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業道,“從你一進府,我便瞧得出,你不是個凡女子,聰明林惠,懂得看人臉色。我的幾個兒子都是我親手教導的,他們喜歡你,我也明白。先是六郎,後是五郎,現在是四郎。如今五郎和七郎要成親了,可還是惦記着你,在乎你。雖說兒女之事,父母做主。但在楊家,沒有這理。我和他們的母親一向尊重他們自己的意見。他們若允了,咱們也無話。可今日,老夫想求你,斷了四郎這個念頭!”
“就是因爲我要陪侍到契丹了嗎?將軍可知,千雪也是身不由己?”她有些激動。旋即忙壓制住胸口的難耐。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讓他也身不由己?”楊業道。
千雪皺眉,不解。楊業複道,“今日他本是要來送你的,被我拒絕了。自打知道皇上下了旨意。他整日的練功舞棒,比從前更加勤奮了。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遼國!現在你明白他的心思了吧?”
原來這就是他和六郎計劃的?打敗遼國,搶她回來。千雪的心頓時疼了幾下,她最不想見到的便是他們悽慘的死在戰場上,更見不得他們與遼兵兵戎相見的模樣。
如果是那樣?她寧可放棄一切!包括她對他們的愛!
楊業見她臉呈異樣,道,“今日的話說重了些,孩子,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你們真的要在一起,那必定承受的不只是相望而不能相見的痛苦。前面便是咱們和遼國的風水嶺了,之後的路你好自爲之吧。”
千雪轉身,腦中盡是楊業方纔的提醒。擡頭,三公主趙弦正默默地站在她對面。
她吸了一口氣,上前行禮道,“公主!”
趙弦起手,脣角一笑道,“你我之間不必多禮。早聞陽兒提過你,說她有個標緻與才慧雙並的老師。”
“是小公主謬讚奴婢了。”她見公主穿的單薄,忙解了披風掛在她身上道,“公主千金之軀,小心着涼。”
趙弦拉了拉披風笑道,“怪不得他們都極喜歡你,今日真不是空穴來風了。”
千雪笑扶着她道,“我陪公主走走吧。”
“方纔楊老將軍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趙弦道。她低眉不語。趙弦複道,“我是個極愛清淨之人,本不該管閒事,但佛語有云,諸法因緣生。從我第一次見你,便注意了你。看你和楊將軍相處自在的模樣,先是不解,現在卻是羨慕。”
千雪笑着搖頭道,“我們是談的來。”趙弦又道,“瞧得出,你們之間好像把男女之防看的很淡。他的眼中雖有你,卻全然沒有其他多餘想法。”
“他敢!”她徑直道,隨後忙道,“讓公主見笑了。”趙弦伶俐道,“有你這般朋友,這是好福氣。”
“公主不嫌棄,也可以有事沒事找千雪說話。”她笑道。
趙弦點頭,旋即道,“老將軍膝下數子,不免多操些心。其實你不必憂心。”
她淡淡一笑,旋即擡眸,朝南望去,心呼,“四郎,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只盼君至,與君日日相伴,切莫忘了千雪的囑咐!”
“不離不棄!”她喃喃着當日與他離別的承諾!
車馬人又行了三日,眼看進了幽州城外,只聽馬蹄聲遠遠的傳來。開路的楊六郎手一揮,車馬立刻停了下來。他戒備地望向前方,一隊瘋狂奔馳的馬兒朝他們而來。
六郎握緊手中的素纓蘸金槍,緊瞅着前方的馬踏聲。身後的護衛皆處於警戒中。
二十人馬飛揚塵土,站立在離他們五十米之外,高喊道,“來者可是送親的楊延昭?”
六郎道,“正是,你等可是來迎接的?”
對面那人道,“是。”說完,帶頭者騎馬緩緩而來。
千雪撩簾,朝外看去,耶律休哥的面容隱隱若現。他朝六郎身後望了一眼,舉起手中玉牌道,“我主有令,你等送至此處即可!”
六郎瞅着那遼景宗的令牌,低眉,轉頭瞧向身後楊業。楊業微微點頭示意。六郎拱手向前道,“那便有勞了,咱們這就把公主託付給將軍了!”
六郎下馬跪在趙弦的馬前道,“屬下回去了,望公主多加保重!”
趙弦撩簾道,“將軍一路辛苦。”
六郎謝過,朝千雪而來,見她正瞅着對面的耶律休哥。
“你們認識?”他問。千雪瞧了他一眼,沒回話,只道,“告訴他,即使千雪的身不在他身邊,可心從未離開過他!”
六郎點頭,望着他們漸行漸遠的馬車,喃喃道,“此一去,恐不會有什麼變數纔好。”
“這兩個人怎的總在咱們車身兩旁晃?”田無盡放下車簾道。
千雪手託着下巴只笑不語。心中卻在琢磨,來接他們的竟是耶律休哥和耶律沙,更奇怪的是,還未到上京,他們便早早來了,似乎都不在六郎和楊業的意料之內。
突地,車嘎然停住!千雪未來得及反應,耶律休哥跳上車,拉起她便推到了馬上。
“耶律休哥,放我下去!”千雪被他緊緊的抱在懷中,氣憤的吼道。“帶你去個地方。”他淡淡地低頭道。旋即看向一旁的耶律沙,“安隱,比試一下?”
耶律沙眼眸瞅着千雪,笑道,“今日不成。”
耶律休哥仰頭笑道,“倒是憐香惜玉起來了,駕!”馬鞭一揚,帶着千雪狂奔起來。
“放我下去!”千雪耳邊闖過呼嘯的風,不停的對他喊。身體卻不敢動的厲害。耶律休哥置若無聞,反而越發加快馬蹄的速度。
“耶律——”
“你再叫,我就扔你下去!”他見她又要開口,便笑着威脅。
千雪悶哼,懶得再多說一句話。大約奔了半個時辰的路,終在一座大門處停下,耶律休哥扶她下了馬,伸手恭敬道,“請吧。”
她擡眉,見紅石大門上方,嵌着一塊牌匾,那上面的字應該是契丹語。她眼神瞅着耶律休哥,他雙手朝後,笑着拉起她的手腕道,“進來吧,又不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