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白虎寺後,安格瑪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少昊。魂體狀態的熊貓人末代帝王,就如同一萬年前的救贖之旅那般,在前方引着他走完了白虎寺前的萬階石梯。
同樣的景色,同樣的石階,什麼都沒變,變的只是走在上面的人。
安格瑪很感慨。
他面見了三位至尊天神,玉瓏隨後也趕來了,一同就外部世界的局勢進行了一番長談,最終達成了共識。
世界即將迎來改變,在天崩地裂中保護了這片土地的迷霧,已無法繼續令其享有長久的和平。
潘達利亞的迷霧,是時候散去了。
晚間,安格瑪與四位至尊天神及少昊道別,前往了錦繡谷。給一萬年前的舊識老李、方統領等人掃了墓,又特意到殘陽關集市買來如今已火遍全潘達利亞的麻辣魚鱗,而後百感交集地返回了東大陸。
路上的時候,他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
時間……
究竟是自己的盟友還是敵人?
嗡嗡……
懷裡突然有某個東西震動起來,安格瑪眨了眨眼,伸手摸向法袍的口袋,掏出了一個精緻小巧的通訊器。震動正是這個頂部裝着一塊魔力晶石,科技感滿滿,完全不像是艾澤拉斯能做出來的小玩意發出的。
嗡嗡……
他向裡面注入一股魔力,予以激活。湛藍色的奧術能量從中涌出,隨即在半空中交織成了全息影像。
影像裡的伊瑞爾,渾身穿戴着厚重的聖能板甲,揹負着一柄流光溢彩的水晶戰錘,腰上還掛着好幾個鼓鼓囊囊的附魔空間包。
“我到德拉諾了,帶着那批聖能金屬。要我救治的人在哪?”伊瑞爾開門見山道。
隨着干擾漸漸平息,影像越發清晰,安格瑪發現,伊瑞爾竟然孤身一人,沒有任何親衛相隨,不由皺起眉頭,不悅道:“你怎麼一個人?”
伊瑞爾聳了聳肩膀,“這條航道不是很安全嗎,又不會碰上惡魔或暗影生,所以我就一個人過來了嘍。”
安格瑪臉色一沉,訓斥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伊瑞爾,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再這麼毛躁,萬一遇到危險該怎麼辦?你一人又怎麼敵得過專門破壞位標航道的暗影魔軍團?”
伊瑞爾撇了下嘴,嘟囔道:“怎麼總這麼婆婆媽媽。”
安格瑪剛要發作,她就說道:“下次不會啦!”
安格瑪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樣的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鬼知道,伊瑞爾爲什麼和正史裡完全不同,一點也沒個“維綸欽點繼承人”的樣子。難道真是自己的原因?可自己分明把艾利桑德、塔莉薩、歐庫勒斯、瓦爾託伊和伊利丹他們教的很好……
收起雜念,安格瑪問道:“你現在在哪?”
伊瑞爾聞言調整了一下通訊器的成像角度,讓安格瑪看到了後面的景象。深邃的宇宙背景下,流光溢彩的空間能量在空中交織着、涌動着。遠處停着一艘巨大的納魯風格的宇宙戰艦。
風暴要塞,半年前去往德拉諾的納魯戰艦。而伊瑞爾腳下的土地,則是那片位於破碎外域的東北地帶,無比混亂,無比危險,被稱爲“虛空風暴”的地區。
說起來,她也確實會出現在此處。
以阿達爾爲首的,那批前往德拉諾——亦或者說破碎的外域——的納魯,雖然並不隸屬於聖光軍團,和聖光之母澤拉與先知安格瑪,卻是戰友,或者說是同志關係。
與正史不同的是,他們比正史提前四年,來到了破碎的外域。剛開始,安格瑪還以爲是自己在艾澤拉斯引發的蝴蝶效應,造成了這一歷史變更。
可實際上,這一提前發生的歷史事件,確實是安格瑪引起的。卻不是源於年輕的他在艾澤拉斯引發的蝴蝶效應,而是……在上古之戰流落宇宙盡頭,成爲聖光軍團兩大核心領袖之一的那個他,親自授意的。
換句話說……
阿達爾等納魯,是在他的指引下,去了外域,而非是在卡德加的召喚下。而一經抵達,便利用風暴戰艦遠超艾澤拉斯許多個世代的跨宇宙傳送裝置,與聖光軍團多個世界的據點,建立了穩定的雙向航道。
因而伊瑞爾去往破碎外域的第一站,便會是這裡——雖然這個安格瑪心目中怎麼也長不大的小姑娘,更願意用“德拉諾”稱呼這片土地,稱呼自己的家鄉。
“好了,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麼走。好像是去沙塔斯城?我記得你說過,那裡有一道已經擴展的空間裂隙。”伊瑞爾問道。
“對,不過這次——”
安格瑪還沒說完,伊瑞爾便拖長音接話道:“我知道啦,‘德拉諾已經不是你小時候的那個德拉諾了,危險遠超你的想象’。放心,我會從風暴要塞裡借幾名衛兵的。”
安格瑪放下心來,“你知道就好。”
“嗯,”伊瑞爾點了點頭,“還有別的囑託嗎?”
說完,她就開始四下環顧,似是在觀望虛空風暴的景色。從她的眼睛裡,安格瑪看到了一絲隱藏得極深的悲傷,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伊瑞爾……
在正史中,這個德萊尼人小女孩,會死在黑門歷-5年至黑門歷-2期間,獸人對德萊尼人發起的戰爭裡——安格瑪傾向於這種猜測,畢竟此後這條時間線裡此後再也沒看到過伊瑞爾。
安格瑪就是在那個時候去往德拉諾星球,把這個小女孩帶走的,帶在身邊好生教導,直至她成爲聖光軍團聲名遠揚的聖騎士守備官。
如果把宇宙盡頭的時間流速不同的問題考慮在內,而伊瑞爾在這些年待的,都是流速差異並不誇張的界域的話,伊瑞爾離開家鄉,怎麼算也有差不多一百多年了。
這還是一百多年來,她第一次返回故鄉。
她離開的時候,德拉諾雖然遭到了暗影能量的腐化,卻還是一顆景色優美的星球。最關鍵的是,德拉諾尚且完整。
可她這次回來,故鄉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耐奧祖不計後果地開啓傳送門的行爲中,被空間力量撕成了一片片了無生機,懸浮在宇宙空間裡的土地。
雖然安格瑪早就和她講述過德拉諾必將發生的歷史,爲的就是以防她有朝一日重返故鄉後,因此情此景而傷心欲絕,可她還是很難不有所觸動。
畢竟和那些從阿古斯來的同胞不同,她是生在這顆星球,長在這顆星球上的。她的父母,她的家人,也全都犧牲在了那場改變了德拉諾命運的戰爭裡。
安格瑪能看出,伊瑞爾在刻意隱藏目光中的悲傷,就是怕自己看出來,她想在這裡多待待。
說起來,這孩子從來都是這樣,任性到自己這個老師——或者說養育者——都無比無奈。可她又很懂事,從成爲一名守備官後,不管自己發佈了怎樣的作戰任務,都百分之百地全力完成。
安格瑪本想說,要她儘快趕來艾澤拉斯,而自己會在這一端的出口等她,可又忍不住心軟下來,輕聲問道:“伊瑞爾……”
“嗯?怎麼啦?”伊瑞爾回頭看向通訊器。
安格瑪溫和道:“你想在德拉諾多待一段時間嗎?”
他特意用了“德拉諾”,而非去過那片土地的艾澤拉斯種族口中的“外域”。
伊瑞爾再難掩飾眼神中的悲傷,深吸了一口氣,靜靜點頭。
安格瑪無聲嘆息,輕聲說道:“你的族人已經光復了沙塔斯城,並在城外修建了陣亡者紀念碑。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你父母的名字。去吧,祭奠祭奠他們。艾澤拉斯這邊的事情,暫時還不急,如果有什麼變故,我會再通知你的。”
“嗯,”伊瑞爾迴應道,“謝謝你。”
“別謝了,去吧。而且……路上千萬注意安全,別再讓我提醒你第二次。”
安格瑪擺擺手,直接中斷了通訊,在無盡之海上空,搖頭不已。
除了稍微有那麼一點任性,這孩子什麼都好。
他調整了一下方向,向着奧達曼的方向飛去。他得去見見阿扎達斯,最後確認一番,對方的狀態。如果對方更換身體一事不急的話,他就會前往外域,先將這個全無垠止境最具戰略價值的世界穩穩佔據,再討論其他。
此舉也是爲了嚴防可能來攪局的薩格拉斯——畢竟這傢伙,可是追了他整整一百三十萬年。
路上,他忍不住再一次思考起那個問題。
時間……
究竟是自己的盟友,還是敵人?
不過思考很快就被另一個疑問取代。
那就是……自己真的是一個糟糕的教育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