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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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管事的官員在哪?”朱斌吸了口氣問道。

順着民夫手指的方向,只看到幾十步遠的地方,支起了一個棚子,幾個官員正在那一邊喝酒,一邊喜笑顏開地在談論着什麼,坐在上首的那個精瘦的官員朱斌認識,名叫胡寶其,爲人非常的有才幹,當初還是朱斌發現後一手將他提拔起來。

“胡寶其!”朱斌忽然厲聲叫道。

“他媽的,誰敢叫本官名諱,放肆!”

胡寶其在棚子聽到居然有人叫自己名字,頓時勃然大怒,推開酒席,和幾名官員搖搖晃晃過來。??等到了面前後,看清了朱斌面孔,愣了下,隨即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下官不知侯爺來到,恕罪,恕罪!”

一聽這混在民夫中的年輕人竟然是江南巡撫,當今聖上親封的武英侯朱斌,所有的人都茫然不知所措,看到胡寶其跪下,這才醒悟過來,頓時河道上跪滿了人。

方纔還和朱斌談笑的那兩個民夫,頭緊緊低着,尤其是那年輕民夫,方纔還取消過朱斌,此時聽到他竟然是侯爺,身子不斷哆嗦,也不知道即將面臨什麼樣的處罰……

“全部都起來吧。??”朱斌攙扶起了那個老年民夫,說道。

等見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朱斌忍着氣說道:“胡大人,我知道你在這辛苦了。??所有,本撫今天準備想請你吃頓飯……”

“不敢,不敢。??”胡寶其連聲說道。

朱斌將方纔自己打的那碗飯端了起來,送到胡寶其面前,冷冷地說道:“來,這就是本撫請你地,吃了!”

胡寶其哆哆嗦嗦地接了過來。??才往嘴裡送了一口飯,已是大皺眉頭。

“很難吃。??對吧?”朱斌冷笑着說道。

“不難吃,不難吃。??”胡寶其趕緊說道。

“放屁!”朱斌忽然暴怒地喝了一聲,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飯碗說道:“這樣的飯菜,你給他們吃,這些民夫,每天要做多少重活累活?胡大人,我問你。??民夫每天的飯菜陶一元大人給你額定的標準是多少啊?”

胡寶其顫抖着身子哪裡敢說話。

朱斌指着那邊的棚子說道:“你胡大人當真愜意,在那喝着小酒,說着風花雪月,若不是本撫今天親眼看到,這些百姓的飯錢當真還不知道要被你們這些蛀蟲剋扣掉多少……好,好得很,你不讓百姓吃好,我就不讓你過好……”

“來人!”朱斌猛然怒吼道。

幾名親兵應聲而上。??朱斌指着胡寶其道:“給我把他地官服扒了,送到黎風那兒,查查看,他貪了多少銀子,黑了多少的錢!”

“大人!”忽然,那老年民夫跪了下來:“侯爺。??您就饒了胡大人吧。??其實,他不是個壞人,每次咱們下水地時候,胡大人都是親自跟着我們一起到淤泥裡幹活的啊。??就在昨天,就在昨天胡大人還扭傷了腳,腫得和什麼似的,卻依然不肯休息啊……”

很快,所有的民夫又一齊跪了下來,居然集體爲胡寶其說情。??一個貪官能有如此多人幫他說情,而且是被他盤剝的人。??這倒也算是一大奇事了。

其實朱斌也知道胡寶其這人是個好官。??對上司交給自己的任務,從來不敢偷懶。??每每親歷親爲,總能超額完成任務,屢屢得到上峰嘉獎。

不過好官就未必是清官了,這人自詡平生有三好:“好酒、好錢、好女色”,關於他貪墨銀子等等的事情,回到江南後朱斌也曾經有所耳聞。??不過黎風卻甚是欣賞他,在朱斌面前也爲他說了不少地好話…….

看着跪了一地的民夫,朱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過了一會,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胡寶其,看看吧,好好看看吧,你的這條命,是這些被你剋扣了口糧,卻依然爲你求情的人救下來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問問,你還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兩字!”

那胡寶其跪在地上,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

“免去胡寶其所任官職,任上戴罪立功。??”朱斌緩緩地說道:“待運河完工之後,再行定罪。??從即日起,巡撫府將增派監督官員,再有發生此類情況者,嚴懲不貸!”

說完,朱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河道上那些官員民夫還全都跪在那,等朱斌走了好久後,這纔敢擡起頭來。

那年輕民夫揉揉自己眼睛,不敢相信地說道:“大爹,我,我沒有看錯吧,剛纔是侯爺來了?”

叫“大爹”的老年民夫,也愣在了那好一會,才顫顫抖抖地說道:“沒,沒看錯,是侯爺,是都天大老爺……天那,天那,天那,侯爺竟然會來這裡……”

……

巡視完了河道工程,朱斌原本良好的心情一掃而空。??本想着就這樣打道回府,可又想到還得去蘇州等地看新建成地槍炮工廠,這是一件大事,才勉強又帶着隨從往蘇州而去!

自孔浙揚擔任蘇州知府後,充分顯示出了他的精明幹練,未拿江南府庫一兩銀子,卻出色地建起了兩座槍炮生產大營,朱斌聞訊後大喜,着實對孔浙揚好一番嘉獎。

蘇州天下景色秀麗之地,古稱吳,隋文帝開皇九年始定名爲蘇州。??起地素來以山水秀麗、園林典雅而聞名天下,自古便有“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之稱。

可一進入蘇州衙門,卻未看到孔浙揚的人影。??追問下去。??當差地官員才吞吞吐吐地道,他們大人每天這個時候,必然在虎丘引酒,不辦任何公事,這也是他孔大人自上任後定的一個規矩……

朱斌一聽就來了氣,也不要官員帶路,直奔虎丘而去。

才進虎丘。??就聽到傳來一陣歌聲:

“早知道這般樣拆散啊,誰待要赴春闈?便做到腰金衣紫又如何?說來又恐外人知。??端的是不如布衣,端地是不如布衣……”

放眼向前看去,只見虎丘劍池邊上,放着一桌酒菜,兩個歌妓撥動琵琶唱曲,一個年輕人打着拍子唱和,不時低低叫上兩聲好。??卻不是蘇州知府孔浙揚卻又是誰?

“孔大人,好興致啊!”等到一曲唱罷,朱斌冷冷地說道。

孔浙揚這才發現有人前來,舉目一看,急忙起身作揖道:“蘇州知府孔浙揚,不知道撫院大人架到,有失遠迎!”

“你還知道你是蘇州知府?”看到兩個歌妓也站了起來,朱斌鼻子裡冷哼了聲。??這時他也覺得肚子裡有些餓了,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夾了一筷子菜就送到了嘴裡。

孔浙揚笑着爲他倒可杯酒:“下官當然知道自己是蘇州知府……”

一說到這朱斌就氣不打一處來,已經端到嘴邊的酒杯又被他重重放了下來:“既然是蘇州知府,放着府衙公事不做,卻跑到這裡來花天酒地。??你還好意思說知道?”

孔浙揚揮手讓那兩名歌妓下去,笑道:“大人,官員也是人啊,總不能整天忙着公務吧?偶爾休息下也是人之常情……況且,府衙裡的事情我都已經處理完了,並無半點荒廢,這似乎也不值得大人動怒吧……”

遇到比自己還憊懶的這人,朱斌哭笑不得,不過好在來前他已視察過蘇州府地公務,果然沒有半點拖欠。??這人倒頗有點現代人的風範。??公務是公務。??休息是休息。??朱斌板着臉道:“那要不要以後給你弄個工作五天,休息兩天?”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誰想到,孔浙揚臉皮極厚,撫掌連聲讚歎:“怪不得大人得聖上如此器重,隨便說出來地話,就說到了下官的心裡……不知道大人準備何時實行?”

朱斌目瞪口呆,隨即飛起來給了他一腳,最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他媽的真是個不要臉的傢伙,要不好老子還要用你,非把你這身官服扒了不可!”

孔浙揚笑嘻嘻地也不以爲意:“大人既然來了蘇州,千萬多住兩天再走,本來您就公務繁忙,好容易有了這麼個機會,正好可以忙裡偷閒,下官願帶大人四處遊覽!”

說着他指着劍池上面地字道:“大人請看,這上面的‘虎丘劍池’四個大字,每個字地筆畫都有三尺來長,筆力遒勁。??原爲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所書,後因年久,石面經風霜剝蝕,‘虎丘’兩字斷落湮沒。??後在本朝萬曆年間,由一個名叫章仲玉的蘇州刻石名家照原樣鉤摹重刻。??所以在蘇州有‘假虎丘真劍池’之說。??可也有人說這句話是指闔閭之墓的秘密……”

朱斌現在哪有空來聽他的這些話,正色問道:“我問你,兩座大營聽說已經開始運轉,火器乃我重中之重,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說到這,孔浙揚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大人,大營目前已經運轉,只是有些麻煩的事情。??一來製作火器的各項材料蘇州都不具備,全要從外地調用,甚費人力物力。??二來運轉了這麼些時候看來,效率實在有些低下,下官正在爲這事頭疼……”

“運送物資好辦,等江南運河疏通之後,走水路將會大大節省成本和時間…….”朱斌一邊聽一邊點着頭說道:“大營設在蘇州,只是權宜之計,將來早晚要搬去別處,你先多積累點這方面的經驗。??至於效率低下,走,帶我去看一看再說……”

來到郊外火炮生產大營,外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範極爲嚴密。??朱斌暗自稱讚,信步隨孔浙揚進入大營。

這裡只怕不下數百名工匠,正在製作中地,已經制作完成的散落在各個地方。??工匠們看起來極爲賣力,不時的在那大聲吆喝着什麼。

“現在每月可以生產多少火炮?”朱斌看着問道。

“回大人話,每月可以生產紅夷大炮八門,大將軍炮七門……”

還沒等他說完,朱斌已經大搖其頭:“這不行,這不行,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來,我來教你一個法子。??你可把所有的工匠分成幾個部分,生產統歸的歸統歸組,生產炮膛的歸炮膛組,組裝地歸組裝組……各自分工明確,互不相干,你可明白本撫的意思?”

孔浙揚略一思索,已然清楚:“大人英明,如此辦法甚好,這必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下官這就立刻實行……”

“這就叫流水線生產。??”朱斌大是得意,說道:“還有條,你每天需給工匠們定下產量,以此覈定工錢。??若是能超出產量完成,同時質量又能過關,就再增發銀子,這個,就叫‘獎金’。??如此工匠們豈有不爭先恐後的?”

孔浙揚愣愣地看了會朱斌,說道:“大人,您不去經商實在是可惜了,以您的才智,一旦經商,什麼孫家、陶家了全都不是您的對手了……”

老子會經個屁商!雖然對孔浙揚的恭維大是得意,可朱斌對自己有多少分量還是最清楚的,自己這一套全是後世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只不過到了這裡,可就顯得他朱大人大是與衆不同了……

“對了,還有一點,那些作廢的火炮、火銃可也萬萬不能回爐,全部集中到一起,本撫每過一點時候就派人來取……”朱斌忽然想到了這點。

“大人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孔浙揚這可有些不太明白了。

朱斌神秘地笑了一下,說道:“本撫心中妙計,豈是你可揣摩到了,這些東西在你眼裡是廢物,可在本撫眼裡,早晚都有那麼一天,會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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