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還算順利。”
“別累着自個兒,缺什麼,去找宮內掌事李蘅。他自會安排。”說完,他便大步而去。
千雪“送走”一直對她挑剔,冷眼,挖苦的“傷患”耶律奚底,又回了蕭太后。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自語道,“總算是完事了。”
曉京端着熱水盆進來道,“姐姐洗一下吧。”千雪隆起身後的長髮過來道了聲謝謝。看着水中的自己,腦中頓時濾過一抹身影,想着冰窟窿的臉也會開玩笑,不自禁低頭淺笑。
“從沒見過姐姐這般的笑容?”曉京遞過臉布笑道。“什麼笑容?”她擡頭問。
曉京道,“不只臉露笑容,都能瞧見姐姐心裡的喜悅了。”
心裡?她低頭,重新看過自己,心中默唸着一個名字,耶律斜軫,這個聞名活躍在遼史中的將相之才?如果她沒有記錯,在耶律隆緒正式理政之前,他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領三軍,遼國人民心中的英雄。也將會是他——與楊家對戰沙場,殺了楊業,滅了楊家衆將——
突地,胸口傳來一陣揪心之痛,一掌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
“姐姐?”曉京忙扶起她忽然軟下的身子。“沒事,許是累了,暈了一下。”千雪掩住傷痛。曉京擔心道,“先前北院王府送來的藥還未用完,我去給姐姐熬些來。”
千雪正欲叫住曉京,曉京卻快速出了屋。盯着銅鏡中的自己,撫過那人吻過的脣瓣,脖頸,閉了目。心中念道,“四郎,希望我沒有走錯!”
耶律斜軫,千雪雖有些私心,但亦懂得你的一番心意——
元宵節這日,契丹各部落及附屬部落都來進京朝賀新皇登基。宮帳外可謂是金車寶馬,族長王爺,公主王子,貴胄富爵齊自歸位。千雪和耶律奚底分工合作,耶律奚底在頭前負責接應安置賓客,千雪則忙碌在宮帳後勤。
“姐姐,韓大人說可以上宴席了。”曉京從外走入廚房道。千雪立刻吩咐掌事師傅開膳。各事人忙聽了命,開了鍋,傳了食。
曉京瞅着一個個從身邊而過的食盤,有些餘悸,向身旁的千雪道,“咱們族人都是吃着烤肉,喝着大碗酒長大的,姐姐今日這些小盤小碟也不知是否合味?”
千雪笑道,“偶爾換個吃法和口味也挺好的。”
她的這些菜式都已通過蕭後的撿斂,纔敢如此“大膽”的大刀闊斧改革和創新。至於合不合這些蠻夷的口味,她心裡也沒多大的底氣,不過是個嘗試而已。事實上,她亦不敢拋開契丹的飲食習慣,只不過把烤全羊分散爲烤羊腿,蒸羊頭,清燉羊排、羊肉。當然還包括牛肉的各類煮蒸烤法。
曉京目不暇接,每看見一盤稀罕物便問千雪,“那帶小嘴的是什麼?”
“燒賣。”
“旁邊那個呢?”
“江南小籠屜。”
“又大又圓的那個呢?”
“四喜丸子。”
“那——”曉京正欲繼續追問,千雪拿出一張紙放在她手中笑道,“早爲你備好了。待會有人問起,你挨個介紹便是了。”
曉京仔細瞧看後道,“姐姐真是慧心之人,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姐姐。”
千雪撇嘴道,“又來取笑我。”他們二人正嬉笑着,便聽前門有人喊,“千雪姑娘,太后和皇上尋你呢?”
蕭後位列高座,筆挺着身影向下位高朋滿座的敬酒之衆人飲下一杯後,須臾半響,見衆人興致高昂,便對左面列坐的耶律休哥道,“遜寧,給各位族長舞一段劍,咱們同樂同樂。”
耶律休哥起身道,“是。”
只聽下方有一身穿裘皮大褂,耳垂銅錢般大的金圈,長相神似閻羅之人起身恭敬道,“太后,北院王爺舞劍,得有位佳人助詩才是。”
“說的是。”蕭太后,從左瞧到右,都未見一個女子,便對那人笑道,“這呼哧侯又來糊弄本後,難不成你意在讓本後爲你助興?”
呼哧侯忙起身跪地道,“怎敢,怎敢。侍下不過是聽聞今日的宴席是太后身邊的一位女子操辦張羅,又聞得這位女子來自中土,不但長相標緻,而且才藝了得,連皇上都尊稱她爲老師,侍下不過是想見識一下這位姑娘而已。”
站在蕭後身後的千雪聞言,心中微縮緊。這人怎聽聞過她,她可是從未見過他。她偷偷向耶律休哥瞧了一眼,他輕搖頭對她示意。看來此人並未對她有威脅。
蕭後仰頭一笑道,“人家都言你呼哧候是個千里眼,順風耳,能聽得見大草原的上的一吹一動,果然了得,竟連本後身邊的婢女都傳到你耳朵裡了。”
“太后過獎。”呼哧候雙手恭敬。
蕭後向身後的千雪道,“快來,見過咱們呼哧候族長。”
千雪忙上前作揖道,“見過族長。”
呼哧候仔細地瞅着她。千雪忙垂了頭,不敢擡首。蕭後道,“哪有你這般瞧人,你那雷公模樣,莫嚇唬人。”
呼哧候瞧了千雪半響,低嘆道,“此女只許天上有,未曾人間見過纔是。”
見他還盯着千雪,蕭後催他道,“快坐下,你不欣賞舞劍,其他人還要瞧呢。來,諸位,拿起酒器爲北院大王助興。”
衆人皆高呼歡興,痛飲一番。千雪緩步正欲爲站在地毯中央的耶律休哥助詩,不曾想呼哧候突地出現在她身邊,而且用鼻子嗅着她周圍。千雪驚呼,忙向後退去,正好被一雙手扶住。
耶律斜軫點頭示意她安心,拉她在身後,對呼哧候道,“族長請回座!”
呼哧候瞧了他一眼,對千雪道,“姑娘不必多心,本長無惡意,只覺得姑娘身上有股異氣,恐非此地之所生。”
千雪道,“奴婢是從汴梁而來。”
呼哧候道,“本長說的此地非彼地!”千雪不解他話中音,皺眉看着耶律斜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