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刃豹小跑着前行,七八名騎兵仍保持着戒備,將安格瑪騎乘的夜刃豹圍在中央,用這樣的陣型向軍營行去。期間拜拉厄斯不斷問話,詢問安格瑪拯救艾利桑德的詳細過程。
安格瑪只說自己偶然路過祖達薩,發現巨魔在折磨一些無辜的年少暗夜精靈,便出手懲治了那些惡徒,救下了艾利桑德。只可惜其他人都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回天乏術。
拜拉厄斯越聽越心驚,雖然巨魔在戰爭中全然落入下風,但戰鬥力也不容小覷。巨魔的首都祖達薩戒備森嚴,又豈是說從裡面救人,就從裡面救人的?
他覺得有必要將關於這個外族人的事情稟報給皇家顧問弗格森,便再度命令一名手下的士兵提前趕回去彙報了。
安格瑪不得不說,夜刃豹乘坐起來很舒服,比迅猛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覆蓋着鞣製皮革的鞍座緊密貼合臀·部曲線,也比巨魔風格粗獷,用料粗糙的鞍座要好得多。
側坐在鞍座上的艾利桑德,一直摟着安格瑪的腰,看得出這個小女孩十分的不安。
安格瑪的雙眼雖被布條遮蔽,但通過奧術視覺,他仍然能清晰地視物。走了約摸十幾分鍾,終於走出了因贊達拉羣山密林中的水汽產生的晨霧團,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片由多個營區連成,營帳數量不知凡幾的廣闊軍營,呈現在了眼前的大平原上。高高聳立的木質哨塔深入軍營周邊數公里開外,能第一時間偵查到敵方的動向。一隊隊身着精美鎧甲的士兵,在軍營外巡邏着。此時應該是早飯的時間,軍營裡升起了道道炊煙……
早有一大羣士兵,衆星捧月般地簇擁着幾名身穿華貴服飾、神情倨傲的暗夜精靈等在小隊的前行路線上。
隊伍最前端那個看起來地位最高,穿金戴銀的傢伙,想必就是拜拉厄斯上尉口中的“皇家顧問弗格森大人”了。
“弗格森大人。”
走到近處,拜拉厄斯等人翻下坐騎,恭敬地對爲首那人行禮。
弗格森昂着腦袋,用鼻孔“掃視”着單膝跪地的士兵們,視線經過安格瑪時,嘴角略微抽搐,臉上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
這時,安格瑪拍了拍懷中的艾利桑德,安慰道:“去吧,不要害怕。”
艾利桑德乖巧地點了點頭,鬆開環在安格瑪腰上的手臂,也下了坐騎,走到前面,對弗格森行禮道:
“大人,向您問好。”
弗格森這才收回目光,保養得極爲細膩的面孔上,現出了十分得體的笑容,問道:
“那麼你就是蘇拉瑪的艾利桑德了,對嗎?”
艾利桑德點點頭。
弗格森對她招了招手,“過來,站到我的身邊。”
艾利桑德聞言猶豫兩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在此過程中,弗格森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臉上流轉,應該早就將她的畫像牢記在心了,正不斷地比對。
當艾利桑德站到身前時,弗格森極爲和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滿身的傷痕,輕輕抿了抿嘴脣,一個感同身受的關切神情出現在了他的臉上,完全沒有違和感,彷彿是真情流露一般,讓人感受不到任何虛假的成分。
聯想到自己的顧問生涯,安格瑪唯有感慨。在凱爾薩斯王子身邊,他見到過太多這樣的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侍臣隨從,其中固然不乏精忠報國者,但所有人都百分百地掌握着類似的技能。
弗格森並不是真的重視艾利桑德。而是因爲艾薩拉女皇重視這起惡性綁架事件,作爲此事的主要負責人,弗格森必須鄭重以待,做好方方面面,才能回去交差。
“可憐的孩子……看看你受了多少傷,我對你和你的朋友們的遭遇感到悲傷。”皇家顧問弗格森捏了捏艾利桑德的臉蛋,“剛剛我將你獲救的消息上呈女皇陛下時,陛下可是嚴令我要好好照顧你呢。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的孩子,很快你就能回到蘇拉瑪了……艾露恩在上,但願這段經歷,不會給你幼小的心靈蒙上陰影。”
上古暗夜精靈帝國是一個輝煌鼎盛的魔法文明。魔法雖然只是少數人施行統治的工具,平民階層無緣得見,但在魔法的影響下,上層精靈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深受影響。從便捷的傳送門旅行,到實時的魔法通訊,不比後世差多少,只是在一些高深的層次,不如歷經萬載研究推陳出新、青出於藍的後世罷了。
安格瑪知道,不久前皇家顧問弗格森便是使用魔法,與艾薩拉進行了一次通訊。
“至於那些巨魔……”
弗格森看向贊達拉羣山的方向,眼中浮現出危險的光芒。
安格瑪不由皺了皺眉,因爲這一剎那,他感受到了在那張完美面具之下奔涌的魔力。
這個弗格森,也是一名有着史詩等階,甚至即將踏足傳奇領域的法師。
“在女皇陛下的榮光下,任何人想要傷害她的子民,都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很難想象常年隨侍女皇,城府早已深不可測的人,居然會說出這樣鐵血的話語,表露出這樣顯著的情緒,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完全是發自肺腑。
安格瑪有種奇特的感覺。
怪不得暗夜精靈平民對艾薩拉愛戴有加。
或許在艾薩拉心性改變,開始在艾薩琳的皇宮中深居簡出,對子民不聞不問,醉心於薩格拉斯即將賜予給自己的,能滿足自己野心的力量以前……
能成爲這位帶領暗夜精靈走向輝煌的女皇的子民,是一件很讓人幸福的事情。
“拜拉厄斯隊長……”
怒容收斂後,弗格森面露不悅地掃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騎兵隊長,而後看向安格瑪,心說這個外族人還沒有打發走麼?
他細細打量着被矇住眼睛的安格瑪,安格瑪十分考究的衣着,一絲不苟的髮型,以及那明顯見過大場面的淡然儀態,都多少衝淡了他心裡的蔑視,讓他產生了一絲好奇。
這個白皮外族人是打哪來的?
“大人,請您聽我解……”
“這位大人,請原諒我的冒昧。艾利桑德這孩子受了太多驚嚇,自打我把她救下來以後,這段旅程她就離不開我了。無奈,我只得把她送到了這裡。”
安格瑪不卑不亢地開口,打斷了誠惶誠恐的拜拉厄斯的話。
弗格森悄然觀察着安格瑪,半晌後,對拜拉厄斯隊長揮了揮手。
“幫這位閣下解除眼罩……閣下,還請你諒解這些士兵的無禮行爲。戰爭期間,軍事部署都是我族的機密。但我能感受到閣下的高貴和真誠,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用詞很有誠意,但歉意卻不是那麼懇切。
要是女皇知道,弗格森這樣對待拯救了蘇拉瑪事件唯一倖存者的外族人,絕對會感到不悅的。雖然女皇也對粗鄙的外族人嗤之以鼻,但這樣的行爲總歸不合禮數。
安格瑪任由騎兵解掉一點作用也沒有的眼罩,騎在夜刃豹上,對弗格森微微欠身,微笑道:
“我來自遙遠的魔法國度,是一名雲遊大陸的旅行法師,大人可稱我爲安格瑪·晨星。”
弗格森嘴角一撇,本能地報以蔑視。
法師?
在暗夜精靈面前也敢妄稱法師?
但安格瑪的言行舉止,卻讓見多識廣的弗格森覺察出了一絲異樣。縱覽卡利姆多,哪個種族不知道暗夜精靈的偉大,在暗夜精靈面前還能保持如此的風度,已經從側面證明了此人的不凡。
這樣想着,弗格森微笑道:
“安格瑪閣下,我代表我族的女皇陛下,向你致以謝意,感謝你的義舉。女皇特命我滿足閣下的所有要求以聊表謝意,不知閣下想要些什麼呢?”
後半段話,完全是弗格森臨場發揮,加上去的。
安格瑪搖了搖頭。
“金錢、寶物……凡間種種,於我如身外之物。救下這孩子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時常聽聞貴種族奧術之道的輝煌,我只希望能有幸親身見證這一切,不知大人能否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心願?”
舉手之勞……
弗格森品嚐着這個詞彙,對方說的,真叫一個輕描淡寫。聯想到拜拉厄斯的第二次彙報,如果說從戒備森嚴的祖達薩里救人都算舉手之勞,那還有什麼算是難事?看了半晌,又用一些魔法暗中窺探,弗格森發現,安格瑪完全沒有說謊。
他不露聲色地默唸一道探視咒語,剛看了兩秒,就睜大了眼睛,險些失態。
在這個名爲安格瑪的外族人體內,他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磅礴的魔力,金黃璀璨,近似於永恆之井,卻又千差萬別!
艾露恩在上!
弗格森恨不得震驚當場。
因爲估測一番過後,他發現,恐怕就連女皇最崇信的哈維斯大人,也比不上眼前的白皮外族。
他究竟是打哪來的?
心思急轉間,弗格森已經不止是高看安格瑪了,側過身,一手引向軍營的方向,點頭道:
“當然,女皇也一定會爲閣下這樣的魔法大師的到來,感到欣喜的。請隨我來吧。如果閣下肯分享給我們您在祖達薩的見聞,作爲我方瞭解巨魔的情報,那就更好了。”
說完他又微笑着低頭,像哄小孩一般,對小艾利桑德說道:
“吃過早餐,你也要告訴我們你在祖達薩的詳細經歷。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幫你痛打那些巨魔出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