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兵也看出來了,剛纔的射擊乾脆利落,沒有一絲冗餘。這證明正在進行的是一場特殊的訓練,這場訓練也許是臨時安排的,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危險,是他想得到的最嚴重的一個詞。
過了十幾分鍾,槍聲依然是沒有響起,彷彿剛纔的那一槍只是走火了的。林建兵有預感自己必須有個決定,於是道:“大家快跑!”
如得大赦,餘波第一個站了起來衝下山去,速度之快,令人很懷疑平時的餘波此時被鬼上了身。許三多是第二個,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服從命令。一直跑一直跑,想不到其它,也不敢想其它。又一聲槍響,從背後嘹亮響起。可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班長他們並沒有跟下來,所以並沒有人在身後,只有餘波跑在前面。許三多想跑回去,他想到可能是有人被擊中了。可是餘波跌倒了,想站卻站不起來,看似很嚴重。許三多彷彿聽到班長他們喊他快跑,不要回頭,快跑。許三多掙扎了一會,終於是向餘波跑去,然後吃力的背起餘波,艱難的向山下跑去。
路太泥濘了,許三多跌倒,餘波落下。許三多爬起來,再次跌倒,餘波也便再次落下來,只是這次有了許三在下面撐着他。就是這般反覆的重複着,不覺得煩瑣也感覺不到累。
小說第一卷 僥倖時代 第十九章 圍棋博弈(上)版權都歸作者流浪的野草所有,僅代表作者的觀點,與思路客立場無關。
餘波想離開許三多的肩膀,但是徒勞無功,他道:“放開我,不要管我。”
許三多沒有吱聲,他忘了說話,只是咬緊嘴脣。
餘波又喊了起來,罵道:“媽的,我讓你把我放下來,你他媽的自己快跑!”
許三多依然是沒有說話,他咬緊嘴脣忘了痛的跑着。
平時不算遠的一段路,一下子卻彷彿是無限般漫長了起來。看不到盡頭,似乎是沒有盡頭。只能是一直跑,咬緊嘴脣堅定信心,一直跑一直跑……
終於是回到了基地,在基地門口,餘波從許三多的身上掉了下來。許三多不再顧得上餘波,滲着明顯血跡脣色發白的他,沒有向衛兵打招呼,直接衝進了基地。他想找到連長馬連城,必須找到,他要告訴連長班長他們在山上出了事,要連長去救他們。可是沒找着,找來找去都沒有找着。眼皮是越來越沉了,許三多告訴自己不要睡,還要找連長,沒找着連長就不能睡。在訓練場上訓練的人都看見了,一個彷彿丟了魂似的兵在訓練場上游蕩,漫無目的似的遊蕩着。最後,許三多終於是看見了連長馬連城。他艱難的回過頭,跪倒在地,然後就看見了連長馬連城了。
他氣若游絲,道:“連,連長……”
然後,這個世界,再一次黑暗了。
許三多再次醒來的時候,依然是在醫院裡。插在手上的針,掛着的點滴。白色的牀單,白色的天花板,這次還多了一個人,是慕容流年。
許三多勉強睜開眼睛,疲憊道:“流年,班長,班長他們呢。”
慕容流年像是剛醒,伸了個懶腰,懶散道:“哦,你醒啦。”
許三多很焦急,恨不得能坐起來,卻發現有根繩子綁住了他,於是道:“班長呢?思海他們呢?他們沒事吧?連長有去救你們了嗎?我有找到連長了,不過我來不及告訴連長。是不是我又錯了,我沒告訴連長,連長知道不知道你們出事了?”
慕容流年嘆了口氣,讓許三多更加不安,他不急不忙道:“班長他們沒事。”
許三多猛的鬆了口氣,安穩的躺了下去。
這時,病房外響起富有節奏的腳步聲,接着,一羣人走了病房。許三多開心的笑了,包括班長林建兵在內,所有的人都出現了。大家都沒有事,都還好好的。只有餘波還一瘸一瘸的,明顯是上次摔傷的。
慕容流年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病房,坐太久了,骨頭有點僵硬了,他想出去鬆一鬆。因爲這是必須站的崗,所以他來了。但是現在時間到了,可以換崗了,所以他走了。
這次許三多又露了一會臉,可是他本人卻不知道。沒有人告訴許三多,那確實是一次訓練,可是那是特地針對他的訓練。槍聲是真的,可是意圖是假的。那是一場對他對他們而言沒有徵兆的卻是某人蓄謀已久的陰謀,目的就是爲了把許三多溜好,想盡一切辦法把許三多溜好。結果許三多表現令人滿意,不僅沒有拋棄戰友,而且堅持把那一段路程給跑完了。平時他覺得很難堅持完的路程,在那個時候跑起來卻是沒有感覺。餘波的摔倒並不是劇本的情節安排,卻是讓這齣戲變得更加具有觀賞性了。
這一切,許三多渾然不知道,他沒有知道的必要,只要他們知道就夠了。這一覺,他睡了很久,後來護士告訴他,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他很開心,能看到大家都安然無恙。
慕容流年是第一個被安排看護許三多的,所以今天不用訓練。不過他卻是想訓練,因爲訓練還能偷閒去張大爺那裡抽菸。看護許三多的時候不能,一步都不能離開房門。
已經是黃昏了,不知道張大爺有沒收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菸絲了。慕容流年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去到了那裡,果然是沒有看見張大爺了。不過,他卻看見了,在煙筒旁邊的凳子上,擱置着一小包菸絲。很顯然,是張大爺特地給他留下的。
慕容流年的瞳孔出現了一絲光彩,走了過去,動作流暢的,抽上了煙。
張大爺突然從食堂後門走了出來,手裡拿着兩個盅,和一塊木板似的東西。張大爺笑容慈祥,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抽不上這口煙準是會睡不着的。”
張大爺接着看到令他下巴幾乎要掉下來的一幕:慕容流年突然朝張大爺他笑了,那副神情仿似是做錯事的孩子卻被大人發現後的淘氣,甚是可愛。
一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算是擁有了生活的資歷證,看人看事總是能看得更多一點的。從這一點上看,張大爺算是一個睿智之人。張大爺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不錯,就是懶了點,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動找慕容流年下棋,雖然有過口頭約定,也許這個小夥子是永遠懶得提起的。張大爺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慕容流年還會有這一副姿態,雖然只是短暫的一會兒。
張大爺眯起眼笑意盎然,走到慕容流年旁邊坐了下來,然後端正的鋪好圍棋板,於桌子的兩端放下黑色兩個盅。他給慕容流年的是白色棋盅,留給自己的是黑色棋盅。無論是圍棋板還是棋盅都很普通,有明顯的磨痕,盅裡的棋子色澤看上去也爲之普通。種種跡象看得出來,張大爺下圍棋不是一天兩天了,給人的感覺是一位圍棋愛好者,但也是僅此而已。
圍棋,古人又稱“木狐狸”。下過圍棋的人都應該知道,要窮其變化、究其內涵,已是人的智力所不及。其中的禪味和人生哲理也是令人回味無窮。下圍棋,須懂得棄子,棋藝纔會飛躍。棄子,就是欲取故予,要有所收穫,就須先有所付出。圍棋中的地與勢也很有意思,取地則失勢,取勢則失地,此乃一得一失,這也叫做天公作美。棋時的每一枚棋子要講究效率,效率低的棋顯得侷促,效率過高又失之薄。等等等等之如此類的學問,都充分體現了圍棋之道的深刻。
白子先行,慕容流年是知道的。他也不準備和張大爺客氣,準備直接進入主題。這時他已經放好了煙筒,手上也不再有菸絲,他隨意從盅中取出一粒子,頓感滑潤,才終於是不禁看了棋子一眼。這細節細微,也不知道張大爺是否看見,從擺好棋盤開始,他關注的就只有棋盤。慕容流年的臉上微微浮現一絲異樣的神采,棋子脫手,優雅。
看着正中央的白子,張大爺微微一笑,棋子出現在他手上,不緩不忙的放在左下角,手法穩重。黑色棋子避鋒芒,蜷縮於一隅。這似乎是一個情理之中的開局,年輕人鋒芒畢露,老人家穩中求穩。白色棋子隨即脫手,乾脆利索,直逼黑色棋子。慕容流年不關注棋盤,也不看全神貫注的張大爺,眼神隨意而顯得懶散。
張大爺悠然的取棋子夾於手中,並不急着下,緩緩道:“下棋如下人生,很多人,捨不得。”說完,棋子始動,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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