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淡漠一笑,轉身看着遠處問,“你想學騎射?”她眉頭一緊,這耶律休哥又出賣她。竟把這事告與了他。她之所以不敢告訴他,就是怕他開口要教她!
聽不見她的回答,他回頭,見她眼眸轉來轉去,好似在思着什麼,便道,“可曾想過要誰教你?”
明知故問嘛?千雪皺眉,旋即一想,他向來直接,今日卻來拐彎抹角的問她?是何意呢?擡眸,瞅着他略帶期望的眼神,他在等她開口,也許更多的是在乎她的感受!
盯着他的眼神,她似乎無法拒絕,可她已經求的耶律休哥這個老師了,如今——
無奈,她只好搖頭。果然,他的黑眸閃出一絲亮光道,“可願讓我教你?”
又是這種充滿希望的語氣,而且語氣都變得和平時不一了。千雪縮緊心臟,索性點頭,旋即又搖頭。
他低眉道,“何意?”
她輕聲擡眸看着他道,“要教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兩件事?”她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拉在手下默着。她欲抽手,他執意牽在兩人中間,她瞟了一眼四周,見沒人瞧來,沒辦法,只好不再掙扎。
她道,“第一,王爺不可繃直臉教奴婢。”他眉頭橫了一條線。她忙彎起脣角道,“您知道,奴婢最怕王爺如此這般的表情了。”
他旋即鬆懈道,“還有呢?”
“王爺不可以對奴婢太嚴厲。”她道。他看盡她眼中問,“那幾時才能學得會?”
“那是奴婢的事了,王爺只需教我技巧便好,餘下的事奴婢自個兒練習。”她道。
他立刻不悅道,“不行!”
“不行便作罷。”她也擺出一副生氣的面孔。於是,他瞅着她,退了一步道,“好吧。不過你的練習我也得跟着!”
她皺眉,他手下一緊,被握着的雙手有些發疼,忙應承道,“奴婢答應就是了!”
心中卻不悅道,“分明還是他說了算,什麼嘛!早知不答應他了!”
“後悔了?”他淡淡的問。她瞪着他,咬脣不語,又來猜她的心思。這次她不說話,看他拿她怎麼辦?
他眼底露出笑容,亦盯着她不語。
“姐姐——”突地,身後傳來曉京的聲音,千雪忙從他手中掙脫,轉身答應了一聲。
曉京向她招手,她看着耶律斜軫,他笑道,“回去吧。”
西州的綠地上,紅毯鋪砌,篝火燃起,香菸繚繞,星火呼應,嫋嫋琴聲,翩翩舞姿。蕭後和阿薩蘭汗落座高位,一面吃酒,一面闊論。
千雪站在一旁,欣賞着這熱情如塗的夜色和人情風貌。回紇亦叫回鶻,是她最近才從史書籍查到的。原來漠北有九姓鐵勒,其中就有回鶻,回鶻是在唐德宗時期改名而來。由於一直受突厥政權控制,故回鶻人的文字信仰都偏附突厥而來。直到天寶三年,才擺脫突厥的控制,從而接受了唐朝冊封管轄。
蕭後之所以要西行,就是因爲突厥和回鶻草原的貴族一直管轄着此地及東部的契丹人,而且他們在遼室駐有官員,爲了儘早達到部落的統一,故與回鶻交易頻繁。
“姐姐,兩位公主敬酒了。”曉京過來道。千雪收回思緒,見爾歌和爾詩雙雙而行,先敬過太后和阿薩蘭汗,旋即便按着位置而去。
瞧着她們的禮數,千雪道,“爲何是契丹的行法?”曉京道,“是爾歌公主自己提議的,說是爲了拉近兩家的情感。還說等以後到了上京,再行她們的禮數便是了。”
千雪溫潤一笑,這公主倒是不乏活潑可愛,與她那端莊文雅的姐姐爾詩可謂是性格互補。爾詩輕緩的端起酒杯,拇指與小拇指點入酒杯中,旋即在頭頂一彈,左右各一下,右手護胸奉在耶律斜軫面前,千雪細細瞧着他,她倒是要看看這幅老擺臭臉的冰窟窿怎的應付一個婉順優雅,矜持柔美,落落大方,美貌才華並置的窈窕淑女。
耶律斜軫默默起身,微點頭,旋即面無表情地接了酒杯,仰頭飲了,便坐回原地,依舊淡定自若。心中不禁驚呼,真是忒不解風情了。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一位美人都不入他眼,還真是坐懷不亂。不對,那夜他不就欺負了她?
正胡亂揣測,耶律斜軫的目光投來,她忙撇開眼神,她纔不要接他深情款款的“冷眼”,什麼嘛?一點都不靠譜!
待輪至耶律休哥,他起身拱手道,“可否邀姑娘與我合奏一曲?”
爾詩一怔,顯然沒有想到耶律休哥的直接,頓了半響道,“恐要打擾了大家的雅興?”
蕭後聞言,忙道,“素聞爾詩琴人合一,今日本後定要一見,不必謙遜!”
爾詩躬身秉了旨意。便落坐在琴身前,撥了絃聲,擡頭看向長簫舉起的耶律休哥。只聞得琴聲明朗靜心,虛實交錯,簫聲清脆悅耳,餘音繚繞。琴簫合併,意境遠闊,豪情卻也感而不傷。
曉京在一邊不解道,“他們奏的是何曲?”千雪道,“梅花落。”
“可梅花還未開呀?”曉京皺眉。千雪笑着喃喃道,“雪淨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戌樓間。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曉京噢了一個字,便傳來一片掌聲。蕭後嘆道,“此曲只聞天上有,卻不得人間也這般美。有女如此,可汗真是好福氣呀。”
阿薩蘭汗笑道,“太后過獎,遜寧纔是文武全才。”
蕭後笑道,“遜寧,知音難覓,這爾詩可算的一位?”耶律休哥道,“爾詩公主琴藝了得,臣下日後定多加請教!”
爾詩聞言忙道,“王爺折煞我了。彈琴吹簫自是能陶冶性情,若可感染旁人,倒也是件樂事。只倘若得到伯樂欣賞,才更是美中之美。”她緩緩的眼神飄向千雪,千雪儒雅一笑,自是明白她話外之音。心中不禁道,“此等女子詩文才藝真是到了一定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