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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達邊走邊比對着便條紙上抄的地址,照理說差不多也該抵達要找的那棟公寓了,便條紙上還寫着“劉靖”這個名字。
遇害的張富在旅館登記的住址並非捏造,他的戶籍的確還留在那個住址,不過他並不住在那個地方。
查明死者身份的消息,媒體上報道了,同時也不忘加上一句“如果認識此人請立刻和附近的警局聯繫”,然而完全沒收到算得上線索的消息。
根據出租房子給張富的房屋中介業者的記錄,查出了他以前的工作地點是中古車行;但他做了不到一年就離職了。
以這個線索爲起點,調查人員逐一查明瞭張富的經歷。令人驚訝的是,他過去竟是賣超級進口車輛的業務員,因爲挪用公款被發現後遭到開除,不過並未遭到起訴。就連挪用公款的事,也是一名刑警偶然透過小道消息探聽到的。那家公司當然還在營業,不過根據公司的說法,已經沒有員工知道當時的詳情了。
張富在當時結了婚,據跟他很熟的人表示,張富離婚後似乎還對前妻糾纏不放。
前妻帶了個孩子,要查出兩人的居住地點對調查人來說不是難事,很快就查出那對母女——劉靖和王小美的住處。地點在城東區康平路,也就是現在田春達他們正要去的地方。
與田春達走在一起的刑警郝東說:“聽說張富好像是相當惡劣的壞丈夫、壞父親,劉靖母女應該連想都不願再想起他吧?”
“這樣的話,她們應該更歡迎我們,因爲我們帶來了壞男人死掉的好消息。——噢,好像就是這裡。”田春達在一幢老舊的公寓前駐足。
建築物本身呈現髒髒的灰色,牆上有幾處修補的痕跡。共有兩層,上下各四個住屋,現在亮着燈的大約只佔了半數。
“204號室,這麼說是在二樓嘍。”田春達走上樓梯,郝東也尾隨在後。
204號室距離樓梯最遠,門旁的窗射出燈光。田春達鬆了一口氣,如果不在家就得改天再跑一趟了,他並未通知對方今晚要來訪。
他按下門鈴,室內立刻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響,鎖開了門也開了,不過門上依然掛着鏈子。既然是母女相依爲命,這種程度的謹慎是理所當然。
門縫裡有一名女子正訝異地仰望田春達二人。大大的黑眼珠令人印象深刻,是個臉蛋漂亮的女人,看起來年紀三十幾歲的樣子。
“不好意思,請問是劉靖嗎?”田春達儘量讓表情和語氣柔和一點。
“我就是。”她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們是刑偵支隊的刑警,有個消息想通知你。”田春達取出證件,給對方看。
劉靖睜大了眼睛看着,大大的黑眼珠遊移不定.
“可以打擾一下嗎?”
“啊,好。”劉靖打開門。
“請問,是什麼事?”
“你認識張富吧?”
劉靖微微一僵的表情並未逃過田春達的眼睛,但那或許該解釋爲,是因爲突然聽到警察提起前夫的名字。
“是我前夫……那個人怎麼了?”
她似乎不知道他已被害,大概是沒看到媒體的報導。
“情況是,”田春達纔剛開口,眼睛就瞄到裡面的房門,門正啪地關上。“裡面有人?”他問。
“是我女兒。”
田春達壓低聲音,“張富死了。”
劉靖的嘴脣驚訝地張開,除此之外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那是……呃,怎麼回事?”她問。
“有人在河堤下發現他的遺體,有可能是他殺。”田春達坦白表示,因爲他判斷這樣更能開門見山地質問對方。
劉靖的臉上這時才浮現動搖的神色,她一臉茫然地微微搖頭。“那個人……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們目前就是在調查原因,張富似乎沒有家人,所以只好來詢問以前跟他結過婚的你。我們事先做了一點兒調查。你和張富是在五年前離婚的吧?後來,你還見過張富嗎?”
劉靖搖頭。“離婚後幾乎沒見過面。就連最近一次,都已經很久了。好像是去年,還是前年吧……”
“你們都沒聯絡嗎?比方說打電話,或是發信息。”
“沒有。”劉靖再次用力搖頭
田春達一邊點頭,一邊不着痕跡地觀察室內。房間雖然老舊但打掃得很乾淨,也整理得井然有序。
“張富死去,應該是三月十日晚上的事。”田春達說。“聽到這個日期,和河堤這個地點,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就算再瑣碎的小事都可以。”
“我不知道。對我們來說那天並非特別的日子,我也完全不知道那個人最近過着什麼生活。”
劉靖看起來很困擾。不想被人問起前夫的事,這可說是人之常情。田春達目前還難以斷言,她和本案究竟有無關係。
“三月十日你在家嗎?”
劉靖皺起眉頭,露骨地表現不悅。“我應該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那天的事情嗎?”
“我們只是例行公事地問問。當然,如果能弄清楚的話,對我們來說也比較有幫助。”
“請稍等一下。”
劉靖盯着位於田春達二人視野死角的牆面,那上面大概是掛了月曆。田春達心想如果上面寫了預定行程的話還真想看一眼,不過他還是決定忍住。
“十號我一早就去工作,下班後跟我女兒出門了。”劉靖回答到。
“你們去了哪裡?”
“晚上去看電影,在市中心的“娛樂天地”那個地方。”
“你們大約是幾點出門的?說個大概的時間就可以了,另外如果能把電影片名告訴我是最好不過。”
“我們是六點半左右出門的,電影片名是‘加勒比海盜’”。
那部片子田春達也聽說過。是好萊塢電影的賣座系列。
“看完電影,你們就立刻回家了嗎?”
“我們在同一棟大樓裡的麪館用餐,然後去唱歌。”
“唱歌?去ktv嗎?”
“對,因爲我女兒一直吵着要去。”
“你們常常一起去嗎?”
“大概一兩個月去一次。”
“大約唱了多久?”
“每次都是一個半小時左右,否則回來就太晚了。”
“看電影,吃飯,唱ktv……那你們回到家是……”
“應該已經過了十一點,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
田春達點點頭,但他總覺得有點無法釋然。至於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看來她們應該跟案子無關。”郝東離開劉家後小聲說。
“目前還很難說。”田春達說。他心裡有兩點感觸,一是張富在離婚後仍追蹤並想糾纏劉靖,那麼劉靖就可能產生想擺脫糾纏的動機。二是劉靖是母女倆,而作案人也是兩個人。
一個男人走上樓梯,是個體格健壯的中年男人,田春達兩人停下腳讓男人先過。男人打開203室的門鎖,進入屋內。
田春達和郝東對看一眼後,轉身往回走。
一按203號室門鈴,剛纔那個男人就來開門。他似乎剛脫下大衣,穿着毛衣和便褲。
男人面無表情地來回看着田春達與郝東的臉。照理說這時應該會一臉訝異,或是流露出戒心,但男人的臉上根本讀取不到這些情緒,這點令田春達很意外。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能不能請你幫個忙?”田春達將警察證件拿給他看。
即便如此男人臉上的皮肉依然紋風不動,田春達上前一步。“只要幾分鐘就好,我想問幾句話。”
“有什麼事?”男人問道。
田春達從衣裝內取出一張照片,是張富以前在中古車行上班時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