厚實的棉被,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的白虎寺生活,似乎就這樣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